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羽看了惜玉一眼,突然一怔,旋即鬆開了手,把小玉瓶交給了惜玉,衝那三個孩子招手,“小男子漢們,這個家夥,就先交給你們了。”


    ……


    深夜。


    那三個孩子非常頑皮,收到了今羽的命令之後,儼然對端正玉進行了一番“改造”,他一身純白色的衣服上已經被糊滿了泥巴,臉上也滿是厚厚的爛泥,隻露出了兩個鼻孔讓端正玉唿吸。


    經過了一下午時間,他身上的爛泥早已風幹,此時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棵年邁的老樹,全身老皮上布滿了細小的褶皺和裂縫。


    爛泥裏不斷散發出來的惡臭,熏的端正玉幾度想要嘔吐,然而他已經被今羽打成重傷的身體,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再站起來。


    他有一種想要把惜玉和他身邊的男人千刀萬剮,剁了喂狗的衝動,時間到了現在,他已經能夠感覺到,有無數隻蟲子在他身體裏遊走,攪的他全身難受無比,皮膚開始奇癢。


    他很想扒開糊在身上的爛泥,觀察一番身體的狀況,卻因為無法動彈,隻有去忍受被一層僵硬的泥皮包裹住,汗水散發不出去的痛苦。


    這是端正玉高貴的人生中,第一次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火在他身體上每一寸皮膚上燃燒,還有那深深的絕望,中了斷魂的蟲蠱,若非是他本人親手交出解藥,旁人便是窮盡所有力量,也無法徹底拔除那惡心的蟲子。


    惜玉在黑暗裏,盯著宛若一尊泥人般的端正玉,嘴角著猙獰的笑容,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的感覺到,折磨人,原來會產生一種讓她向往的快感,尤其是折磨她的仇人。


    從下午到現在,惜玉親眼看著從最開始,端正玉還能張口哀號,不停求饒,到後來他的嘴被爛泥巴堵住,便徹底沒有了聲音。


    惜玉卻能夠感覺到,在那一層臭氣熏天的爛泥巴下麵,端正玉的表情的何等的痛苦,他現在的感受,想必跟自己蟲蠱發作時一樣吧?


    他現在已經尋死無門了,惜慢慢的把目光從端正玉身上移開,看向了一直沒有移動過半寸,在打座的今羽,輕聲道:“你說,那個人會來麽?”


    今羽睜開了眼睛,銳利如鷹隼般的目光穿透了重重殘破的建築,落到了那個一身黑衣,像是黑夜裏的幽靈般的人身上,“他來了。”


    惜玉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的陷進了肉裏,她開始莫名的緊張,“他來了,會給我解藥嗎?”


    “不知道。”今羽對那個人一無所知。


    “小男子漢們,還有你,躲到牆壁後麵去。”今羽轉頭看著惜玉,惜玉乖巧點頭,跟隨那三雙宛若寶石般的清澈眼瞳,隱沒在了黑暗裏。


    夜,像是那場乏味的宴席一樣寂寥。


    風動,輕拂今羽的長發,陰氣,在這一刻開始蔓延。


    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


    斷魂悄然出現,像是一張沒有骨架的人皮,架空在了不遠處,隨風飄蕩。


    今羽直視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影子,“你終於來了。”


    對方沒有答話,風又動,斷魂在乘著陰風,以極快的速度閃到了今羽身前二丈處。


    這時,今羽方才看清楚,他的一雙像是砌成了身後殘破建築的黃雀石一樣粗糙的雙手上,有十根尖銳如鋼錐般的黑色指甲,在黑暗裏,泛著淡淡綠色幽光。


    “不打個招唿麽?”今羽的目光從斷魂的指甲上掠過,寒氣,屍氣,他感覺到這兩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氣息。


    斷魂黑色的衣衫在風中搖擺,十指微動,指甲間碰撞發出了像是金屬般的聲音,“壞我大事者,都得死。”


    他的聲音,像是隨著陰風揮動的窗戶紙發出來的一樣,幹澀,難聽。


    今羽起身,召喚出了混元劍,璀璨輝煌的藍色光柱衝破了黑暗,直插天際,其光輝蓋過了天上所有的繁星。


    “好劍!”斷魂不禁讚歎,像是一張紙,速度又快到了讓人隻能看到一條黑色的影子,指甲幽森綠光在黑暗裏劃出了五道長長的線。


    藍色劍芒若閃電,與指甲交錯,一道尖銳的聲音劃破空氣,火花綻放。


    今羽收劍,直刺斷魂左肋,斷魂卻不躲,左手五指並攏,劍尖從指甲縫中穿過,右手向前探出,鋒利的圓形指甲尖迅速在今羽眼中放大。


    藍色的火焰,如一道驚鴻,劍鳴聲衝天而起,今羽抽劍的速度,快的像是天邊的驚雷,等斷魂反應過來時,他右手上的五枚黑色指甲,已經被燃燒著藍色靈魂之火的長劍斬斷。


    “好劍!”


