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鐵劍舞得虎虎生風,隻可惜連一個貝殼都未碰到,時間一久,心中登時起了慌亂,暗地裏驅使一品珠以及怪鍾,怎料,一品珠剛一轉起便即墜落繼而消失,那怪鍾倒是及時的轉了起來,隻可惜,無論怎樣都不能衝出體外,如此一來也便沒了用處。


    十三心中大駭,好在傍身逃避的奇術鬼影還在,於是拚力使出,輔以鐵劍,瞬間打開了圈子,但若想有所斬獲但卻勢比登天。


    洛少霆重又迴到了座椅之上,衝著喻秋檬微微一笑,替她斟了杯茶,道:“無能小輩,隻知吹噓,且由他獨自戲耍一會兒,權當給您逗個樂子,稍後再將他殺了,與您做道好菜嚐嚐。”


    喻秋檬端起茶盞微微搖頭,不置可否,興趣盎然的看了起來。


    起初,馬嘯靈見十三遲遲不肯下殺手,還當他有意在喻秋檬麵前故意賣弄,心中頗為憤怒,可時間一久,他卻發覺勢頭有些不對,仔細再看,不由暗道一聲不好,張手取來風磨劍,叮囑陸遂興自己小心,縱身一躍,躥上高台,寒光一閃,拚力斬向那越來越多、圍困十三的貝殼。


    出乎意料,風磨劍剛一碰到最外緣的一扇貝殼,就聽它猝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宛如鷹啼,瞬間惹來十數個貝殼的警覺,紛紛轉頭,迅雷不及掩耳般的圍向馬嘯靈,氣勢洶洶。


    洛少霆原想看看十三的手段,讓他出些洋相,然後再設法將他處置,可沒想到就在端起茶盞,拱手向喻秋檬示意的一霎,馬嘯靈竟也出手了。


    是以眉頭一挑,微微而笑,他略帶自嘲的道:“真是有趣兒,竟然又來了個湊熱鬧的,看來我這淨水宮的虛境幻地還真是大門洞開,任人出入了,好好好!好看!好瞧!好耍子!”


    話音落處,馬嘯靈竟也瞬間陷入到了十三的尷尬境地。


    剛剛出手一霎,他還有些氣惱十三的舉動,不過幾個小小貝殼,何至纏鬥這麽久,誰知,自己一上手卻突然發現,原來雙手雙腳在這高台之上都變得遲滯起來,那一身的本事也都大打折扣,與往常相比,頂多也就能使出三成而已。


    馬嘯靈大駭,苦思不解,可此時的貝殼卻突然發起衝擊,稍不留神,雙腿竟被劃出了兩道口子,鮮血瞬間透染衣衫。


    貝殼得逞,嘶鳴囂叫,此起彼落,囂張不已。


    馬嘯靈大驚,咬牙相抗,趁機張望十三,就見他身影如風,衝擊在貝殼的重重包圍之下,雖然未曾染傷但也毫無斬獲,漸漸落了頹勢。


    “如何是好?”


    馬嘯靈拚力揮動風磨劍,勉強逼退眼前來襲的幾個貝殼。


    驀地。


    胸口一涼,他突然想起了武士隊長贈與十三的那副令牌,想他那時所說若逢兇險,此令牌可保片刻平安。


    若說兇險,也不知現在算不算是。


    馬嘯靈心念一轉,縱身躍在空中,趁著貝殼反應未及之際慌忙取出令牌,拿在手中也不知如何使用,隻好對著簇擁而來的貝殼胡亂揮了揮,誰料,那貝殼一見令牌盡都轉身便逃,如遇瘟神。


    馬嘯靈惶然不解,飄身落地,眼前又有幾個貝殼不明就裏,蜂擁而上,馬嘯靈一手提劍一手執著令牌,惶惶然的衝著貝殼一舉,貝殼嘶鳴,掉頭便逃,慌不擇路。


    馬嘯靈暗自吃驚,不過令牌既有如此威力,也由不得他再多做他想,於是虎目一瞪,高舉令牌,昂首挺胸的向那圍困十三的貝殼走去。


    令牌甫一靠近,貝殼頓時警覺,紛紛嘶鳴尖叫,淒厲刺耳,恍如亂鳥驚林,頓作鳥獸散,聲勢煞是駭人。


    洛少霆一見眼前異變臉色大變,猝然摔碎茶盞,挺身站起,目光寒煞的盯著台上,暗中拚力馭使貝殼,卻怎知,那貝殼一逢令牌便都如老鼠見貓一般,慌著逃命都還不及,哪裏還聽他的指揮。


