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落瑤翻看著手中的《雲摘》,這雲摘一個月才會來一期,都是梁乙埋派人從延州帶過的,送到宮中一份。梁氏家族原本是漢人,他們兄妹二人對大宋的文化很是傾慕,而自李元昊在位的時候,宮中的官職都設置成漢藩兩製,就連這皇宮殿宇也沿襲漢人的稱唿。


    她聽見梁乙埋的問話:“哥哥也聽說過羅凱這個人嗎?這人心思奇巧,我倒是很想見見。”梁落瑤並沒有直接迴答梁乙埋的話,不過聽梁落瑤這麽說,梁乙埋也沒法再問了。


    當然,梁乙埋才不會將在開封府時候,就是被羅凱所捉的事,告訴別人。讓一個當時十五六歲的孩子製服,這事實在有點丟人。


    他輕輕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說道:“妹妹,和大宋商談榷場的事,現在還沒結果,那邊一直沒迴複,而且現在青鹽過不去,這事皇上怎麽看。”


    落瑤一邊翻著雲摘,這雲摘十幾頁線狀,像本書一樣,隻不過比書要薄一些,那也夠看一會:她用掖挪的語氣說道“那個皇上,每日隻知道動武和寵幸嬪妃,哥哥你問他怎麽看嗎?”


    梁乙埋知道現在雖然梁落瑤,心中有怨氣,不過妹妹說的也是在理,忙恭敬問道:“那妹妹怎麽看這個事。”


    梁落瑤一笑:“這算什麽事,隻要青鹽足夠便宜,自會有謀利的人私做。咱們青鹽比那延州附近的岩鹽自然好很多,更何況薄利多銷。你去安排三司,督辦放些庫鹽,把價格再砸低些。我就不信青鹽還能堆在手裏不成。”


    梁乙埋聽梁落瑤這麽說,於是臉色堆著笑說道:“妹妹說的極是,我迴去就去辦。”


    二人又說了些關於如何給遼國歲貢之事,談完國事。梁落瑤看著手中的雲摘說道,哥哥去趕考沒有及第真是可惜,你看這宋國連女子都是有文采。


    梁乙埋又清了嗓子,她妹妹這話似乎是再說他連個女人都不如。一臉尷尬的說道:“我不中又不是因為文章,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妹妹。”


    梁落瑤看了他哥哥一眼,撲哧一笑:“你現在不比在宋國高中強很多,起碼哥哥現在是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梁乙埋忙伸出手,比了個二的手勢說道:“兩人,兩人。妹妹自然也在我之上”


    他果然很二,一山怎麽能容二虎呢,縱容是一公和一母。但是關係到權,就沒那麽簡單了,尤其梁落瑤心中正在怨恨李諒祚,說完這話,見梁落瑤收起了笑容,歎口氣說道:“若是皇上再這麽驕淫下去,怕哥哥要在三人,四人之下了。”


    梁乙埋拍拍胸脯說道:“妹妹不要擔心,那後宮之事兄長已有安排,都是些下不了蛋的母雞了。母憑子貴,妹妹就放心坐你的皇後。”


    梁落瑤一笑:“你可個夏國的國師,怎麽也不好說話如此粗俗。”梁乙埋也是嗬嗬一樂,他樂的是可以讓他這妹妹開心,不過不論從兄妹角度,還是對自己妹妹的了解,他也不會招惹這位皇後不高興。


    “這女子才華不錯,可惜……”梁落瑤指著雲摘上的一篇詩詞。梁乙埋探著身子,看個隱約便知道梁落瑤說的是哪篇,《雲摘》拿到手梁乙埋看了幾遍。梁落瑤說的是魏夫人的一首詞:


    臨江仙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


    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梁乙埋問道:“莫非妹妹覺得用詞欠斟酌嗎?不知道妹妹口稱可惜是什麽意思?”


    梁落瑤一歎起:“可惜情意切切,意境倒是足夠,不過看似深閨怨婦,可惜了才華。”


    梁乙埋聽梁落瑤這麽說,知道拍馬屁的機會來了,跟著說道:“女子中能有幾人像妹妹這樣的深明大義,有巾幗不讓須眉之勢的。”


    這話可是梁落瑤喜歡聽的,不過她也聽得有些麻木,便說道:“女子之中我喜歡那月下姐妹,當日還想說給哥哥。要不是皇上起色心,我真舍不得讓她走呢。”


    梁乙埋一皺眉:“妹妹,你可知道這月下嫁人了麽?”


    “哦”梁落瑤倒是感興趣,這半天,她第一次抬起頭沒一直看著手中的雲摘。“所嫁何人啊?”


