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哥哥?”


    魔格野一聲驚唿,慌忙挽住十三,一雙焦切的眸子再次沁出斑駁的淚花。


    另一邊,店掌櫃的亦同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那一聲‘兄弟’更不知有多少肝腸寸斷的裂痛,焚心蝕骨,更不知有多少晦澀的絕望,痛不欲生。


    “哈哈!”


    又一陣刺耳的獰笑震徹天地,激蕩而來。


    店掌櫃的撐著金如意豁然站起,仿佛這一霎間,他那渾身失去的力量重又都迴到了身體之中,舉目遠望,地動山搖的血潮洶湧翻騰,帶著毀天滅地、摧枯拉朽的聲威滾滾而來。


    店掌櫃的心中暗暗叫苦,臉色大變。


    十三被魔格野攙扶著,眉頭深深的皺在了一起,為了免於魔格野的憂慮,他輕輕推開她,暗咬牙關,淡淡一笑,道:“不必擔心,野兒,我沒事兒。”說著,手中驀然取出鐵劍,虎目深幽,死死的盯著那駭人可怖的滾滾血潮,嚴陣以待。


    魔格野望著十三一臉憂色,又見那血潮轟隆將至,心中錯亂亦不知如何應對,手中一撐,洞簫幻做利劍,緊握在手,一副凜然拂於秀麵,但求一切早些過去,想那十三哥哥的異動怕是傷了身體,遲了,會不會生出意外?


    血潮越來越近,那巨大聲威原來竟是一排排並列有序的血池鬼卒,它們步伐齊整,舉止劃一。


    鬼卒身後更有一麵數丈高下的滔天血海,恰若一堵赤魘血牆,高聳直立,洶湧澎湃。


    血海深處慢慢走出四個身材高大,渾身淌血的壯碩鬼卒,它們麵目猙獰的抬著一架白骨躺椅。椅上側臥一個渾身透射寒光的血屍,血屍周身白骨森森,鮮血淋漓,一雙空洞黝黑的眼眶之中更是射出無盡詭異的魅藍寒光。


    “萬惡血湧!”


    血池鬼卒整齊劃一的呐喊驚天動地,振聾發聵。臥在白骨躺椅之上的骨祖冥王發出了一聲彌久不散的詭異獰笑。這一次,他以白骨血屍的方式卷土重來,並且還帶來了海水般洶湧澎湃的萬惡之血。


    “快上如意?”


    血海將至,店掌櫃的驀然一聲大喊,丟開金如意,片刻喘息,終於叫他緩出氣力,驅使著金如意又變成了小船大小。


    魔格野一見緊忙攙住十三,卻見十三微微搖頭,快步到了白骨黑影近前,幫襯著店掌櫃的一同將他攙起上了金如意。


    魔格野踏著如意,昂首仰望鋪天蓋地而來的血海,心中驀然感到一股沉鬱的威壓,駭得人幾欲窒息。當她收攏目光卻又赫然望見了塵埃裏倒地不醒的金龍翼月,不禁心下惶惶,悄然思忖:假若這場血海過境,天地盡毀,到時翼月必將屍骨無存,作為她的主人,將其棄之不顧,還有何顏麵存活世間?


    如此想著,心裏竟又有了陪她一起赴死的想法,於是迴頭望了望十三,心中悲涼、不舍更令人傷痛欲絕,是以,縱身提起,跳下了金如意。


    “野兒,你要做什麽?”


    剛剛放下白骨黑影的十三陡見魔格野身有異動,不及多想,青影一飄到了她的麵前,就在她剛剛飛身的一霎,伸手將她攔迴了金如意。


    “姑娘,兇險當前,保命要緊,你還要做什麽?”


    店掌櫃的亦被魔格野的舉動嚇出了一身冷汗,他聲音顫抖的問著,目光卻不停的迴頭望向幾近眼前的血海、鬼卒。


    “十三哥哥,翼月還在哪兒,我不能丟下她,我不能丟下她一人獨活。”


    魔格野掙紮在十三的阻攔裏失聲大哭的喊著,不顧一切。


    十三側頭看了看金龍,眉頭一皺,道:“先別忙著哭,野兒,你不是可以收迴她變作手鐲嗎?”


    魔格野哭著搖頭,淒聲道:“她受傷已重,感覺不到我的唿喚,變不了手鐲了。”


    一聽此言,十三心中瞬間沉鬱,想那金龍原是一番好意,為了搭救自己才至深陷圇圄、生死未卜,恰如魔格野所說的那般,假若此刻棄她不顧,此後餘生,心裏又怎會安生?


    十三強行按住魔格野,道:“野兒勿急,十三哥哥助你將她收迴,可好?”


    魔格野聽著一愣,就見十三豁然退步飄下金如意,口中鄭重的道:“收迴金龍,咱們一起生死,絕不分離。”


    魔格野聽著破涕為笑,就見十三到了金龍身前,暗使內力迫進金龍的體內,漸漸,龍體金光閃現,魔格野一見心下大喜,暗摧咒語,就見金光暴漲,瞬間消逝。


    金龍果真叫十三二人通力變成了金龍鐲,魔格野輕輕的撫摸著,遠遠的喊了聲,“十三哥哥,謝謝你!”


