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戰野拓的身影晃了晃,長槍墜地,人亦砰然倒地。山的四周響起了死士的異動,戰野拓緩緩地抬起一隻手,不允許他們輕舉妄動,這樣的結果,在他的意料之外,卻也輸得心服。戰野拓渾身是血,王者之風猶在。潰敗的眸子裏盡是一片慘灰,抬頭望向際,僵鷹仍在徘徊,嘯聲衝,似也在悲鳴他將來到的結局。忽然,他發出暢快笑聲,從所未有的淋漓盡致,盡管他每笑一下,身上的血就會噴得更洶湧,嘴裏也不斷地吐出鮮血。“哥……”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劃破耳際,一道紫色身影從高處掠來,在幾處山岩下借了幾處力落腳,身姿略顯遲緩,完全沒有昔日的輕盈飄逸。那昔日威風凜凜刁蠻任性又肆意妄為的公主,此刻卻是一幅狼狽的模樣。麵色蒼白,頭發淩亂的黏在臉上,眼裏是深深的絕望和悲愴。“哥!”戰野月發瘋一般撲到戰野拓身邊,臉上濕漉漉一片,早已分不清汗水還是淚水,眼神無神又痛徹心扉“哥,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麽辦,你絕對不能死,你死了我和孩子該怎麽辦?”孩子?沐無極的眼神落在她稍顯臃腫的肚上,竟是身懷六甲!“月,你要好好……活下去,孩子……孩子就交給……你……”“不,哥,你好要帶著我和孩子離開這裏,去一處沒有人認識打擾的地方生活,你不能騙我,你怎麽可以騙我!”“月,對不起,哥好像……好像騙過你好多事,要幫你報仇,要給你一世安穩,要……可是,好像一件都沒有做到。”“不關你的事,那些人我已經親自解決,是我自己不要安穩潛入沐家軍,我求你,我隻求你不要丟下我,哥,我們一起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隻有我們和孩子,好不好?”“噗……”戰野拓話未出口血先噴,濺到戰野月半個臉頰、脖頸一片慘紅。“哥……”戰野月瘋了,眼眶赤紅皸裂,茫然無措的去堵戰野拓的嘴,可血就是不間斷的從指縫裏冒出,一股又一股,燙得她心魂戰栗,“哥,你不能死,你這個騙子,你敢騙我就是追到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的,求求你活著,好不好,我求你了哥,我這輩子隻求你這麽一件事……”戰野拓的眸光漸漸失神,沒了焦點,依舊努力睜著望著瘋癲的戰野月,畫麵似乎迴到八年前的那個冬,年幼無權無力的他,隻能眼睜睜躲在床板下看著月兒被家族長輩輪/奸,而妹妹怕他會忍不住衝出來竟是全程一聲未哼。那個瘋狂地場景,月下身通紅的血成為了他這八年來無數次午夜時分的噩夢。這是他從嬌寵的妹妹呀,雖然他一直知道,這個妹妹是父親為安撫剛生產完的母親,怕她知曉生出來的是死胎承受不住打擊而從外抱迴的嬰兒。他這輩子短短的二十餘年,經曆了人生的最悲慘與最尊貴,他殺人如麻,手段毒辣,可他最虧欠,且僅虧欠的,就是這個妹妹,因為他,她的人生得毀得徹徹底底。“月”戰野拓眼皮漸漸耷拉,氣息微弱得風一吹就散,“下輩子,別再遇見我。”戰野月赫然怔住,一瞬不瞬的盯著眼皮合上再無生氣的人,臉色蒼白得可怕,然後緊緊抱住他的頭,不住地親吻他冰冷的臉頰,嘴唇,眼睛魔怔了一般顫抖著:“哥哥,醒來,醒來好不好,我聽話,再也不去沐營了,再也不喜歡沐無極了,再也不擅自去幫你殺人了,你娶我吧,哥,你娶我好不好,我隻做你的新娘,你醒來好不好,求求你,孩子也需要父親,我脾氣這麽差,教不好他的,我會打他會罵他會不要他的,哥,求求你,醒來好不好……”山穀裏悲愴的呢喃輕淺,讓風都緩慢了步伐,帶著極遠處充滿鹹淡的海水味徐徐飄來,擦著樹木,和著大雪,淺淺彈奏著一曲生死別離曲。縱是沐家軍,也不忍的別過頭。撇開敵對身份,戰野拓,確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對手。“啊……”戰野月忽然仰頭撕心一叫,猝然倒地。此時,大雪正濃。東辰三百三十四年正月二十,鷹衛軍重出江湖,圍困圖爾軍,但雙方未動一兵一卒,而是沐無極戰挑戰野拓,最後以戰野拓之死幹淨利落的徹底結束兩國之爭,同時,戰野拓之死也意味著圖爾族一部落的終結。正月二十五,東辰國使者與北涼國使者於濰城會麵,商量圖爾族土地歸屬問題。二月初一,經過多日的協商,最後商定,雅瑪山以東歸東辰以西歸北涼,因以東之地占圖爾一族的三分之二土地,遂,東辰賠付萬兩黃金,百匹駿馬,糧食千斤。二月初五,歸屬東辰的圖爾土地任名為布朗城,歸屬北涼的任名為炎朗城。二月初八,東辰帝下旨冊封沐頂為鎮國大將軍,官拜正一品,沐無極為輔國大將軍,官拜正二品,又念金凰郡主救父有功,將布朗城賜予金凰郡主。一時間,沐將軍府風頭無二。二月十一,東辰帝再下旨,為安撫前圖爾子民,望金凰郡主善待前圖爾公主戰野月,且命沐無極率兵駐守布朗城,在金凰郡主嫁人之前代為管理。而沐頂,念其護國有功,年歲已長,命其入朝輔君,即日迴京。二月十四,沐頂率半數沐家軍歸京,沐無極率半數沐家軍進入布朗城,令濰城由朝廷調撥五萬精兵駐守,其率領為烈王軒轅昭。微有朝政常識的人都能看出此番調度,明則賞賜沐將軍府,可實則分化沐家軍之勢,布朗城歸於金凰郡主封地,以圖爾百姓對沐家軍的忌憚,有沐無極駐守最能安定一城,但也怕其成為他手上的利刃,遂,將其父調往朝堂,以此製約沐無極。自古君王多疑心,最怕的就是功高蓋主,以沐家軍在邊境的積威,再任他們駐守幾年,怕是濰城從此改姓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