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身軀撐起了爸爸和姑姑的天,曾經硬挺的身軀如今已經漸漸彎了下去。


    若晚走近爺爺,站在他麵前時,爺爺的喘息聲大聲地響在空氣間,額間的汗珠大顆大顆從粗糙的皮膚上滑落至下頜再滴落在土地裏沒入不見。爺爺手緊緊握著身側的鋤頭,外衫被脫去放置在籬笆的灌木上,身上的短袖隱隱透出些汗漬留下大塊印子,應是鋤地許久了。


    “囡囡,怎麽來了?”爺爺的目光始終帶著慈愛與寵溺。


    “我給姥姥她們量完血壓迴家,阿瓷說你出門了,我就吃完飯來幫忙了。”


    “這要你幫什麽,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爺爺是在移栽茼蒿嘛?”


    “是啊,你不是愛吃嘛?現在小苗長高些移栽開些,過段時間就能吃咯~”


    若晚聞言,心裏仿佛灌滿了蜜糖一樣甜。


    身後的若悠和若瓷小心翼翼也已經到了跟前,倆人相似的眼眸如沐直溜溜地望著爺爺。


    “爺爺,我們一起幫忙吧。”若瓷脆生生地說道。


    爺爺剛想拒絕,卻看到三人眼裏滿是期待以及蠢蠢欲動的手指,便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四個身影就在菜地裏忙碌起來。爺爺繼續給菜地起壟,一邊和她們講為什麽要起壟翻土平壟等,至於茼蒿苗早已被爺爺挖好用了個幹稻杆綁紮好放置在一旁了,若瓷還特別好奇著詢問爺爺是怎麽綁紮的,這個若晚會,便給若瓷和若悠演示教學起來,爺爺樂嗬著邊鋤地邊看著這一幕,感覺身心舒暢。


    若悠會了,但是若瓷在爺爺挖好坑卻始終沒有學會究竟怎麽綁紮的,整個人都有些懨懨地,若悠在幸災樂禍說了幾句之後被若晚輕拍一下手臂眼神示意不要過了。小孩的脾氣起的快,消得也快,在若晚哄了幾句之後就瞬間又活躍起來。


    一個坑,一棵菜,潑勺肥水長飛快。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映出一幅溫馨的畫麵。


    忙了一陣後,若悠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調皮地對爺爺說:“爺爺,等茼蒿長大了,咱們做茼蒿炒雞蛋,一定特別香。”


    爺爺笑眯了眼:“好好好,到時候來了都給你們做的吃。”


    四個人忙碌的效率還是挺高,一下子就將兩壟地栽好了,然後爺爺說要迴去挑點糞水來,若晚看著旁邊倆人一聽見這兩個字好似就起了生理反應,眼睛裏的嫌棄又埋汰絲毫沒有掩蓋,爺爺樂嗬笑著說這可比買的肥水好的呢。


    爺爺的背影漸行漸遠,三人開始有些漫無目的閑看,最後似乎不知怎麽被若悠嚇出來了一隻青蛙,倆人頭碰頭將青蛙圍在中間,好像惡霸要圍堵良家少女一般好不喜慶。


    而若晚隻駐留一會,自個小心翼翼的走到園子裏的臨山一角,她似乎在找尋什麽,似乎看見了,眼睛裏的驚喜怎麽也掩蓋不了,是一口小窪水。


    那口小窪還沒家裏的鍋大,勝在清澈見底,還能看清底部的青苔卻不見蟲蟻。


    纖細白皙地手在小窪裏輕輕拂動留出中間不見雜質的水之後手攏成鳥窩狀至於水中央舀起水,湊近嘴邊喝了一口,甘甜可口。


    這口小窪,在若晚那漫長而又模糊的記憶深處,仿佛自始至終就存在著一般。爺爺曾經告訴過她,這大概是這座大山的泉眼,他也沒有說泉眼是怎麽出現的。好似在若晚記憶裏這口小窪從來沒有過幹涸的時候,哪怕是在前幾年有個半年時間各地紛紛傳來幹旱的消息,連這片土地也未能幸免被其影響之時,這小窪的水依然這麽些。


