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梁乙埋還在計劃陷害羅凱的美夢中,他醒來之後,決定親自去館驛請羅凱。好歹他是國相,難道羅凱還敢拒絕他不成。他想的挺好,便裝而來去找羅凱,不曝露身份的,悄悄將羅凱帶入皇宮。等他將羅凱引到“廣寒門”,隻要羅凱進去,那就是私闖禁地,接著翊衛司就會有士兵出來捉住羅凱。


    想著自己的計劃他就開心,梁乙埋作為國相,又是梁落瑤皇後的哥哥,自然可以進出皇宮隨意。而籍辣雷的身份則是翊衛司的馬步都指揮,翊衛司主要負責藩兵衛隊的統製、訓練、藩衛、戍守及侍衛等事。


    梁乙埋和籍辣慶聯合,還怕治服不了一個小小的羅凱。雖然必須放下點身段,但為了修理下羅凱,他興衝衝的來到館驛。


    梁乙埋來的時候,蔡京正在收拾行李,早上羅凱走之前有交代,過不了幾日他們就可以迴汴京了。蔡京一邊收拾心中高興,總算快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這裏能玩兒的地方太少,又沒有和蔡京能玩到一處的小夥伴。每天不是跟著公子瞎轉,就是悶在客房之中。


    聽見有人敲門,蔡京放下手中的活,打開門是一個十分麵生的人,二三十歲,瘦高個漢人裝束。蔡京奇怪,平時偶爾也有些漢人學者來找羅凱,多數都被掌櫃留下名帖,今天這個怎麽自己上來了?


    梁乙埋開口問到:“這位小童,你家王公子可在館驛。”蔡京禮貌的拱手迴到:“公子不在,一早就出去了,這位大人可留下名帖,我等公子迴來交給他。”


    讓蔡京驚訝的事,來的人似乎沒聽見公子不在,反而推開門走進房間,口稱:“王公子可在?”徑直闖了進來。進來看了一圈,見蔡京並未瞞著他,於是訕笑到:“王公子在不礙事,我在這裏等他就好了。”說著竟自己在桌邊凳子上坐了下來。


    看這樣子有點不見到羅凱就不走的感覺,蔡京無奈,怎麽還有這麽樣的人。但不知到對方來曆,也不好向外哄,於是繼續幹著手頭的活。梁乙埋坐了一會覺得無聊,有話沒話的和蔡京搭訕著,蔡京隻是禮貌的迴一兩句,其他一概不知,最後梁乙埋坐不住了:“你家公子到底去了哪了?”


    蔡京還是那句:“不知道,要不您留下名帖。”


    本來親自來找羅凱,梁乙埋就夠窩火了,還要對一個書童搭話,他終於忍不住了,板下臉來:“小小書童,你可知道我是誰麽?我就是國相梁乙埋,你趕緊告訴我你家公子在哪,不然壞了你家公子的好事,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他不提自己是國相還好,一說自己就是梁乙埋,蔡京撇著嘴,上下瞄了兩眼,心想難怪公子不願意見他,做個國相都沒個國相樣兒。都親自來請公子,還擺什麽橫。心想這麽想著,嘴說道:“我的確不知道公子去哪了,我一個書童,公子去哪也不告訴我啊。”


    梁乙埋見跟蔡京多說無意義,心中後悔上樓的時候怎麽不多問一聲,下樓打聽才知道,羅凱跟著漫咩出城了。梁乙埋一跺腳,羅凱這小子可真是走運。


    此時漫咩和羅凱迎接王駕的隊伍,已經走了十幾裏,漫咩估算的沒錯,晌午時候,他們終於看見對麵有一隊人馬走來。這對人馬正是夏毅宗李諒祚的行軍。


    行軍的最前麵是兩名旗手開道,旗手後麵是一個少年,身穿白色長袖衣,頭戴黑冠,身佩弓矢,騎著一頭高大的駿馬,這個少年身後是百餘騎兵,在後麵後有幾百名侍衛步卒,張舉青色三蓋相隨,行軍的後麵是運送物資帳篷的馬車隊。這麽一隊人馬擁簇著李諒祚,顯得耀武揚威。


    漫咩等人急忙翻身下馬,他命羅凱和隨從原地等候,自己迎上前去。李諒祚見是漫咩來迎,心中很是高興。漫咩是夏國的老將功臣,當年殲滅沒藏陷害李諒祚的計劃,漫咩立下了大功。


