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怪身後,坍塌的塵煙之中驀地亮起一道耀眼金光,直透蒼穹。片刻之後,那金光徐徐落去,一條碩大無比的黃金巨蟒慢慢現出身影,稍作駐留後便緊隨著鱷怪蜿蜒而來。


    巨蟒頭顱高聳,蛇信吞吐,一雙墨綠的眼中激射兩道透骨寒光,陰煞可怖之氣瞬間籠罩在石坡鎮上空,讓人倍覺這風寒之下的冷酷透骨冰心。


    十三在鬥殺鱷怪之餘驀然瞥見了那巨蟒的身影,心頭不禁一怔,待他狠力砍殺一波鱷怪之後突然望見了一個立在蟒頭吹簫獨立的少年。


    那少年身材纖瘦、五官精致,衣衫飄舞之中更顯不盡的倜儻風流。


    少年微閉雙目,悠然鼓弄絲竹,樂音婉轉之中全然不顧這風寒料峭的冰冷以及魔妖橫行的危殆。


    十三豔羨那簫聲悅耳,向往那樂音之中流淌出來的宜人幻境。當然,他更能在那簫聲裏感受到六載相思的繾綣與悲傷。


    十三的心沉了下去,他癡癡的望著那徐徐睜眼的少年,心底暗暗的滴著血,無所顧忌的呐喊著:是你迴來了嗎?是你嗎?


    癡癡失魂的十三放下劍,眼中隱隱泛起了淚痕,他就那麽無所顧忌的盯著少年,雙唇動了動卻又喊不出半個字來。


    “小心?”


    簫聲突止,少年善意的提醒恍若一個炸雷驚醒了失態的十三,他緊忙揮劍出手,驚心動魄的斬殺了兩隻撲在麵前的鱷怪。


    死屍跌倒,血濺一身。


    那一霎,十三才清醒的感到自己的恍惚有多嚇人。


    接踵而來的鱷怪並沒有因為少年的簫聲和十三的恍惚而有所滯留。當然,十三也絕對不會因為剛剛的兇險而嚇得罷了手。相反,他鐵劍一揮,縱身跳進鱷怪群中,青影婆娑,來去如風,一把鐵劍左劈右砍、橫掃豎削,使得寒光畢現、霍霍生風。


    兇殘的鱷怪被十三打上了天,哀嚎之中紛紛斃命。那些圍在十三身前左右的鱷怪更是難得近身機會。如此一來便圍成了一個圈子,圈子之中的十三就如一個陀螺,急速的旋轉在鱷怪的眼前。隻是,那一圈過後便是一圈死屍,一圈過後便是不絕的哀鳴。


    蛇頭上的少年張大了嘴巴,他用洞簫指著十三十分詫異的喊道:“喂,你長得是什麽腿,怎麽跑得那麽快?”


    十三無暇迴應,手中劍揮出了幻影。


    原本打算孤身阻殺的十三不知怎的殺進了鱷怪之中,並且還自覺的被困在圈子之中。那些奔突在外圍的鱷怪終於有機會跨過了他的阻攔,一路猙獰的奔向即將逃出鎮子的百姓。


    少年遠見百姓危難在即不禁微微一笑,伸手拋出一張金網,那網迎風暴漲,瞬間罩滿了石坡鎮,少年得意的喊了個‘收’字,就見躲在石坡鎮各個角落中的百姓都平地飛起,相繼進入到金網之中。


    金網驟然收斂成錦帕大小,少年張手取迴,拿在手中顛了兩顛,道:“各位辛苦,還請暫忍片刻。稍後,小弟贈諸公一個大大的驚喜,聊表歉意。”說著,少年收起金網,目光一閃又落在了苦戰鱷怪的十三身上,幽幽的道:“這個人可真憨傻,那麽多鱷怪,怎麽殺的完?對了,他的腿腳靈便,跑得快。可是,跑得快又有何用,就他這種殺法,人都累死兩個來迴了還殺不盡三成鱷怪。哎,我愁啊!但願吉人自有天相吧,可千萬別累壞了他的身子骨。”


    少年說著縱身躍下蛇頭,手中洞簫輕輕一甩竟嗬嗬的笑了起來,笑到最後都流下了眼淚。


    蜂擁前擠的鱷怪逐漸分散到了鎮子的各個角落,這不是十三所願看到的,可這也絕不是十三所能想象得到的。


    少年不同於十三,他一步三搖的走向鱷怪,帶著十足的自信與輕鬆,就連那條駭人的黃金巨蟒也一樣在少年離開自己的身體後突地又拔高了幾許身子,遠遠看起來又多了幾分威猛霸氣。


    “屠瑟雅,你鬧的差不多了吧?還要逞兇到何時?”


    少年突然對鱷怪高聲呐喊,像在勸誡一個久違的老朋友。


    一隻鱷怪聞聲突然調頭,目露兇光的死盯著少年,發出了低低的怒吼。


    少年看著鱷怪淡淡一笑,道:“你看什麽看?找死嗎?”


    鱷怪一聽這話又猛然迴頭,衝著同伴望了望,猛地一跳,落入到了鱷怪群眾,瞬間消失於茫茫。


    少年把玩著洞簫咯咯直笑,道:“算你識相,不然,我就一刀——”話還未完就聽鱷怪群中接連發出了一陣振聾發聵的‘扣門’聲,那聲音險些震聾了十三的雙耳,害的他慌忙縱身飛向了一旁的屋脊,稍作平複之後才稍稍得暇,一目望去,就見幽幽石坡鎮裏到處都是猙獰兇殘的鱷怪身影,哪裏是他能殺的完屠得盡的?