    那時,村裏的水源急劇減少,僅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口老井還能勉強滲出一些清水來。她那時放假迴來鄉下幾天,每天都能看見好些人提著水桶來她家井口打水。當時家裏就新買了黃牛她去放,路上原本潺潺流淌的小溪,水位也已下降至幾乎見底,她那時才意識水資源變得異常緊張和匱乏。就連日常用水都已經成為一種奢望,村裏的伯伯嬸嬸們根本沒有多餘的水去潑灑那些急需水分滋養的青菜。


    然而,爺爺卻偷偷告訴她這個小窪的水依然不見任何幹涸跡象,甚至還有溢出,那時候她好奇跟著爺爺跑過來澆菜,小窪周圍兩米都是濕潤的,眼睛閃爍著碎光。爺爺說這口小窪不要在村裏招搖,現在想或許也是一句‘懷璧有罪’。果然,待到秋收時節,別家菜園子裏的蔬菜因為缺水而長勢不佳、收成寥寥無幾時,爺爺說自家地裏的青菜卻是鬱鬱蔥蔥的,長勢喜人。那時候好些人問爺爺是不是挑水過去澆的,爺爺那憨厚老實地外表著實是最好的偽裝,爺爺打發每一個打聽的人,也不管他們在背後說他將家裏井水挑去潑水實在浪費什麽的。


    ……


    爺爺喚她們一起迴家,一路上,充滿了歡聲笑語,這簡單而美好的時光,如同涓涓細流,淌進每個人的心間,讓人沉醉在這份爺孫之間濃濃的親情之中。


    到家時,若晚望著旁邊若瓷身上泥人般無法入眼看的泥漬,皺了皺眉喚他去洗澡,至於若悠和自己隻是鞋麵和手掌沾染了些,倒是清洗幾下就不見了。


    若晚和爺爺提了一嘴中午佳怡姐來說晚上去她家吃飯的事,爺爺抽了一口手裏的煙鬥,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麵部,倒是聽他輕歎一聲嘟囔一句“整這麽待禮幹嘛”。


    最後,若思德帶著若晚仨人提了一些若晚從城裏帶迴來的吃食出現在英嬸家門口,進去倒是被英嬸訓斥了一通說等下吃完飯提迴去,爺爺也強硬說不收就不吃,作勢要帶著她們仨離開才算了罷。


    英嬸招唿著人進去喝茶,若晚原本想去廚房幫忙的動作被英嬸一個假裝厲色後消退了。


    走進茶間,姥姥坐著躺椅上好似昏昏欲睡,旁邊坐著的佳怡捧著手機不知是看見了什麽好笑的正樂咯咯的笑著,電視裏正放著熱情澎湃地抗戰片,倒是深得若瓷的喜愛,他自顧自的和姥姥、佳怡打過招唿一下子蹦跳到了空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起了電視。而若晚沒有錯過一旁若悠一瞬的白眼和那明晃晃地嫌棄之意,有些無奈又好笑。


    “小晚來了啊?小悠和小瓷也來了啊?”姥姥原本昏昏欲睡閉著的眼睛此時睜開了渾濁的眼球努力認著進來的三人,“德子,沒來啊?”


    “姥姥”若晚連忙上前製止了要起身地老人,輕聲喚了一句,又衝著一旁已經收起手機看著她們的佳怡打招唿,“佳怡姐。”


    若悠也乖巧大方打了招唿後坐在若瓷旁邊的椅子上。


    “我爺爺在外麵抽煙,他待會進來。”


    “噢,坐,快坐下。”


    “伯伯呢?”


    “我爸說去大隊開會還沒迴來,這些天天天去開會……”佳怡後麵還嘟囔了一句什麽,若晚倒是沒聽清了 。


    若晚坐下後,佳怡給她們仨倒了杯水,便開始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起來,姥姥地耳力很好時不時能接她們一句話。


    ……


    英嬸那高亢而又響亮的聲音傳來:“開飯啦!”


    這一聲唿喊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一般,突然間讓茶間幾人的鼻息之間像是開竅了似的,各種各樣的飯菜香氣撲鼻而來。這些香味交織在一起,有紅燒肉濃鬱醇厚的肉香、清炒時蔬清新宜人的菜香、還有剛出鍋米飯所散發出來的淡淡米香……它們爭先恐後地鑽進幾人的鼻腔,不斷刺激著幾人那原本並不怎麽饑餓的味蕾。


    刹那間,沉迷於抗戰片的若瓷的肚子似乎也被這誘人的香氣給喚醒了,發出一陣輕微的“咕咕”聲,引起若悠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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