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瑜記得自己有記憶起,便一直在青鬆山上,跟著師傅,還有師兄,師姐們一起學習。


    晨起是早課,下午是劍術,到了晚上,還有晚課。


    作為這青鬆派的最小弟子,宣瑜倒是每日都過著插科打諢的日子……


    反正,師傅們倒是一個個都比著誰的胡子更長點,更白點,就算是要考校師兄姐們的武功,那也輪不到來考校她的,索性嘛……


    “嘿嘿,今晚上有兔子肉吃啦?”


    一有空,宣瑜便溜出去,跑到後山裏亂玩,反正這裏什麽都有。


    樹上有著吃不完的野果,樹叢裏還有著時不時暈了頭自己撞上來的野兔或者野雞,總是能讓宣瑜逮個機會抽個空,來一頓飽餐好打打牙祭。


    這一日,午後的陽光正好,宣瑜一不小心給睡過了頭,原本隻是想躲開點師姐們拉著自己去河邊洗衣服,卻不想直接在這石頭上給睡得香甜。


    等到宣瑜被自己腹中給餓醒之後,這抓兔子的活計,對於她而言,竟是輕鬆至極啊。


    “啪嗒!”


    “噢耶!”


    早已設下的陷阱,總算是將這隻還算肥美的野兔給扣住了。


    宣瑜一手掏出腰間的小巧卻不失鋒利的匕首,一手拎著竹筐,正打算往河邊的下遊走去,好給自己這遲到的午飯來個清理呢,卻見——


    “……啊啊啊!”


    當這河邊山野中傳來一陣尖叫後,陣陣鳥兒們紛紛振翅而飛,可想而知這叫聲得有多驚人啊。


    不過,這也莫怪宣瑜的嗓門太大了,誰叫眼前的畫麵太過震撼呢?


    “天啊?天啊!”


    宣瑜自認為自己長到了這般十三四歲的年紀,還不曾見過除了師門內的其它人呢,可今個怎麽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卻還是個……


    “喂?喂!”


    宣瑜盯著河邊那個沒有反應的“屍體”,總算是在剛剛的震驚之後恢複了點神智。


    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宣瑜年紀雖然不大,但這膽子還算是……


    嗯,可以的。


    “不會真的是死了吧?那也得埋進土裏不是?呃……之前大師姐有句話怎麽說得來著……哦對!這叫‘化作春泥更護花’,不過……


    現在就是春天吧?那這是不是得等到明年再埋入土裏呢?”


    就在宣瑜這般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抱著籠子坐在河邊嘀嘀咕咕的時候,卻不想這剛剛還挺屍的人,竟然有了些許的動靜?


    隻是……


    “誰?水……”


    宣瑜成打算來個托腮狀的思考,卻是被籠子裏的兔子給蹦躂的煩躁,也順帶著迴神幾分。


    “你瞎嚷嚷什麽呢,知不知道我立刻就要吃了你啊!”


    話說……


    人家宣瑜明明是對著一隻身在籠中的兔子說話,可這地上挺屍的人,卻誤以為……


    呃?


    難道自己掉入了食人族的洞穴裏麽?


    隻是敢問,這世上真的有這種種族存在麽?


    “咳咳咳……”


    總算,在一陣輕咳聲中,宣瑜一蹦三高的溜了老遠,直到自己躲在一棵大樹後,才微微探個腦袋出來,隻見那剛才還在地上被自己踢了兩腳的“屍體”好像,真的有些動靜了呢?


    “不會吧……我隨便那麽一踢,這人就複活了麽?嗯……看來,我頗是傳承了大師伯的醫術呢?”


    宣瑜這般不忘在心裏誇獎自己一番,倒是苦了那邊正在掙紮起身的“人”。


    “唿……唿……”


    也不知道身上的傷口怎麽樣了,隻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不說,還要承受著心裏上的壓力,這對於一個重傷的快要死的人而言,相當的困難啊。


    不過——


    當舒載筠好不容易一口氣喘上來後,才發現,自己入目處的竟是個……


    呃,怎麽形容呢?


    看起來是個靈秀精致的奶娃娃,但身上的妝扮卻又分辨不出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哇塞?你竟然是個活得?”


