飯桌上,舒載筠即便是一口接著一口的吃個不停,但同樣沒有改變的則是他的臉色才對。


    就算是宣瑜想要說點什麽不一樣的話出來,也要被舒載筠那張冷冰冰的麵容給噎了迴去,索性……


    聽著辰嘉樹這樣的一番表揚,宣瑜不過是點點頭聳聳肩的說道。


    “這種野路子的做法你是覺得新鮮罷了,要是你頓頓都吃這個,自然就不會這樣覺得了。”


    話落,宣瑜抬頭的瞬間,給自己添了一碗銀魚湯,卻巧不巧的對上了舒載筠那意外掃來的目光,天知道此刻的舒載筠卻是在想——


    自己當初跟宣瑜被困在青鬆山內的時候,也是每天都隻能用那些河裏的肥魚來裹腹,但是他從未告訴過宣瑜。


    如果他們真的最後也走不出那個青鬆山,但他其實也是做好了在那個山中如此度過一輩子的打算。


    每天都吃著樹上的野果和河裏的肥魚,竟然也並非是一件可以被人煙卷的事情?


    盡管,舒載筠的心裏隻是將這個想法閃過了一瞬間,但卻是的的確確存在過的,隻是宣瑜無法知曉他內心裏的這一切罷了。


    興許是辰嘉樹也感受到了這飯桌上的詭異氣氛,而宣瑜更是隻顧著低頭吃著自己碗裏的飯菜,連半點開口說話的意思也無了。


    隨即,在舒載筠放下手中筷子的同時,辰嘉樹也跟著起身道……


    “之前我得了上好的竹葉青,不如跟殿下一起去花廳裏品評一番吧?”


    話落,正在低頭悶著吃飯的宣瑜,甚是在心裏一陣歡唿,想著還是辰嘉樹對自己最好了,這個該死的舒載筠,最好還是不要在自己的麵前出現了,免得她都要消化不良。


    這下倒是好了,舒載筠也不再言語什麽,但他的心裏自然是知道辰嘉樹為什麽這樣做了,除了是為了護著宣瑜外,倒是再沒有其它的想法了。


    ——


    這廂,辰嘉樹將舒載筠請入了這花廳內,桌上的酒杯早已一一擺放整齊,隨著這竹葉青的緩緩流出,倒是連同這間花廳內都散發著讓人沉醉其中的味道。


    隨即,隻聽辰嘉樹忽而開口一句……


    “殿下專程來這一趟,怕是不僅僅因為要跟我通知這些事情的吧?”


    辰嘉樹跟舒載筠的關係可謂是兄弟情意,甚至還有著血緣親情,無論彼此之間發生了什麽,他們始終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隻是——


    這樣過於透過本心的話,被如此這樣說出口後,才會更加覺得,這其中被小心隱藏的心思,卻也讓舒載筠有些微變了臉色。


    “她怎麽樣?可有查出來些什麽?”


    比起辰嘉樹的直白,這舒載筠當真是一慣的腔調和架勢,即便是連一個多餘關心的字也不肯說呢。


    如此,辰嘉樹倒也不逼著他暴露原型,隻是思索一番的解釋道……


    “阿瑜她……”


    頓著後話,辰嘉樹忽而抬頭對上舒載筠的目光,這才接著補充道。


    “阿瑜她其實是一個很有計劃的姑娘,她之前羅列出了一張人物名單,上麵都是一些之前從青鬆派內出師的人,我雖然沒有親眼看過這些人物名單,但是……


    我師傅魏影卻是提醒了我一句,他說青鬆派早在成王的年代之前,就已經是江湖之中聲名鵲起的大門派了,隻是後來為什麽會被成王這樣的皇族人士所用,這還真是一個謎團呢。


    但是,還請殿下細細的想一想這其中的話,我總是覺得,阿瑜手中的那張人物名單之中,應該不僅僅有的是江湖上的人物,肯定還有些朝堂上的,不知道殿下對此可有什麽看法麽?”