    洛少霆臉色愈顯難看,他繞過桌椅,衝到台前,便在這一霎,十三與馬嘯靈手腳之上的遲滯感與渾身禁錮猝然消失,一切盡複如出,二人不由對視而笑,鐵劍與風磨劍同時出手,立即將那逃得慢的幾扇貝殼盡數斬落於地。


    洛少霆手把高台邊緣,隨那貝殼殘骸落地的一瞬突然大口咳血,身子一晃,差些跌倒。驚得一眾手下慌忙簇擁而上,七嘴八舌的爭相叫道:“宮主老爺?宮主老爺?”


    洛少霆喘息半晌,臉色漸漸平複,是以將手空中一揮,怒聲道:“快!將這外間惡賊統統殺掉,一個不留!”


    眾人得令,紛紛抽取兵器,唿號喊叫的衝上高台,瞬間亂作一團。


    十三二人驅散貝殼,略作喘息,原想就此離去,免惹麻煩,可眼前這陣勢又豈能輕易脫身,是以二人再次對視,各自點頭,同時舉起寶劍便要大開殺戒,蹚出一條血路再去。


    “住手!”


    喻秋檬那粗重的聲音突然傳來,擲地有聲,毋庸置疑。


    洛少霆一怔,惶然迴看,其手下人等聞言亦也同時住手,隨之觀望,就見喻秋檬慢慢起身,甩了甩衣袖,理了理鬢間的碎發,故弄風姿的道:“你們男人家隻知道打打殺殺,有什麽話不能放下武器,好好講談呢?”


    此話一出,眾人盡都感到反胃、不適,畢竟這絕世美顏與那粗厚駭人的聲音實不相符,令人聽了極難適應,隱隱作嘔。


    喻秋檬不以為忤,轉身移步,推開眼前圍聚的幾個門人,聘聘婷婷的走到台前,莞爾一笑,衝著十三二人道:“你們兩個小賊真也執著,陰魂不散的竟然追到了此處,也吧,總歸都是一場緣分,這就允你們去吧,好事將至,我可不想因為這等瑣事壞了我好心情,哈哈!”


    喻秋檬說完仰天大笑,隨即優雅轉身,看了看院中眾人,突然臉色一冷,陰惻惻的道:“你等都聽好了,還有你——”


    喻秋檬說著,將手搭在洛少霆的肩頭,微微搖頭,頗有深意的道;“我的小公子,你們這些該死的、自以為是的人、獸、妖、仙,嗬嗬,都等著吧,等著賜福你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說著,她用力推開洛少霆,慢慢沿著台子向一邊跺去,略有傷感的道:“想我在那苦寒之地隱忍經年,受盡折磨,如今天不負我,時機大成,不怕老實告訴你等,我計謀算盡等的就是這天,到時浩劫一至,你等誰都別想置身事外,哈哈,尤其是你們——”


    喻秋檬說著突然身形一轉,用手指著十三二人猝然詭笑,惡狠狠的道:“尤其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正義賢德的無恥敗類,通統都給我化成虛無,永世不得翻身。”


    十三一聽此言突然打了兩個冷戰,心頭一滯,終於明白了眼前這個魅惑之人是何身份,於是眉頭一蹙,提著鐵劍走近前來,冷冷一笑,道:“蠢魔,竟然是你?!沒想到,幾日不見,能耐不長,吹牛蠱惑的本事倒是精進不少,不過,說什麽都沒用,上次堰雪城一役叫你僥幸逃脫,這次你可就沒那麽幸運了。”