    宣瑜看著這河邊的人有些動靜後,這才抱著懷裏的兔子小心翼翼的上前幾步,更加盯著地上的“屍體”不放了。


    待宣瑜這一句話出口,舒載筠才確定宣瑜是個女孩子,隻是她身上的妝扮卻是半點都不像。


    若說宣瑜是個假小子也不為過呢,誰叫宣瑜整天都跟隻猴子似的四處亂竄,若論旁的武功本事沒有,這爬樹的本事絕對一流。


    “你是誰……這是哪兒?”


    舒載筠抬手捂著胸腹上的一道傷口,緩緩從地上撐著坐起後,宣瑜才越發將眼前的男人看個清楚明白了。


    大約也就是十幾歲的年紀,但說話和神態卻是十分的老成,甚至跟自己那已經即將成婚的大師兄一般老練呢。


    想到這兒,宣瑜倒是覺得,自己不能隨便放過眼前的人才行。


    嘿嘿,什麽時候有了如此惡趣味的宣瑜,這是打算要坑人麽?


    “這裏是我家啊,你又是什麽人?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啊?”


    宣瑜抬手指了指頭頂的一片藍天白雲,更是等著地上的人迴答,而這些無稽之談落在舒載筠的耳中,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廢話罷了。


    “咳咳……”


    空隙間,舒載筠摸著自己身上濕透的衣服,又看著眼前的河流,兀自心想:


    看來,我一定是從山上掉下來,又順著這河流一路漂泊到這兒山野之間了,如今我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那些想要殺我的人還不清楚身份,還是先在這裏韜光養晦吧?


    “喂?喂?你傻了麽?”


    宣瑜看著眼前的人半晌又不說話的樣子,隻覺得這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


    而舒載筠被宣瑜這一句話問得卻是想到了一個極好的主意,倘若有人問起他的身份或者以前的事情,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借口,然而?


    自己剛才明明已經說話了,這會兒要是再不說話的,倒也不太好?


    舒載筠暗中將宣瑜打量了一通,想著她到底是個孩子,興許能蒙騙過去幾分,便裝作自己一陣頭痛的樣子,支支吾吾起來……


    “呃……疼?頭疼!救我!救救我!”


    說著,舒載筠便伸手往宣瑜的身上抓去,要知道……


    這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而舒載筠的手便能堪堪伸在宣瑜彎腰俯身的胸口上?


    呃……


    饒是宣瑜一個孩子不懂得這些男女大防,但舒載筠卻是剛剛弱冠,對這些還是懂得。


    雖然此刻他掌心下的軟綿還沒有明顯,但……


    舒載筠到底是昧著良心忍了忍心裏的那處異樣感,瞬間就一頭栽倒了宣瑜的懷中。


    “哎呀?你這樣會弄髒了我的衣服的,迴頭大師姐又會罵我了!”


    宣瑜蹭的一聲將懷裏的兔籠子丟開,卻是對著這一具屍體的投懷送抱,甚為不滿啊!


    而在宣瑜懷裏裝暈倒的舒載筠,倒是瞬間就將自己心裏的那點小歉意給煙消雲散了……


    這個該死的丫頭竟然嫌棄自己髒?


    她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啊!


    ——


    “唿……唿……”


    不過半個時辰後,舒載筠實在裝不下去了,話說?


    這宣瑜笨手笨腳的給他身上傷口包紮也就罷了,弄得他有些癢癢忍著不笑也就罷了,可是……


    為什麽這死丫頭的烤兔肉這麽香氣襲人呢?


    舒載筠微微睜眼,掀起的眼皮子裏,正好看見宣瑜正對著幹柴吹火的動作。


    而那散發出來的香味,更是誘人的不行了……


    “咳咳咳……”


    又是一陣輕咳聲響起,宣瑜正背對著身後的舒載筠盯著樹枝上已經烤熟的兔子流口水呢,卻被這一陣嗓音打斷的甚是無奈……


    “唉,俗話說得好呀,這見麵分一半,你說說你,見了我,倒也沒有給我分點什麽,可我怎麽什麽都要給你分點呢?”


    宣瑜兀自嘀咕一句,甚至都沒有迴頭去看一眼自己身後那死而複生的人到底怎麽樣了?


    呃……


    這讓舒載筠覺得,自己往日裏一定是話本子看多了,為毛別人都是會被什麽溫柔賢惠的小姐給救了,而自己卻是被一個沒心沒肺的野丫頭給救了呢?


    “你能吃東西嗎?”


