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相殘的事情,曆史上並非少見,幾乎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但當自己親手去做這樣的事情時,容玖不知道別人會怎樣想,但自己,卻是晦澀難明。


    心裏的苦澀,並非是一杯清茶可以緩解的。


    等到麟佑識趣的離開後,宣瑜已經命人準備好了午膳,左右環顧一圈卻未見麟佑,帶著幾分奇怪道。


    “怎麽,這人不見了?還是你們倆談了什麽沒談好嗎?”


    “沒有,你不要擔心,什麽事情都有我。”


    握著宣瑜的手,容玖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人有著跟上一代人相同的下場的。


    “嗯,那我們吃飯吧。”


    盡管心裏清楚事情沒有那般的簡單,但宣瑜還是選擇了不聞不問,因為她全心全意的相信,相信這個人會給自己最完美的,最好的。


    誰說,相信愛情,不就是相信自己。


    京都的風貌跟鄴城大為不同。


    在京都,隨處可見的人群,還有成群結隊的商販,,那些繁花似錦的東西在鄴城這裏一樣也看不見。


    唯有茫茫的荒野,成了四皇子心中唯一的風景。


    “四哥,你找我?”


    在八皇子也就是現在的麒帝來到鄴城後,四皇子跟昔日的八皇子竟然親密的都讓人忘了十一皇子的存在了。


    幾日之後,兩人談論了些什麽,就是連十一皇子也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自然不是什麽好事。


    正如容玖不會相信四皇子一樣,麟佑也不會相信麒琛,一場結盟,也是在所難免的。


    “嗯,你來,這些日子我也沒怎麽跟你聚一聚,今日你我兄弟一起喝杯酒吃頓飯吧?”


    珍玉樓裏倒是什麽都不缺,但十一皇子望著桌上的珍饈佳釀,忽而一笑,帶著淡淡的自嘲。


    “我最近忽而覺得那胡餅配羊肉湯特別好吃,也吃習慣了,鄴城這裏風大,喝點羊肉湯可以暖身,吃點胡餅可以飽腹,再適合不過了。”


    被十一皇子的話說得一噎,四皇子越發冷淡的眉眼裏帶著幾分犀利。


    “難不成你想一輩子留在鄴城過這樣的日子嗎?”


    聞聲望去,十一皇子坦白直率的目光裏,沒有半點隱瞞,更沒有一星半點兒的藏私。


    “我是被父皇貶謫在這裏的,我原本不該貪戀什麽,如今做錯了事情,自然也是要受罰的,這裏雖然貧瘠,但我還能苟活,至少心裏舒坦,倘若四哥你不喜歡,我也不會強行挽留。”


    “你!”


    被十一皇子的話氣的有些發懵,但四皇子也不會這般輕易的放過,越發握緊了拳頭忍著悶氣好言相勸。


    “之前的事情,的確是我連累了你,你我兄弟,你非要跟我生分嗎?還是你以為,我跟麒帝走得近了,有些委屈了你?”


    “四哥誤會了,四哥到底是我的哥哥,四哥跟什麽人走得近,都是四哥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我隻想做好自己,過上普通簡單的生活。


    況且四哥也是知道的,弟弟我愚鈍,不便跟四哥一起幹什麽大事,還請四哥放過小弟,讓小弟在鄉野之間苟活於世吧。”


    “容琉!”


    連名字都喊了出來,可見四皇子是真的生氣了,但他越是這樣,十一皇子卻越發心靜於水,仿佛沒有半點波瀾了。


    “小弟隻知自己沒什麽本事,隻好預祝四哥一切都平安順利,來日四哥要是心有所願,那小弟便在鄴城遙遙相望,也定然會為四哥你祝賀的。”


    差點被十一皇子這樣的話給說愣了,四皇子不敢置信的問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以後都打算留在這裏了?”


    “京都雖好,但小弟我真的想留在這裏了,還請四哥成全!”


    拱手握拳,十一皇子不等四皇子再多言相勸點什麽,便轉身走人,徒留四皇子一人在這安靜的詭異的房中暗自皺眉。


    有一個“八弟”,卻失去了一個“十一弟”,四皇子這樣精明果斷的人,也不會算計了嗎?