    斷魂向後飄去,輕抖右手,指甲重新生長了出來,“為何要幫一個風塵女子?”


    “不關你事。”今羽欺身,追了上去,劍光舞成了一片炫麗的花朵,靈魂之火上攜帶的高溫,似乎對斷魂擅長的陰氣有特殊的克製效果,他的指甲不斷被鋒利的劍氣削斷,灑落成了一片細碎的骨頭雨,在凜冽的劍氣中,激射向了四周。


    道道破空聲,比少女的尖叫還要刺耳。


    斷魂不斷向後退,漆黑如墨水般的眸子裏,似有兩團怒火燃燒,有風吹過,拂動衣衫,今羽借著劍光,終於看清楚了斷魂的臉。


    那是一張完全沒有任何水分,已經完全化作了幹屍的臉,眼眶深陷,鼻孔朝天,嘴邊,有無數條像是蚯蚓一般的蟲子擺動,若是不經意間一眼看去,會以為,斷魂的一張幹枯,沒有舌頭的嘴,似乎是被粗線縫住。


    “傀儡?”今羽皺起眉頭,見到了斷魂的真容,他也終於確信了心中的想法,從斷魂出現的那一刻,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生命氣息,仿佛,自己麵對的是一根枯木樁。


    “並非是傀儡,是屍蠱魂。”蟲子在斷魂嘴邊舞動,震動空氣。


    今羽收劍,與斷魂保持一段距離,冷笑道:“閣下既然來了,何必用一具所謂的屍蠱魂來探路?”


    “對付你,足夠。”


    黑夜裏,幽靈咆哮,斷魂像是一隻毫無重量的稻草人,懸浮到了空中,兩隻手掌從手腕處裂開,拆向了一邊,他的兩隻胳膊,是中空的。


    一陣讓人牙酸的異響在今羽耳邊響起,各種五顏六色的奇形怪狀蟲子匯聚成了兩條線,夾雜著濃重的陰氣,在空中卷起了兩道狂風。


    “想必這才是你的真本事吧?”今羽左手持劍,右手在劍上劃過,一抹璀璨的藍光迅速在他手掌上放大,眨眼的功夫,今羽周身就燃燒起了熊熊靈魂之火。


    凜冽如刀的劍氣,在空間上割出了一道道細若蠶絲,筆直的裂縫,蠱蟲還未來的及近到今羽身前,就已經被切成了無數片,像雪花一樣灑落到了地麵。


    藍色的火焰,點燃了地麵上的蠱蟲碎片,充滿了油脂的蠱蟲,在一片藍色的火海中,迅速燃燒成了一堆灰色灰燼。


    “把解藥交出來,我可以放你走。”今羽目光如刀,盯著斷魂。


    “或許,你已經不再需要解藥了。”斷魂的雙手,以一種非常詭異的角度合到了手腕上,雙掌同時抬起,一股神秘,強大的力量化作了兩條線,一條沒進了土牆邊的端正玉身體中,一條,穿透土牆,惜玉淒厲的慘叫聲迴蕩在了今羽耳邊。


    “老師!救我!”端正玉身上的泥巴片片碎開,露出了藏在裏麵的皮膚,他像是生了天花一般,全身上下滿是紅點,白色的蟲子破開紅色膿包,露出了尖尖的頭。


    惡臭味兒,隨風刮進了今羽鼻子裏,那種奇特的味道,比屍臭還要難聞。


    “今羽,救我!”土牆被惜玉撞破,她踏著塵土,一步一步向前走,她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製,在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她能夠感覺到,藏在體內的那三條蟲子,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刺激一般,在瘋狂的吞噬她的血肉,可是惜玉不知道為什麽,感覺不到痛,隻感覺到了胸口,雙手腕處奇癢無比。


    極端的恐懼,讓惜玉流下了眼淚,直直的盯著今羽,緊皺眉頭,“救我,我不想死。”


    今羽看著惜玉,眉頭緊鎖,長劍指向了斷魂,“放了她!否則,死!”