    辰嘉樹到底還是以正事為主的,如果他的內心裏真的偏袒宣瑜的話,也不會這樣告訴舒載筠了,免得將宣瑜再一次的推向了這無盡的深淵裏,更是讓舒載筠起了後麵的利用之心。


    要知道……


    當一個人身上的利用價值達到了頂峰時期的時候,無論這個人自己想要怎麽擺脫這其中的困境,但是在別人的眼中,都不過是一個可以被無情利用的工具。


    就像是我們手中的任何東西,它們之所以有存在的可能,就是因為他們有著要去存在的價值。


    當初,舒載筠之所以留下了宣瑜的目的,除了他內心裏那根本不曾存在的感情之外,到底還是因為利用的價值更多一些。


    也許,這樣的想法,不僅僅是此刻坐在舒載筠對麵的辰嘉樹心裏明白,隻怕是宣瑜自己的心裏也十分的明白。


    話落,舒載筠兀自沉吟了幾分後,卻是沒有直接表達自己的看法,隻是撩了一眼望去,對上辰嘉樹的眸光,反問道……


    “既然你有了這樣的發現,那你覺得,後麵的事情,應該如何處理呢?”


    比起辰嘉樹的直接,舒載筠倒是擺足了自己是個皇子的架子出來,這一句反問的話中,也讓辰嘉樹挑了半邊眉的接著說道……


    “我之前跟阿瑜提議過,說是要陪著她一起去找青鬆派的人,但是宣瑜卻說,自己要跟魏影師傅一起去?


    我隨即要魏影消失一段時間,這樣也好利用這個借口跟宣瑜一起出發,至少我也能趁機看一看她名單上的人都是誰,如果有朝堂上的人,我們也好提前有個心理準備,就是不會知道殿下如何著想?”


    饒是辰嘉樹跟舒載筠是表親的關係,但是在這正經事上麵,辰嘉樹也從來都不會含糊的。


    其實——


    無論宣瑜是否會被舒載筠利用,她從一開始就注定要被卷入其中這場是非裏,除去她是成王當年密謀案件中的遺孤身份外,她跟青鬆派的關係更是難以擺脫,所以……


    與其說,此刻辰嘉樹和舒載筠在聯手利用她,倒不如說,這也是宣瑜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價值了。


    這些年,曾經的那些歲月裏,難道不也是因為宣瑜自己身份,才會被青鬆派的所有人都一起照顧著麽?


    但是,此刻在舒載筠的心裏,他卻是始終有一個不敢直言的猜測,其實這個猜測從一開始他見到成王墓碑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了。


    舒載筠在心裏總是懷疑:宣瑜到底是不是成王的孩子?還是真的隻是成王幕僚中的一個孩子?


    這一段過去的曆史淵源中,舒載筠連自己母親都不敢多問,仿佛成了他橫亙在胸口上的一道傷疤,怎麽也揮之不去了。


    片刻後,辰嘉樹看著舒載筠這兀自變化的神色,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輕聲道……


    “殿下要是沒有什麽反對的意思,那我就這樣安排了,等我將殿下的事情一一做好之後,我便會跟宣瑜一起上路出發的,到時候一定會給殿下帶來一些不一樣的消息。”


    辰嘉樹可以跟宣瑜一起行走江湖了,這樣的話,帶著這樣的結果,讓舒載筠想不羨慕都不成了,但是他總是如此隱藏著自己的情緒,即便是被旁人看破,卻也總是如此端著的樣子,任由誰也無法猜透了。


    末了,但見舒載筠兀自起身,連同手中的竹葉青也被如此冷淡的剩下了半杯,竟是一言不發的告辭了?


    站在原地的辰嘉樹,看著舒載筠兀自離開的背影,卻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舒載筠到底是在生誰得氣呢?


    ——


    皇宮內。


    皇後懶洋洋的神色已經維持了大半天,而等到外麵的宮奴們傳來一句聖上已經離開了洛水宮的消息後,皇後的心裏才覺得少了幾分的壓力。


    如今,往日的一對夫妻走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之上,皇後不知道,她到底還能怎樣去對待自己的丈夫,這個一國之君。


    兩人各自住在自己的宮殿裏,周圍的人也都完全不曾有什麽交集,這舒帝喜歡去誰的宮殿就會自己去,也還用不著皇後來操心。


    其實,比起舒帝恩寵洛妃不用來給皇後請安的事情,皇後自己倒是希望,這整個後宮的女人都不要讓自己看見才好。


    往日裏那些再美好的迴憶,如今想起來,都成了一種莫大的諷刺,也讓周圍的人看清楚了這帝王的涼薄。


    對於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對於一個享用天下江山美女的男人而言,再沒有什麽比起拋棄糟糠之妻要更加容易的事情了。


    一晃已經到了黃昏之際,就當殿外的點翠正滿心擔心著皇後一整天都不曾用膳的時候,正在心裏想著自己要怎麽哄著皇後心情舒坦點,卻不料……


    “洛妃娘娘駕到!”


