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天罡拉著女人踉蹌站起,他痛苦的望著十三,嘿嘿冷笑,道:“這般話,你怕是早就想說了吧?你這無恥小人,信口雌黃,我落天罡何曾欠你?又能欠你什麽?”


    十三聽完冷然對視落天罡,一字一句的道:“欠我什麽,你難道不知?辱我風華、壞我名節、毀我情誼、欺我良善,一樁樁一件件,難道還是我欠你的不成?”


    落天罡聞言怒聲道:“你這撅豎小人,虧我自小視你如手足,百般照看、無微不至,現今你卻如此曲解、羞辱於我,早知今日,我何必當初那般癡傻······”


    十三縱聲冷笑,道:“胡說八道,多少年來,你都當我是傻子,所做惡事都當我一無所知,隻可恨,我原想記念你的一點好處,但凡遇事都給你包容、寬恕,可你對此惘然不顧,何曾體諒過你口中‘兄弟’的感觸,相反,你還——”


    正自說話間,突聽那女人一聲冷笑,脫去大氅,雙手空中一抓,豁然握住兩把劈空刀,十字交叉,力道一揮,無數刀影驀然斬向十三。


    十三一見,惶然一驚,好在他有鬼影術傍身,稍一提氣便飄出了兩丈有餘。稍作喘息,縱身躍在空中,就見那唿嘯淩厲的刀光竟帶摧枯拉朽之勢猝然斬落草木山石、樓台亭榭,聲勢十分駭人。


    女人冷笑漸漸變得猙獰,激蕩迂迴,綿延不絕,令人聽罷心旌搖搖,氣燥心煩。


    十三拚力躲避在那詭異的笑聲與亂飛的刀影之中,一霎時竟有了幾分無措,可不過少間,他終於避過刀影,鬼魅般的到了女人近前,倏然一笑,鐵劍迅捷無比的刺向她的咽喉。


    女人身子倒仰,堪堪躲過劍尖,但腰身一扭重又站到了十三眼前,就見她媚眼輕佻,衝著十三一吐蘭香,竟有萬般魅惑掠魂奪魄,令人心慌。


    十三鐵劍怒而迴削,可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霎,女人渾身一抖,放出一股刺鼻香氣,遽然撲麵而至,駭得他慌忙閃避卻為時已晚。


    鐵劍脫手,轟然落地,頭暈目眩之中無數女人哄笑而來,一張張扭曲、邪惡的笑臉在那腦海之中不斷的擁擠、嘲笑著,不顧一切的壓迫、嘈雜著。


    “十三哥哥,小心?”


    魔格野的最後一聲唿叫轟然隱沒在那即將癲狂炸裂的喧囂之下,他迷迷糊糊的望見了風華正款步姍姍的向自己走來。


    “風華?”


    十分望著風華悲喜交加,他跌跌撞撞的撲了上去,可沒走兩步,又戛然止身,滿臉淒苦的望著風華,心頭起轉跌宕的諸般情緒恰如洶湧狂嘯的波濤,一浪緊跟著一浪的向他湧來,幾欲窒息。


    “傻十三,你怎麽了?”


    風華神色歡欣卻又一臉費解的盯著十三,慢慢的也停了腳步。


    “傻十三?你是我的風華?你真的是我的好風華?”


    十三聞聲大悅,像驚聞了天大的喜訊一般慌張向前,可沒走兩步,他又莫名的停了下來,心中踟躕再次阻礙,惟有隱隱淚光直視風華,萬千話語,哽咽在喉,卻唿不出半個字句。


    風華莞爾,柔聲道:“何時變得如此生分了?難道有了新歡就把我這舊人給忘了麽?”


    十三慌忙搖頭,熱淚盈眶的漲紅了臉,終於一聲大喊,道:“你為何要與落天罡那狗賊一起苟合欺我?”


    風華聽著一呆,道:“什麽?”


    十三淒聲冷笑道:“什麽?你還當我什麽都不知嗎?還要欺瞞我到何時?”


    風華神色漸漸惶惑,她原本盼著曆經千辛萬苦,二人在此相遇,必有一番久別重逢後的喜悅與溫存,可不料,這沒頭沒腦的一番責問霎時打消了她所有的堅持與企盼。


    六載災殃,真心堅守,不為那虛妄的滾滾紅塵,隻求一愛不舍的眷戀,風華深深的煎熬了那陰陽兩隔的無盡淒苦,盼隻盼,這渺茫的緣分能感動天地,更能接續那未盡之愛的地老天荒。


    可誰能想到,困囿生死界中的百般堅忍,不棄不舍的自欺般企望,到頭來,見到的隻是新人的歡笑,卻無人去懂那舊人的眼淚。


    風華淒聲長笑,她替自己悲傷,那終難路迴的晦澀與絕望兜頭而下,那笑聲更像雨後突然撤散的烏雲,假若再見彩虹,那定然已是另一處不相幹的風景。


    “你說話啊?為什麽不迴答我?”