    夜『色』慕沉。


    珍玉樓外的夥計們將樓內的殘羹剩飯一一倒出,幾個乞丐一哄而上,還有幾分抓著油膩的爪子啃著剩下的骨頭。


    每每這個時候,大家才會肆無忌憚而又帶著沾沾自喜的說著一些不經意的消息。


    “你們沒發現今個的飯菜特別好嗎?”


    “嗯,發現了,聽說是四皇子請十一皇子吃飯,卻被十一皇子給拒絕了,不然哪有這樣好的飯菜留給我們呢?”


    正躲在牆角裏,每每撿著地上扔出來的一個胡餅細嚼慢咽的文竹,正認真的側耳細聽,一旁擠在一起搶著雞腿吃的乞丐們竟然也知道皇家的事情?


    “嘁……這四皇子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之前還一口一個八弟的叫著親熱,轉身又去找自己的十一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皇帝呢。”


    “我唄,你小點聲吧,他要是皇帝,我們能在這兒混?”


    “這有什麽,我聽說之前很多犯罪的被流放此處的人都被四皇子給招募了去呢,你說我們當初要也是從宮中出來的就好了。”


    “好個屁,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你真當給人做牛做馬是件容易事嗎?”


    等幾個人搶食完畢後,牆角裏的文竹早已不見了,隻剩下了半張胡餅,不知道被哪個小乞丐給搶走了去。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文竹看似佝僂的背影在閃進一堵牆麵後立刻變得不一樣了,身後的一聲“主人”更是明確的很。


    “十一皇子要倒戈的事情,立刻傳報迴去。”


    “是。”


    廢話不再多說第二遍,文竹將身上的破爛衣服脫下,一個人靜靜的端著茶杯小抿一口,就他這幾日打聽來的消息看,這裏麵的事情除了容國內部的事情外,還有三國之間的。


    非比尋常而又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他的任務隻是看住了鄴城的風聲,好聯合鄴城外圍的十皇子一起動手,但文竹有些不明白了,為什麽四皇子對十皇子始終沒有什麽防範呢?


    是因為不相信十皇子的實力,還是因為另有謀劃?


    果然……


    人人都有自己的缺點和軟肋。


    也許,很多謀劃都是從頭開始的……


    猶記得當初藍妃娘娘賞賜給了十皇子一房妾侍,雖然這個妾侍跟了十皇子許多年,算不上太受寵,但一來因著誕下了子嗣,二來自然是因為她跟的長久。


    十皇子也算是個念舊情的人,雖然身邊的妻妾也不少,但對於這個藍妃娘娘賞賜的女人也還算是不錯。


    然而,誰也不曾想到,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


    武城。


    距離鄴城外的武城,是個練兵養兵的好地方,十皇子雖然在文墨上不大精通,但對武學造詣很是高明。


    於是,在容玖登基之後,十皇子便是舉家來到了武城,帶著自己的妻妾和孩子們,一起在鄴城和京都的必經之路上保駕護航。


    不得不說,容玖是個幸福的人,有始終要好的兄弟,還有恩愛的妻子,怎能不被別人嫉妒。


    而,嫉妒的人,總是會有所防範。


    夜『色』中,十皇子照舊從校武場上迴來,每日都雷打不動的行程,別說是什麽探子了,就是大街上的普通百姓也深知一二。


    可今夜,看似平靜的風波下,卻有著另類的不同。


    “爺,您可迴來了?”


    “怎麽了?”


    正褪去身上的鎧甲,被自己的正妻伺候用飯的十皇子眉頭一皺,就連身側的當家主母十皇子禦賜的正妻沈氏也是聞之一愣。


    “怎麽跟爺說話呢,沒大沒小的!”


    輕斥一聲,這門口的奴才倒也是個膽大的,立刻跪地哭訴道。


    “求爺去看看我們家夫人吧,小主子生病了,已經高燒三天了,我們主子不敢耽誤爺跟大夫人,隻好暗中給小主子降溫,可小主子這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竟是一直不醒了!”


    “什麽?”


    十皇子雖是個粗人武將,但對待孩子的事情上卻是始終一視同仁的,此刻一聽此話立刻往門外走,還不忘拿過披風皺眉一聲。


    “這樣大的事情你這個主母是怎麽當的?”