    絕望的十三無力的跌坐在房屋的翹脊之上,迎著風,望著那滿眼肆虐的鱷怪,他忽然想起了那些命懸一線的百姓和那個被他剛剛救下的孩子,心底不住的念叨著,“他們還能活命嗎?誰又能救得了他們?”


    兩隻不知死活的鱷怪偷偷的爬上房頂,在十三背後猙獰的露出了獠牙。


    盤旋的獵鷹看穿了鱷怪的盤算,鳴叫兩聲俯衝直下。便在那一霎,十三的鐵劍出手,幹脆利落的斬下鱷怪的頭顱,獵鷹張嘴銜起一隻,狠狠的丟向鱷怪群中。


    這一幕,恰好被那少年望見,不禁眉頭一挑,歡聲道:“好俊的鷹兒,難不成是那家夥馴養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少年口中的屠瑟雅並沒出現也沒迴應,他好像也沒怎麽在意,等他眼睜睜的望著那獵鷹丟了頭顱,鳴叫著去了別處,漸漸消失了身影後還不舍得把那目光挪開。


    十三疲憊的身影在那翹脊之上略顯孤獨,可那一身青袍加之滿頭白發掠舞風中時卻又有著別一番的英武帥氣。


    少年把目光落在了十三的身上,或因那獵鷹的緣故,他對十三有了濃厚的興致。不過,此時除魔衛道的時間,他必須得盡快把江湖上的事兒了了才能處理其他別的事情。


    所以,少年嗬嗬一笑,再次對著鱷怪高聲道:“喂,你可別裝作聽不見,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屠瑟雅,我知道你在這裏,聽話,乖乖跟我迴去,咱們還像從前一樣,好嗎?”


    鱷怪群中依舊沒有迴應,少年沉吟了片刻迴頭對著金蟒,道:“夥計,它不出聲,看來是決計不想迴頭了,沒辦法,咱們隻有動手逼它現身了,你準備好殺生了嗎?”


    金蟒伏低身子,把頭送到少年耳畔,唧唧吱吱的叫了幾聲,少年咯咯一笑,道:“不許取笑我,誰叫我跟它感情比你深呢?”


    金蟒一聽又把蛇頭高高的抬了起來,少年一看,笑道:“小氣鬼,逗你玩呢?你永遠是最好的小黃,喜歡你!”


    金蟒一聽接連吐了幾下蛇信,一雙碧眼之中立時閃過幾許歡喜的光芒。


    少年笑過之後,把洞簫高高的拋在空中,就聽叮叮當當的一陣聲響,那洞簫竟散作了數瓣碎片,稍後又重新凝結,叮當作響,不消片刻便重新組合成了一條三尺來長、船槳模樣的兵器,通體之上或明或暗的散射著隱隱的暗紅火光。


    少年望著兵器喃喃自語,道:“屠瑟雅,難道我們非要如此嗎?”


    金蟒發出了一聲長鳴,似乎對主人的猶豫不決心存憤怒,它用蛇頭猛地一撞那兵器,就聽‘霍’的一聲響,兵器飛速的轉起來。


    少年一見,搖頭歎息,暗摧真力,口中一聲爆喝,道:“烈焰屠城!”


    兵器豁然起了火光,極速旋轉。終於,一團團烈火在那旋轉的兵器之中噴射而出,帶著獵獵作響的濃煙,相繼落向石坡鎮的四麵八方。


    如此異象嚇了十三一跳,他在翹脊之上霍然起身,一雙虎目緊緊盯著火光,有心阻止可那烈火熊熊早已落在了房舍之上,相繼燃了起來。


    好好地石坡鎮終於在風寒之中醒了過來,那舉天燃燒的烈火劈啪作響,瞬間吞噬了他對每一個角落,當然,那些藏身其中的鱷怪也無一幸免。


    隻是,一臉惆悵與憤怒的十三哪裏知道,隻因他殺怪殺得專注,無暇看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百姓們遁入少年金網時的樣子。


    濃煙烈火,蔽日遮天。


    十三仗劍立在高處,英姿颯颯,雖然那一雙緊鎖的雙眉顯得有些駭人,可那毀滅一切的大火早已無法控製,讓他能看下去的就隻有那些四處逃竄卻又無奈葬身火海的鱷怪了。


    兇殘猙獰的鱷怪終是未能逃脫烈焰的焚燒,隨著那慢慢塌落的房舍樓台一起死傷無計其數。漸漸的,空氣裏彌漫出了難聞的皮焦骨臭之氣,滿眼望去,慘烈之狀堪比煉獄,不忍目睹。


    置身火海的少年從容淡定,他慢慢攤開雙手,兩股淡藍火苗在掌心嫋嫋升起,最後匯合成一股巨大的震波猛推出去,漫天火光盡數崩落。


    須臾,無數鱷怪的屍首紛紛被震向空中,敬候多時的金蟒一見昂首長鳴,身子高高立起,顯得異常興奮。


    少年一見,大聲喊道:“火候已成,開餐!”


    金蟒一聽張開血盆大口,一股巨大吸力陡然射出,懸浮空中的鱷怪屍首如流水般爭相湧進蛇口,源源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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