    十三突然發了瘋似得呐喊,青筋暴跳,氣怒已極。


    風華望著這個自己愛入骨髓的男人,繼續苦笑,淚水在那臉頰之上轟然滑落,連一點兒駐留的氣力都沒有。


    “迴答什麽?是你喜新厭舊的不堪,還是我苦苦相守的不值?這六載,我身陷枉死獄,候來的是你和你的新人笑,你要我迴答什麽?是要我告訴你,現在的我有多不堪嗎?”


    風華笑著說,傷心欲絕,不住的搖頭,她似乎真的有些不認識這個男人了。


    “你別胡說,我要你迴答我,為何要與落天罡那賊做那男盜女娼的齷齪事來欺我?”


    十三聲嘶力竭的衝著風華叫喊,數次的夢中偶遇,他都不見如此真實的風華,縱使落天罡誘他深入的夢魘中的風華都不及眼前的真實,那是因為,在這世上,在那愛裏,決然再不會有人知道他還有個名字,叫傻十三。


    假若有,那一定就是風華無虞了。


    所以,他一定要當麵將那心中憋悶如山的話都通統講說出來,縱使拚到最後,繼續讓他二人做那‘奸夫**’也在所不惜。


    風華強自忍去傷心的淚水,她冷眼斜睨著十三,半晌無言,值此一刻,她終於開始慶幸,帝王大開生死獄,自己沒有及時還陽,假若不是初時見他身旁的那個美人而生了疑慮,草草還陽,再見這副嘴臉,那活在陽間意義何在?


    死既是死了,也便是再無瓜葛的另一番風景。


    風華無可抑製冷笑不止,就仿若隻有那笑才能平緩心中的諸般苦楚,她頓然轉身,向著迷蒙氤氳的深處走去,決然而又落寞。


    “你站住?既然事都做了,難道還不敢講嗎?”


    十三異常失態的叫囂著,上躥下跳,像個不堪的猴子。


    懊惱的風華終於不忍憤怒,陡然轉身,擲地有聲的道:“好!你想聽,我便說給你聽,不過你得聽好了,我風華遇人不淑隻怪我自己眼瞎,恨不得別人,你心中若何,自此再與我無幹。”


    十三聽著一怔,剛要說話,就見風華縱身飄至眼前,凝視一眼,冷聲道:“收起你那可惡的嘴臉,想想當初被害是我,六載悠悠,你又如何記念?”


    十三臉色一苦,嚅喏著道:“你且先說你二人苟合之事?”


    風華心灰意冷的點頭,向後絕望的退了兩步,這是她最後的希望,隻可惜,破滅的如此幹脆。她輕輕搖頭,把臉微微一揚,最後一滴淚水終於黏在了臉頰,晶瑩剔透的看穿了這世間的一切,然後就聽風華悠然講起,平靜而又冷漠。


    “那日,你出門狩獵,我在家等你,見你遲遲未歸,便獨自做了你最愛吃的懶人蹄花。就在蹄花剛要燉好的時候,門外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客人,他們自稱是大漠焚魔城的人。


    我想,既是焚魔城的人,那就一定是你的故人不假了,所以帶著心中疑惑把他們讓進屋中,盛情款待,生怕慢待了他們。”


    十三一聽,插嘴道:“你好糊塗,我們深居山中,哪有什麽故人可尋?再者,咱不都說好了要永遠避世,不與那外間聯絡的嗎,難道你都忘了?”


    風華一聽冷冷的瞪了十三一眼,默然無語,十三自覺語失,忙悻悻的低下頭,繼續聽著風華講道:“不想,就在我給他們精心準備飯菜之時,那男人竟厚顏無恥的摸進了廚房,對我汙言穢語,極盡挑逗,我心中憤然,大聲怒叱,那人見我剛烈不受,便又強行動手動腳,無奈之下,我操刀死抗。


    如此一鬧,那女人聞聲趕來,我見心中大喜,本以為她會出手製止,助我免遭羞辱。可誰想,她非但沒有出手,還倚門笑看,言語輕薄,就那麽任由著男人欺淩羞辱與我。


    最終,男人見辱我不成,便罷了手,可那女人卻在一旁說了些惡話,那些話一出,男人詭笑,最終才使得陰陽兩隔,恍惚便是經年。”


    十三聽到此處,慌聲道:“那女人是誰?她又說了什麽惡話?”


    風華搖頭,冷聲道:“她是誰,還重要嗎?她說了什麽又有何用?”


    十三焦切的向前走了一步,道:“你快說,她說了什麽惡話?”


    風華歎息,道:“那女人說:‘落天罡,你個無用的東西,連這麽一個女人都對付不來,還何配做個男人?’


    男人一聽衝衝大怒,大吼一聲,舉劍便插在了我的心口之上。”


    風華說著,悠然長歎,繼續道:“當我彌留之際,見那女人攬著男人耳語數聲,然後逼迫著他上了我們的木床,當著我的麵就肆無忌憚的做起了那齷齪不堪的勾當。


    更可氣者,那女人竟還變作了我的模樣,極盡放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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