    宣瑜聽見身後傳來了些許窸窣的聲音後,這才將樹枝上的烤兔取下來,剛迴身,就對上舒載筠那一臉咽口水點頭的神色。


    “嘖嘖……瞧你這小眼神,就跟我之前遇上的那隻小白似得,嘿嘿。”


    宣瑜瞅著舒載筠這幅餓極了的眼神,這才掏出匕首切下一大半的兔子肉遞上道。


    “呐,吃吧。”


    舒載筠幾乎是不等宣瑜再多說一個字,甚至也沒有點客氣的意思,隻管接過這兔子肉悶頭大吃起來。


    等到他已經吃了一半後,才想道:我竟然沒有讓這丫頭先試吃驗毒?


    想到這兒,舒載筠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卻見宣瑜正慢條斯理的啃著剩下的一隻小兔腿兒,雖然看起來有些可憐,但宣瑜這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卻是更加讓舒載筠覺得自己……


    似乎還能吃下一整頭牛。


    “唉……你說我這麽晚迴去,大師姐又會懲罰我點什麽呢?”


    宣瑜手裏隻剩下了一個兔腿,等她啃完後,,這才悠哉悠哉的靠在身後的大樹杆上,迴想著自己今天出來偷玩的事情。


    而舒載筠這會兒已經不擔心什麽下毒不下毒的了,隻管啃著自己手裏的兔子肉,卻也在心裏算計起來……


    聽著這丫頭的話,看來我這是在一處師門類似的地方麽?


    要是可以的話,興許還能多停留一段時間呢,就是不知道這裏是哪一家門派的人?


    正當舒載筠在心裏算計的時候,宣瑜已經湊上來盯著他這張被自己擦拭了兩下的麵容,砸砸兩聲道……


    “雖然我不沒見過其它人,但你這幅樣貌,的確是比其它師兄們加起來都長得好看呢?你叫什麽名字啊?”


    唉?


    宣瑜啊宣瑜,你連飯都給人家吃了,連傷口給人家包紮了,甚至連胸口給讓人家給揩油了一把,這會兒才想起來問一句人家叫什麽?


    嘖嘖,果然思路異於常人啊。


    “咳咳……我……”


    舒載筠也不知道是被宣瑜這眼神盯得有問題,還是被自己吃得給噎住了,這一次……


    他保證,自己是真的想說話來著,不過卻有些說不出口了?


    “哎哎哎,你慢著點吃,我都將大半個兔子肉給你了,你怎麽還怕我搶著你的呀,真是個小氣鬼呢,哼!”


    說著,宣瑜便起身往河邊走去。


    原本舒載筠還以為這丫頭是不是生氣了,可等到他看見宣瑜用一張荷葉卷著走進後,才發現她這是去給自己接水喝呢?


    “喂,張嘴啊你!笨蛋。”


    宣瑜一手拎著荷葉的兩側,一手捏著下麵的尖端,正好形成了一個漏鬥狀,待她看見舒載筠還兀自發呆的樣子後,忍不住的踢了一腳上去,這才讓舒載筠意識到自己要怎麽做?


    話說……


    人家還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喝水嘛,總是得遲鈍遲鈍的。


    “……咳咳,夠了,夠了。”


    不過宣瑜也沒有什麽伺候人的經驗,竟是一口氣將這水直直得倒著,也不管人家有沒有被嗆著。


    等到舒載筠整張臉都快被洗了一遍後,宣瑜才甩著手裏的荷葉兀自玩了兩下的嘀咕道。


    “你這個人,還是得跟著我迴去見師傅他們的好,我總不能將你給藏起來。”


    宣瑜原本是想將這人給藏起來,好跟自己玩的,可是一想到他竟然一口氣吃了大半個兔子,便覺得自己有些“藏不起”?


    “你要帶我去見你師傅?你師傅是誰?”


    舒載筠摸了摸嘴角,想著這宣瑜的確是沒什麽可防備的後,這才開口問道。


    如果這丫頭的師傅是自己認識的人話,那自己還是早點離開這裏的好,免得……


    又要惹出不少禍端來。


    “我師傅他……”


    宣瑜剛要張口解釋一句,卻發現?


    “哎喲,我好像真的不知道師傅的名諱呢?”


    宣瑜一邊嘀咕一句,一邊歪頭想了想,隻好胡謅道:“我師傅武功很好,很厲害的,我看你身上還有傷呢,雖然我已經給你弄了藥,但這藥是我平常給小白用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給人用?”


    舒載筠剛想問一句,這“小白”是誰,而下一句倒是被這話給說得懵圈了。


    敢情,這小白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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