    斷魂看著惜玉,眼中又有火焰燃燒,“這具屍蠱雖然還不完美,不過也勉強能用,今天,你便親眼看著你的朋友死在你的劍下吧。”


    惜玉的身體,完全不受控製的懸浮在了半空,三隻蠱蟲破開皮膚,露出了猙獰的頭部,雙眼奇大,獠牙遍布口器,衝今羽咆哮。


    斷魂左手五指擺動,控製住惜玉,右手控製端正玉,神秘的力量將他扯到了半空,“我的好徒弟,你若是有一丁點修煉蠱道的材質,為師也不會狠心舍棄你,如今,你便在臨死時,替為師出一些力吧。”


    “不!老師,請您救我!”端正玉放聲嘶吼,口鼻中皆有白色蟲子冒出,交織成了一張網,堵住了端正玉的嘴。


    “或許這樣,能讓你安靜一些。”斷魂一心分為三,一邊控製屍蠱魂,又在控製惜玉和端正玉,呈現三角之勢,圍攻今羽。


    鋒利的劍光化作了道道凜冽的蒼龍,幾個迴合,就已經斬去了端正玉的雙手雙腿,對於惜玉,今羽卻不能下殺手,隻得暫時躲開她,攻向屍蠱魂。


    隱藏在黑暗裏的斷魂,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完美的利用了惜玉這位今羽的朋友,每當今羽的劍就要斬到屍蠱魂身上時,他都會控製惜玉擋在前麵。


    交手不下於數百迴合,除了端正玉已經被斷魂舍棄,被無情的丟在了蠱蟲灰裏,算是今羽取得了一些戰果,屍蠱魂身上,竟無一道傷痕。


    “年輕人,你可要抓緊時間了,再過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你的朋友,可會變成跟我一樣的幹屍了。”斷魂借著戰鬥的間隙,不斷刺激今羽。


    今羽轉頭,看向惜玉時,隻見她身上那三條蠱蟲足足大了一圈有餘,修長的獠牙露在了外麵,眼睛越發的大,就像是惜玉身上,無端生出了六隻巨大的眼睛。


    今羽眉頭緊皺,他已經嗅到了惜玉已經處在了死亡邊緣,那斷魂所言不假,隻怕是再不消一會兒功夫,惜玉就會變成一具毫無思想,隻會被斷魂控製的幹屍了。


    惜玉此刻,能非常清晰的感覺到雙手腕和胸口非常的疼,依舊還保持著一絲理智,然而她的身體此刻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隻得向今羽求救:“今羽……救我。”


    這一道聲音裏,夾雜著惜玉本來如同銀鈴般的聲音,還有似是嗓子裏塞滿了漿糊般的哈拉聲,聽上去像是有兩個人同時說出了那句話。


    此刻今羽非常清楚,他必須要盡快切斷斷魂和惜玉身上那三隻蠱蟲的聯係,否則,惜玉會一直受他控製下去。


    “光明之力,清明照月。”


    輕吟聲響起,今羽身上白色光芒大放,宛若太陽,耀眼,神聖,光芒在他的頭頂上,匯聚成了一輪圓月,上麵山脈影子清晰可見,好似一隻可愛的玉兔。


    月光,像是流水一般灑向了大地,照亮了周圍千內範圍,所有的風吹草動,皆入今羽感知。


    在淡淡的皎潔白光中,今羽看見,有一條手腕粗細的線從屍魂蠱體內連接到了惜玉胸口處,屍魂蠱身後,一道幾乎淡不可見的透明線條一直延伸到了遠處的一處破敗建築中,如若不是在大光明之力下,一切存有能量的物體都會使空間產生扭曲,今羽還發現不了那條線。


    “斬!”


    雄渾,鋒銳的劍氣,像是一道驚天霹靂,夾雜著熊熊藍色靈魂之火,激射向了遠處,瓦礫翻飛塵土飛揚。


    那原本便已經殘破不堪的建築,在強大的力量摧殘之下,登時四分五裂開,土屑磚塊橫飛。


    一道陰影,從破碎的建築後閃了出來,“小子,看來我是小看你了,隻不過事已至此,你已經無力迴天,還是放棄吧。”


    斷魂,似乎並不想與今羽真正一戰,剛一露麵,便說出了此等話。


    今羽盯著那比前麵幹屍還要瘦的斷魂,麵色冰冷,緩緩搖頭,“蠱毒一道,禍害人間,今日我絕計要為民除害。”


    “犧牲你朋友的性命,為民除害?”斷魂突然冷笑道,“如若你肯收手,我便把解藥給你,到時你可以救你這位朋友,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


    今羽搖頭,看了地上端正玉已經爬滿了惡心白色蟲子的屍體,端正玉已死,端家如若發現,絕對不會放過今羽,這個對手,今羽已經招惹下,又如何能放過為端家效力的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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