    折桂宮外,這小太監的一聲傳報落地,倒是讓宮內的奴婢們都紛紛的停下來手中的活計,一個個都十分詫異的望去,隻瞧著這洛妃帶著宮人一路前行,直到走進了點翠身邊,才讓點翠迴神一把的行禮問安道。


    “奴婢拜見洛妃娘娘。”


    然而,點翠這一句問安的話中,饒是誰都能聽得出這話語中的牽強了。


    比起洛妃這剛剛承寵前來的架勢,這折桂宮的內殿裏,卻是格外的清冷呢,點翠當然不希望這位洛妃娘娘來踩著自己主子的頭上了,竟是不管不顧的直接說道……


    “奴婢知道洛妃娘娘身子貴重,奴婢等也不敢打擾娘娘的清修,隻是……皇後娘娘也有些不舒服呢,主子她剛剛休息下,洛妃娘娘前來這樣一趟,還真是……勞煩了。”


    點翠知道,自己的心裏再怎麽不願意,也不能真的跟洛妃起了什麽爭執,甚至都要將自己內心裏得些厭惡之情忍著,守著,但是……


    一想到自己的主子因為洛妃這樣的女人而傷心的連飯都吃不下去了,這點翠怎麽還能好好說話一句呢?


    聽罷,洛妃倒是有了幾分的了然,也不再擅自闖入的隻是站在原地清冷道。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在這外麵給皇後娘娘請安行禮了吧,也希望皇後娘娘的身體能早些舒坦起來。”


    洛妃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在後宮忠厚不怎麽著別人的待見呢,隻是她在失去了自己哥哥洛楓之後,也是要給自己找一個靠山出來的。


    旁人都知道,是自己搶走了皇後的恩寵,但是洛妃的心情卻比旁人更加的清楚,比起舒帝給於她的恩寵,皇後和舒帝之間這一對夫妻情意才是最無法被人取代的。


    於是,洛妃聰明的選擇了皇後來作為自己在後宮的依靠,自然也是要來皇後跟前好好表現一些的,卻不料……


    “點翠,請洛妃進來敘話,你怎麽如今越發的不會做事了,是要被本宮懲罰了麽?”


    沒成想,這外麵的洛妃剛剛行禮起身,卻聽見這殿內傳來如此一句,雖然這話音裏連點重口氣也不曾有,但也足以表達了其中的意思。


    聽罷,點翠也是無法,隻好打起簾子,無聲低頭的請著洛妃進入,更是自己乖覺的直接跪在了皇後的跟前。


    殿內——


    皇後的的確確是臉色蒼白無力的靠在軟榻之上,洛妃一路走進,還能看見桌上那早已冷卻的午膳依舊是連動也不曾動過的樣子,越發在自己的心裏有些緊張了。


    倘若這皇後的身體真的不適的話,那自己倒是有些冒昧打擾了。


    “妾身給皇後娘娘請安。”


    “奴婢給皇後娘娘請安。”


    隨著這進入內殿的等人一陣陣請安聲落地後,皇後也是懶洋洋的擺擺手道。


    “本宮身體不適。倒是讓洛妃在宮外久等了,是本宮的不是。”


    “娘娘息怒,都是奴婢自作主張才讓洛妃娘娘受累的,還請娘娘重重的責罰奴婢就好!”


    點翠當真是忠心的不行,一聽見皇後竟然將罪責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嚇得趕緊迴話道,卻聽……


    “娘娘勿怪,都是妾身不懂事,也不知道娘娘在休息,這才誤闖了進來,還請娘娘不要責怪任何人。”


    饒是洛妃這般幫著點翠說話,但是點翠才不搭理她呢。


    原本,點翠也知道,皇後根本不會責怪她什麽,隻是煩心這個洛妃何必非要來纏著自家的主人,真是好生的無趣啊。


    末了,皇後扶著點翠的手微微起身,一身未曾梳妝的樣子,確實多了幾分的脆弱,但半點也不失去其貌美的風采,不然……


    舒載筠也不會在看見了宣瑜的美貌後,絲毫沒有半點的動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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