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是很常見的一種小州城,不如墨州城那般強大,也比易安鎮這種小地界要繁華很多。至於管轄範圍,沒人能夠說的清,便像是一種十字路口的作用,來往大州城的旅客在此歇腳。


    那是近十年前的事情了,青州城的醉仙樓像是這個地方的牌麵一般,一個酒樓養活帶動著一片經濟發展,說是醉仙樓,神仙來了也得流連忘返,沉醉於此,屬實一個煙火之地。


    裏邊唱曲兒的姑娘,舞妓,酒女皆非人間凡品,鴇母在樓口招唿著來往的路人進樓休息。不得不說這些名妓的吹拉彈唱,琴棋書畫的功底著實精湛,引得來往路人坐下便不想走了,這裏便仿佛是天上人間。不僅來往旅客趕路人,當地的,乃至隔壁州縣的浪蕩公子,大戶人家皆來拜訪。


    當小蝶進入這個是非之地時,這地方便已經火熱到被圍個水泄不通了。


    小蝶在路邊乞討之時年方九歲,路邊人皆像是看狗一般看她,隻管拿腳踢著,甩甩衣袖,仿佛怕這小乞丐弄髒了自己的衣裳。


    小蝶初入醉仙樓年已十三,麵容姣好,那蓋在臉上的一層灰早已洗去,露出如凝脂一般的膚質,還有那原本就動人卻從沒人注意過的雙眸。


    鴇母在路邊用兩個棍糖便哄了這個女娃,棍糖,是小乞丐每日裏隻能看著賣糖人掛在鋪上的,那一次居然拿到了自己手中,而且是兩個,小蝶慌了神,似乎撿到了大寶,抬頭望去,一個中年的胖女人正看著自己,兩對目光相交,鴇母更加肯定這女娃娃的底子,一定是個頭魁級別的人物,就像自己開的醉仙樓中那個頭牌紅葉一樣,能給自己賺大錢。


    糖的味道很甜,生活的味道很苦,小蝶像一個雜工,並不能像姐姐們那樣整日收客人給的小費,買很多物件打扮自己。


    嚐試過逃跑,被鴇母揪迴來給毒打一頓。鴇母肥肥胖胖,是個醜女人,也是壞女人。小蝶這樣想。


    “小蝶是吧?”小蝶正洗著衣服,後方卻傳來一聲問候,小蝶顧不得擦幹臉上的汗水,迴頭望去,一個如同牡丹花一般美豔的女人出現在身後。小蝶隻是微微點頭。


    “跟姐姐來,以後你就不必幹這些了。”那個女人叫紅葉,正是醉仙樓的頭牌,小蝶便和她學起了琴棋書畫,唱小曲兒,化妝。


    鴇母不過問了,這個頭牌就像是整個醉仙樓的主人,她看上了小蝶,鴇母也就不過多幹涉了。


    紅葉很美,是個美人,也是個好人。小蝶這樣想。


    隻需得兩三年時間,小蝶便成長起來,不得不說紅葉眼光獨到,直接選出這個女娃,便培養成了下一個紅葉。客人滿心歡喜,喜歡聽小蝶唱的小曲兒。這一行,倒不像放下身段的青樓女子,隻是賣個技藝,看客給個小費罷了。


    不久,小蝶唱曲兒,紅葉給其當作陪襯伴奏,歌妓就這樣一代一代的更替,小蝶收到了全醉仙樓能收到的最高的酬勞,也時常孝敬給自己的入門姐姐紅葉消遣。


    浪蕩公子,逍遙俠客,齊聚於這一方小天地之間,沒有爭執,沒有刀光血影,隻有歌舞升平。


    小蝶唱了一天了,還有源源不斷的大戶公子拿大把錢貫砸出,要求小蝶唱曲兒。


    婉轉悠揚的胡笛,節奏輕快的揚琴,配上小蝶的細膩嗓音。不得不讓公子們拍出大錢叫好,俠客們幹了壺中的濁酒,旅客們想起了自己的家鄉,簌簌落淚。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隻隨著一絲沙啞嗓音,琴聲,笛聲,曲兒聲忽然消失,眾人皆喧嘩起來,鴇母慌忙進來安撫顧客。


    “小蝶妹妹,如何不唱了?”紅葉看著小蝶,有些關切的問到。


    “我……咳……”小蝶隻覺得說不出話,嘴角溢出血來。


    “嗓子啞了?為何是這個時候?”紅葉也暗覺不妙,前幾日這小蝶的嗓音有些嘶啞了,鴇母為了每日從眾人手中賺錢,也不讓其休息片刻,直到此刻,歌聲終於停了。


    一個地痞氣息的公子闖到台上,“怎麽?給了錢了,從隔壁州大老遠跑來就整這出?”那公子仰著驕橫的麵孔,將拳頭向小蝶揮去。


    “公子,莫要動氣,帶修養幾日,便……”鴇母上來阻攔,卻被那公子一拳打倒在地,捂著青腫的臉悻悻地離開了。


    “公子,不如奴家代唱一曲,以解損失如何?”紅葉在一旁站起身來,將揚琴一放,要與小蝶換位置。


    “呸!本少爺差的不是錢!就不聽你這老女人唱曲兒!”那人驕橫跋扈,轉身又捏著小蝶的嘴角,大聲叫道,“唱啊!你不過是一個工具!本少爺方才看得起你!”


    台下眾人也都沉默了,當地人肯定是知道醉仙樓的規矩,作為帶動青州城經濟發展的地標,肯定是要尊重頭魁的,那便像是青州城的公主一般,可這少爺應該是外州縣的,估計不曉得規矩,還是家底雄厚,誰也不曉得。


    “喲!這不是全州的一個馬王爺麽?”台下不知是誰認出了這人,便是那全州的一個王爺,家底實力皆十分雄厚,這一來更沒人敢上前阻止了,畢竟青州城和那全州地帶一比,還真是彈丸之地,在這個混亂的朝代,全州便是一個強悍的地界。


    “是本王爺又如何?全州離青州城甚遠,這路途你們如何補償?不如我看就迴去給本少爺做個小妾吧!哈哈哈……”馬王爺仰頭大笑。


    紅葉將小蝶護在身後。


    馬王爺隻一拳便將紅葉打倒在台上喋血。


    馬王爺是醜人,也是壞人,小蝶心裏這樣想。


    “今天你是不走也得走!”馬王爺一招手,門外一群人便進來要將小蝶綁走。


    “住手!住手……”房梁上不知何時睡著一人,這時迷迷糊糊的摔了下來,正掉到台上。


    眾人一看,那人正穿著一身青衣,腰間一壺酒,背上一把劍,倒是像一個俠客。


    “你是哪個?也敢來壞本少爺好事?”


    “方才喝醉小憩,讓你等賊人興起風浪……嗝!”劍俠眼色朦朧,隻將劍嗖的拔出,“一群男人欺負兩個女流,也太小人了吧?”


    那群台下的打手便都湧上台來。


    隻一陣寒光,如長蛇一般的長劍將數十人連帶那馬王爺都給斬於台上。


    劍俠風流倜儻,是個美人,也是個好人。


    小蝶的腦海裏這樣迴想著,美醜好壞,是這樣的聯係密切啊……


    少女未健全的世界觀就這麽形成了。


    紅葉死了,小蝶也不再是小蝶,這世間又多了一個紅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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