    喻秋檬突然含情脈脈的盯向了十三,等他說完,輕舉手臂,撩了撩額前的碎發,露出一身嫵媚,咯咯媚笑,聲如夜梟孤啼,叫人聽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你這沒良心的家夥,當初喜歡人家的時便滿嘴蜜意柔情,細語呢噥,縱使剛剛重逢都還隻顧用那一雙戀戀不舍的眸子緊盯著人家看個沒完,怎麽這一轉身的當兒便又盡說狠話,全不顧舊時情分,所謂人性涼薄,大概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喻秋檬若有所悟的說著,眼中泛起了精光。


    十三一聽此言突然渾身一冷,猝然驚醒。


    原來,一直深陷其中的圇圄竟是這惡魔精心布下的可怕陷阱,身在其中有多可笑,又多可悲,自己努力標榜世人,摯愛深情,六載不負,可石坡小鎮偶遇野兒,那冰封日久的不安之心竟又花開絢爛,綻放春潮。


    誠然,光陰荏苒,傷有蹉跎,所謂傷痛亦會風逝。


    可——


    “野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十三突然麵紅耳赤,徹底醒悟了自己所錯之處的不堪與可悲,隱隱的,眼角裏沁出了淚痕,他不斷地在心底重複著、懊悔著,自我厭棄著,既滿心絕望又有一絲希望。


    “哈哈!”


    喻秋檬望著滿臉痛苦的十三,突然縱聲狂笑,她似乎從這張麵孔裏看到了當初那兩個狗男女的絕望。


    當年——


    當年的一切都已成恨,好在恨在今日有所圓滿。


    秦玉竹?古賀天歌?


    還有那些所有記不住的醜惡嘴臉,去死吧!通統去死吧!


    喻秋檬笑的越來越失態,駭得眾人盡皆盯視,不明所以。


    十三終於忍無可忍,鐵劍陡然化作一道銀光,當頭斬下,勢不可擋。


    “小心!惡賊休要逞兇!”


    洛少霆在惶惑之中猝然清醒,口中怒喊,迅疾出手,便在這緊要一霎,但覺天地驟起一陣動蕩,翻天覆地,幾如滅世。


    淨水宮的虛境幻地突然淩空旋轉,急如颶風,動蕩之中,眾人分離,東飛西蕩,亂如風中草芥,難能定勢。


    驀地。


    一團刺眼光華輝耀天地,轟然一聲炸裂鼓破耳膜,眾人驚叫狂嚎,紛落狂跌。


    少時,一切猝然而止。


    風雨依舊,暗夜墨染。


    “仁兄?兄台?”


    陸遂興跌在雨水之中,痛聲呻吟,隨即胡亂爬起,驚惶張望,忙聲唿喊。


    “好了,陸大捕頭,先莫叫喊,趕緊將腳挪開,你踩到我的腿了。”


    十三拚力推開陸遂興,滿心懊惱。


    “兄台?兄台?”


    陸遂興慌忙跳開,隨即滿心歡喜,伸手來扶十三,可那暗夜漆黑,又哪裏尋得見人,隻有辨著聲音,試圖尋找。


    一道翠綠光華從十三手臂處慢慢鑽出,浮在空中,隱約照亮一片虛空。


    十三驚訝,陸遂興駭異。


    二人借著微弱的光色,彼此相望,又同時看向光華。


    “玉牌?”


    “什麽?”


    “你二人有沒有傷著?”


    三人同時開口,十三驚訝於玉牌的莫名出現,陸遂興駭異於十三體內生來的奇異,而馬嘯靈卻在十步遠處疾疾奔來,慌聲問尋,滿是擔憂。


    “這是哪裏?”


    突然亮起的燈火,嚇了三人一跳,同時側頭張望。


    陸遂興顧不得十三的玉牌,瞪大眼睛盯著眼前漸漸顯現的一排矮房,突然感到有些熟悉,待再迴頭看那四下裏模模糊糊的院牆,突然一拍大腿,道:“真是糊塗,怎麽連自己的衙門後院都認不得了?好奇怪,怎麽突然迴到這兒了?”


    話音剛落,就見屋門一開,有個捕快滿麵惱色的衝了出來,四下看了兩眼,沒好氣的道:“誰?大半夜的,吵什麽吵?你奶奶的,大爺我今夜有家難迴,早已滿肚子怒火,在這兒喝兩口黃湯,你也來搗亂,難道是想尋不自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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