    兩隊兵和一處,漫咩與李諒祚並轡而行,羅凱以及漫咩的隨從跟在李諒祚行軍的後麵,又朝興慶府方向走了幾裏,大隊駐停了下來。


    西夏皇上不同漢人,他們最早是部落首領,習慣於奔波與征戰,即使是皇上的行軍,也是走到哪裏隨時會駐紮在哪裏。


    眼看著不一會,丘陵之上便支起帳篷,帳篷都是牛皮所製,上麵塗上桐油,不但防雨雪,而且保暖。這些帳篷中間一座格外顯眼,比一般的帳篷都大許多,羅凱知道那就是李諒祚所在,羅凱第一在宋代見到所謂的安營紮寨,想想這才幾百名士兵的隊伍,若是真打起仗來,兩軍對壘,成片連營,那得是多麽壯觀的場麵。


    正在感歎之中,見漫咩朝他走來,打著招唿說道:“王公子,皇上正在休息,一會見你,你可以準備一下。”


    羅凱拱手謝過漫老將軍,笑著說道:“煩勞漫咩老將軍美言。”羅凱剛剛見到李諒祚,感到很詫異,在他的印象中,都說李諒祚兇狠狡詐,甚至很少聽說過對李諒祚外麵的描述。


    迴顧西夏見到這幾個人:李錫哩給羅凱的感覺並不像一般的蕃人,而是文質彬彬。漫咩頗有蕃人之勇,雖然上了些年紀,但也不乏豪爽粗狂。籍辣慶是一副沒長開的包子樣兒,麵目不討人喜歡,有勇無謀。倒是夏毅宗李諒祚讓羅凱意外,畢竟給羅凱的印象都是好勇鬥狠之類,沒想到確是不穿黃袍著白衣的少年。


    日暮時分,帳篷之外升起炊煙,李諒祚從大帳之中走出來,他看看幾裏之外的興慶府,那是自己的根基,也是自己雄霸天下第一步。


    李諒祚信步在連營中走著,一邊走一邊思考著,一會要見的那個漢人羅凱,他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他的身後隻有兩名飛龍苑的護衛,隔著距離遠遠的注視著著他和他周圍的動靜,其他的士兵已經習慣了這位喜歡獨處的少年皇上,他們各自忙著手裏的事。


    李諒祚走到漫咩將軍的帳前,裏麵傳來兩個說話的聲音。他聽的出,一個是漫咩蒼老但是雄渾有力的聲音,另一個應該是漫咩要引薦的宋國人,聽聲音很年輕,但是充滿磁性。


    正聽漫咩說道:“官員應以身作則,官員子弟更不可任意妄為,公子出手也沒什麽錯。”


    作為一國之君,李諒祚沒必要站在帳外聽二人對話,漫咩帳外的親兵隨從見李諒祚過來,剛行禮說話,李諒祚一擺手,隨後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漫咩和羅凱見李諒祚親臨很是意外,漫咩急忙施禮,羅凱也拱手參加。李諒祚背著手看著羅凱,二人對視互相頗感意外。


    李諒祚意外在於,聽聞宋國商使,便想到那老夫子,一臉學術相一副道貌岸然,後聽說這人比較年輕,他便想到充其量也就李錫哩那樣。見羅凱竟是大不了自己兩三歲,長得英姿挺拔,五官十分周正,眼中閃著睿智,嘴角一絲傲氣。見到自己雖行禮但不卑微,舉手投足間頗有風範。


    羅凱見李諒祚也是吃驚,李諒祚的年齡和趙仲針同歲,仲針是蜜罐中長大的,雖然滿腹經綸聰明過人,但有些稚嫩和柔弱。而李諒祚劍眉虎目,眉宇之間更透著成熟還著一絲霸氣,難怪旁人對他的評述,想他小小年紀就能與梁落瑤通奸,並弑殺專權的沒藏家族,血染滿門這魄力無論是前太子寧令哥,還是李錫哩都望塵莫及。


    第一印象有多重要,羅凱與李諒祚相見第一印象便是雙方的好感,但李諒祚畢竟是西夏皇上,盡管他年紀雖小卻從不服人,他向漫咩問道:“漫老將軍所說的宋國商使,可是這位。”


    漫咩迴答“正是”,李諒祚忽然板起臉來,問到:“你這宋使,我問你,你宋國為何一麵言通商派你來做商使,一麵禁榷場不與我國交易?”


    李諒祚這話頗有些興師問罪之勢,漫咩一愣,剛剛這小皇上還對宋國派來商使之事高興,怎麽翻臉就責問,這要是羅凱迴答的不好,豈不連自己也怪罪了。他轉頭看向羅凱,卻見羅凱一笑。


    羅凱心想這話問的,乍聽倒是責問,不過從眼前的李諒祚嘴裏說出力,反而像小孩子抬杠,你要抬我就陪你,逗逗小孩玩也不錯。他心中有數,這李諒祚想必是不按常理出牌,否則,怎麽自己會溜達進大將的帳篷。於是看這李諒祚說道:“你這夏國皇上因何一麵向宋國,請求賜你請漢姓,一麵又用兵掠我宋國之城?”