    這話雖是不輕不重,但當著下人們的麵說出,的確是讓沈氏沒臉,但一想到幾日前,那妾侍婁氏,的確是派人來說過這樣的話,可自己沒放在心上,如此也是又委屈又憋屈。


    為了不讓自己再次被十皇子喝斥,沈氏立刻讓人去請大夫,又親自帶著『藥』材和奴仆們親自去一趟婁氏的院子裏,免得是被人給糊弄了。


    未料……


    一進這院子,便聽見婁氏的哭喊聲,一疊聲的說著自己跟孩子的委屈,裏麵的哭聲都能連整座武城的人聽見,還不知道別人要怎麽說自己這個主母呢。


    這十皇子府裏的女人算不得太多,但零零碎碎的加起來也有五個了,除了沈氏這個主母外,可是有四方妾侍。


    婁氏算得上是年長的,但因著有個兒子,至於其它三個嘛,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外加上沈氏自己的一兒一女,可見不大不小的府邸裏,也是夠熱鬧,而又夠複雜的。


    臨近門口,沈氏有些進不去了,隻是命人將各種好東西送進去,自己一個人落寞的迴去,隻怕今夜大家都不用爭寵了,這十皇子定然是會留在此處。


    是夜。


    各房人的心裏都不好過,隻等著這天『色』能夠早點亮了才好。


    窩在十皇子懷裏的婁氏,卻是狠心的看一眼自己兒子,再悄無聲息的從十皇子褪下來的衣物中取走一樣東西。


    當初,為了妥善起見,容玖讓十皇子容臻掌管容國的一半兵馬,而容臻則是將這道兵符一直懸掛在自己的脖頸之上。


    剛才在抱著孩子的時候,容臻被吐了一身,婁氏親自侍奉他洗漱,那兵符也被暫時擱置了下來。


    此刻,夜『色』中的婁氏看著衣服上安放的兵符,將它緊緊地握在手中藏匿了起來,卻換上了另一枚假的。


    但她也不知道,其實暗夜中將這一切都看的清楚的十皇子,可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粗笨,畢竟她換走的那枚也不是真的。


    次日。


    十皇子從婁氏院中離開的時候,還特意囑咐了管家要好生照顧這裏,一時間,整個府邸裏的人都知道,這位婁氏怕是要重新得寵了嗎?


    這樣一來,可是氣壞了主母沈氏。


    “什麽下賤玩意!啪!”


    隨著一直描金的白瓷杯被打落在地後,沈氏的臉『色』已經被氣的發白,今早上離開的時候,十皇子連自己看都沒看一眼,往日自己親自去送他可不是這樣的。


    “主子息怒,如今爺也是看著婁夫人的孩子可憐才會憐憫一二,您也知道咱們主子爺是個仁慈心善的,其實隻要主子你適當的去婁氏那裏示好,也好讓爺看出您的賢惠呀。”


    沈氏身邊的這位嬤嬤可是她打小照顧的『奶』娘,也是忠心耿耿而又一心一意的替沈氏出謀劃策,此話一出後,沈氏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饒是這心裏頭再怎麽不願意,麵子上的事情總是要做的,爭寵,本來就是後宅女人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嘛。


    於是……


    帶著各『色』禮物浩浩『蕩』『蕩』的往婁氏的小院裏走去後,卻發現?


    “這?”


    “大夫人息怒,爺有吩咐,說是小主子要靜養,不可多見客。”


    一句話被擋在了門口,沈氏忍著一巴掌打在這奴才臉上的衝動,隱隱看著還有其它幾個妾侍剛剛離開的背影,總是得先端著這主母的架子才對。


    “既然是爺吩咐的,那本夫人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你且將東西收下吧。”


    “是,奴才替主子多謝大夫人的賞賜。”


    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連這守門的奴才都開始趾高氣揚了?


    沈氏扶著嬤嬤的手一路疾馳而歸,卻是坐在主位上冷冷的睨眼,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揚聲一句……


    “去將其它三位夫人請來,就說有事相商。”


    “是,大夫人。”


    沈氏就不相信了,其它女人看著這婁氏重新得寵就會心甘情願且沒有一點辦法,誰都是有兒子的,沒兒子的還有個女兒呢,就算不為自己謀劃也得要給自己的孩子謀劃才是。


    如今孩子們都還小,但將來的事情可不好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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