    十三擺手,頓覺渾身疼痛刺骨,此番施展內力,竟又叫他體內的毒素加深了許多。


    店掌櫃的惶惶的望了望已在眼前的巍峨血海,再見十三站在塵埃躊躇不決,不禁心下一急,催著金如意到了十三眼前,伸手將他拉住,又忙不迭的禦著金如意倉惶騰空而起。


    血海吞沒了整齊行走的血池鬼卒,但卻識趣的避開了白骨躺椅。


    骨祖冥王坐直了身子,手把著躺椅扶手,探身下望,又發出了瘮人的獰笑,那笑聲激蕩迂迴震得血海澎湃衝天,恍帶吞天噬地的恐怖淫威,狂卷一切。


    “不自量力的東西,這下你們總該死心,踏踏實實的去死了吧?”


    骨祖冥王說著伸手抹了把臉頰湧淌的赤血,揮手甩了甩,口中又接連吞吐出幾個大大的血泡,其狀甚是恐怖猙獰。


    店掌櫃的驅使著金如意閃避著血海浪花的飛濺,卻不料,那血海隨著那金如意的左衝右突,無端暴漲,眨眼之間便困住了所有的去處。


    麵對恐怖血海,小小的金如意就如山前的一粒兒介子,羸弱之光怎好爭鋒?


    驀地,血海裏躥出兩個猙獰的血池鬼卒,它們咆哮著跳到了金如意的頂端,十三眼睛一棱,青影飄忽躥了上去,鐵劍一揮,利落斬殺,正當他腳踏金如意傲然仰望之時就聽骨祖冥王沉聲,道:“小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本王的耐性,當真活的不耐煩了。假若不是本王被囚在這生死界裏有求於你,哪裏還由得爾等猖獗如此?”


    話音未落,骨祖冥王的白骨大手豁然一揮,從那躺椅之上站了起來,俯視著十三等人,繼續森然的道:“乖乖交出古賀清血,本王可以賜你們個全屍,如何?”


    十三一聽縱聲冷笑,道:“惡鬼可笑,大話炎炎、裝神弄鬼,你當真以為幾句狠話就能把我們嚇到不成?”說著,十三揮鐵劍縱身飛起,直刺麵色變得難看的骨祖冥王


    骨祖冥王一見十三軟硬不吃,頓時來了脾氣,他站血海之中怒聲道:“古賀煙雲,本王給你機會簽訂契約,你卻視同兒戲,幾番攪擾,既然你那麽不在乎你朋友的生死,那便也怪不得本王出手殺生了?”


    十三鐵劍森寒挺到血海麵前,劍花一抖,道:“你這惡賊,廢話真多,孰強孰弱,出手便是,哪個要你來定奪生死?”


    話一出口,十三才恍然醒悟:是了,靈魂契約一事兒,若不是金龍翼月從中攪局,恐怕此時早已簽訂,若真那樣就決然不會發生這重迴生死界的兇險。


    可是當時的所見所聞俱都應驗了翼月所言,誰又能保得準不是骨祖冥王和十哥合謀給自己設下的一個陷阱呢?


    但是,縱使那是圈套又能如何,隻要能救出風華,重迴往昔恩愛,所有一切也都值了。


    左右躊躇間隻覺手中力道盡去,鐵劍豁然收迴身後,接連旋轉幾圈,退在一丈遠的虛空之中,傲然凝視骨祖,但見那骨祖端著大手,微然一笑,道:“怎麽,想通了,舍不得不想刺殺本王了?”


    十三沉吟片刻,道:“清血一事好商量,我先問你個問題”


    骨祖一聽挺直身子,朗聲道:“問吧!”


    十三道:“若真如你所言,取我清血能完成你心中所想,那你盡可出手殺了我便是,何必弄出這許多周折,囉裏囉嗦的糾纏個沒完,看你這樣子,也不像個酒囊飯袋之徒,所做一切究竟為何?”


    骨祖冥王聽完,歎息一聲,道:“問的好!前幾日,你那狡詐的哥哥前來遊說本王,當真以為本王什麽都不知,他說的清血一事兒決然不假,但他卻不知,你那清血取的容易卻未必管用。若想打開九幽厲鬼堂除了古賀清血,還需有一腔的真情真性才可,受迫所獻,哪有真情真性,自是毫無半點用處。”


    十三聽罷,道:“好,我信你所言。既是交易,那便得應我幾個條件,否則清血一事兒,免談。”


    骨祖冥王一聽,大手一揮,道:“講!”


    十三道:“第一、你要話複前言,把風華交與我,讓我帶她返迴陽世,重新做人?”


    骨祖點頭,道:“這個自然。”


    十三頓了頓,又道:“第二,放了落天罡,至於他是否去留,你不得幹預、阻礙?”


    骨祖沉默片刻,低聲道:“這個也是自然。隻是,你真的可以大度的不與他追究嗎?”


    十三聽著一愣,朗聲道:“追不追究與你無幹。”


    骨祖嘿嘿訕笑,道:“好!那是本王多事了,你繼續。”


    十三迴身俯視了一眼魔格野以及店掌櫃的,又道:“他們乃我摯友,出於一片赤誠,陪我同進生死界,如今受我所累,俱已損傷,希望你能予以他們醫治。”


    骨祖聽完仰天狂笑,這一笑,倒把十三給笑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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