    說完二人接著對視,這下可把漫咩嚇壞了,漫咩並非膽小怕事之人,不過他深知李諒祚出手重,下手狠。從李諒祚滅掉沒藏訛龐,還沒有人敢這麽對他說話。


    帳篷之內一片寂靜,漫咩看著兩個對視的年輕人。對視之中,羅凱和李諒祚似乎看到一種共同的氣質,那就是不服與霸氣,忽然這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羅凱拱手說道:“都傳聞今上是少年英雄,今日得見果然非同一般。迴今上之問,我宋國若不派商使,如何協調解開禁榷場之事?”


    李諒祚背著手笑過,聽羅凱這麽說便說到:“我意欲親近大宋國,但總將我拒之門外,我當然要打了。國與國之間自有國之大義,想來公子也是這般認為吧?”


    羅凱言道:“今上即知國之大義,做那用兵掠城之事且請再慎之,不然引起兩國刀兵之禍,百姓皆遭塗炭。豈不是枉談大義?”


    李諒祚看看羅凱,嗬嗬一笑說道:“你是宋國商使,並非來言和言戰的對吧?”


    羅凱也是嗬嗬一笑:“自古明君都向往中原文化,以強大自身,才能稱霸天下,與中原無論經商還是文化,若不交流如何壯大經濟?經濟不強盛,百姓一樣受苦。”


    羅凱所說稱霸天下正是李諒祚向往,他雖早熟,仗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猛,才有今天。可他的君王之道並沒有人真正去教他。一歲被立為太子,始終如傀儡般受人擺布,憑著決斷才有今天,聽羅凱的話,李諒祚還是有所動心。


    他走到帳篷之中,見剛剛二人坐下的地方,地上中間有一形狀怪異的碳鍋,他示意羅凱和漫咩坐下說話,自己也和他們相對而坐,三人圍著鍋子,此時鍋子裏麵的碳,燒的外圈的水槽裏的水滾開,坐在這邊上很暖和。


    坐下後他語氣緩和許多,但還是瞪著眼問羅凱說道:“你這大使來的奇怪,明明不許我用漢姓的是你大宋,禁止商榷的也是你大宋,偏偏你又跑來做什麽商使,這是何意?”


    羅凱依然保持微笑,見他語氣緩和,知道自己說他心裏去了,於是迴答到:“我此來夏國,並未官方交流,我即是宋國一商人,也是宋國一臣民,當然希望宋夏不戰互通商榷,我們商人和臣民才有利可圖,民富才可國強。想來今上也是這般認為吧?”


    李諒祚一邊用鍋中的熱氣,噓著暖手,一邊說道:“你說的沒錯,可你們不開榷場,如何通商。”


    羅凱見李諒祚進得進自己的話,便一步一步引導說道:“我來是臣民之願望,但還是要今上有表態,今上一邊攻城,一邊要求開榷場未免不夠誠意,若夏國能有誠意,我願意從中周旋。達成兩國通商之願。”


    李諒祚聽了哈哈哈大笑:“公子膽識我很欽佩,不管夏國與宋國之間大義如何,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經商之事等我迴興慶府,即刻派人護送王公子迴宋國,並隨行元旦賀禮。由公子從中協調周旋,你看這樣可好?”


    羅凱起身,躬身施禮:“多謝今上抬愛,王某一屆草民,得此榮慶也是夏國和宋國兩國臣民的福氣,今上如此年紀就這樣深明大義,待有時日想必夏國也會一震國威。”


    李諒祚再成熟也不多十五六歲,聽這話難免不得意,他咧嘴笑著,露出白牙和酒窩,笑容很是陽光豪爽。也難怪梁落瑤會對李諒祚動心,這小夥挺漂亮,至於李諒祚的好色,也多半是他的容貌引人青睞。


    羅凱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這李諒祚果然不按常理出牌,自己的判斷是對了,可是若是將來仲針繼位這李諒祚絕對是宋國的勁敵。


    李諒祚將目光轉向漫咩說道:“漫大人所薦,果然非同一般,不如一會一起用膳,喝上幾杯,我也見識見識這位王公子的酒量。”


    漫咩忙迴複到:“啟稟皇上……”


    李諒祚攔住他的話:“漫老將軍,不要見外,論年歲輩份你是我的長輩,又是護國功臣,不要一口一個皇上,現在又不是在大殿之上,最煩那些繁文縟節,你還叫我諒祚。咱們喝酒說話也自在。”


    漫咩見李諒祚這麽說,也不反駁,他也自恃身份,同時知道這皇上就這脾氣。羅凱心想這小子可是有心計,如此一來這些老臣自然更加愛護於他,不至於因他年少,抓他不適合治理國家話柄。這麽看來那李錫哩想要露頭算是沒指望了。


    漫咩說道:“諒祚,這位王公子帶了一份禮給你,就是不知道你是否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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