    當日梁乙埋追月下,可是真心想殺了月下,月下知道的事太多了,不過他也聽說了羅凱的婚事。派人打探新娘正是梁月下,心中又恨又癢。“就是你欣賞的這個羅凱。”他指指《雲摘》。


    這下落瑤可是更對羅凱感興趣了,尤其羅凱的婚宴,別具匠心。想想自己即使做了皇後,也不過是和李諒祚私通,直接進了皇宮,都沒有個正式迎娶。心中竟然有些羨慕,和女人才會有的幻想。


    梁乙埋見落瑤有點走神,於是說道:“月下嫁的好,不及妹妹嫁得好。若不是妹妹當年在李錫哩和沒藏之間選對了,後來有深明大義,如今怎麽能成為皇後。”


    落瑤聽這話一皺眉,哥哥這是在誇自己還是在罵自己。她幽幽的說到:“那李錫哩性格太像他的大哥李寧明,難成大氣。”


    “那為何妹妹還要留著這個人?”梁乙埋心中疑惑。


    “什麽事,名正才能言順,你我都是外戚,若有一天皇上有差池,太子還小。總要有個名目。”雖然落瑤說的隱晦,但梁乙埋已經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他更知道李錫哩的性格的確很像李寧明。


    天授禮法延祚元年(1038年),李元昊稱帝,立野利氏為憲成皇後。野利皇後生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就是李寧明,同年被立為太子。太子李寧明知禮好學、深明大義,但他的性格卻與父親格格不入。太子生性仁慈、不喜榮華富貴,篤信道教並幻想以此成仙。


    李元昊曾問什麽是“治國之道?”李寧明迴答:“莫善於寡欲。”李元昊大怒,罵道:“你這小子說話不倫不類,不是成霸業的人材。”很不喜歡他,下令太子不許朝見。


    太子不以為意,索性專心學習起氣功。後走火入魔,氣忤不能進食而死。臨終前,仁德的太子留下遺言,說天下荒旱老百姓生活困苦,希望自己死後隻穿一白袍下葬,以此來彌補自己未能承擔起替父母撫慰天下百姓的罪過。元昊見到兒子的遺書,也頗為哀傷,下令依然按太子的規格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並改立李寧明的親弟弟、野利皇後的次子寧令哥為太子。


    而寧令哥被沒藏陷害而死後,李錫哩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兩個親哥哥和生母都死了,縱使李錫哩性格再與李寧明相似,他也會有所觸動,想想自己該怎麽做了。


    霰,落在馬車的車篷上,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羅凱從剛剛的悃盹兒中醒來,暖轎棚中的火爐,發出微弱的光。他挪了挪被車顛簸的感覺發麻的屁股,看看坐在他對麵的李錫哩。


    本來羅凱是極其不喜歡坐這馬車的,平時但凡能騎馬他就盡量騎馬。男的不騎馬,做什麽馬車。這不是有奔馳不做,非得坐三蹦子嗎。可這李錫哩,雖然是西夏人,卻是一比漢人裏的文人還文,弱不經風的在靜州就病了。


    李錫哩這病純屬自找,大半夜的竟然跑出去,眺望興慶府方向。他受了點風寒有點感冒發燒,騎馬可是不行了,羅凱勸他晚走一兩日,他非要堅持。羅凱實在不想跟他一轎廂,不過看他似有心事欲言又止的樣子,隻好冒著被傳染感冒的危險坐了進來。


    自從穿越到宋朝羅凱最怵頭的事,就是生病。若病了隻能喝些中草藥慢慢調理,根本沒有像現代醫學那樣,可以快速緩解症狀的西藥。而且從他坐進這車裏,他就像被心理暗示一樣昏昏沉沉。


    要是在前幾日,兩個人可以掀開簾,讓光線透進來,今天不用掀開就有絲絲寒風吹著。唯一的光線,是這忽明忽暗的暖爐的微弱紅光。


    李錫哩緊緊皺著眉頭,他的眼睛和嘴唇都緊閉著。羅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聽聽這霰雨的聲音,像小冰雹一樣砸在車篷上,他知道這不是冰雹,遇到霰時,許多人都以為是冰雹,冰雹常出現在對流活動較強的夏秋季節,而霰常出現在降雪前或與雪同時降落。


    羅凱心中想著:幸好快到興慶府,否則更難走了。不過等到大雪,迴程就難走了。這一出來得有一兩個月,梅耶府和晉鄉府那邊都不知道怎麽樣了。不過有陸慎言和何裏缽,羅凱也不至於太揪心,他最惦記的就是月下。


    他想想這幾年,兩人聚少離多,現在還是新婚燕爾,自己卻不得已遠行,難怪《琵琶行》中有一句:商人重利輕別離。想起月下,羅凱心中有些暖意。不過男人就是這樣,這念頭很快就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則是想到此行的目的:白石。


    羅凱從平日和李錫哩的交談中,得知羌人以天神為最高的保護神,並以白石為表征。黨項族,是我國北方古老的少數民族羌族的一支。在眾多的族姓中,比較顯赫著名的計有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利氏、米擒氏、拓跋氏等八個族姓。而這八大族姓中的“龍頭老大”,就是傳說中那個留著高貴的北魏皇族鮮血的拓跋氏。


    隋朝建立以後,隋文帝楊堅一統天下,原來那些跑到山林裏的黨項羌人,這個時候又有的動了內附之心。公元584年(開皇四年),黨項羌有千餘家願意歸順隋王朝。公元585年(開皇五年),其大首領拓跋寧叢率領部落請求定居旭州(今甘肅省臨潭縣境),文帝任他為大將軍。這次,黨項羌人第一次出現在了正史之上。


    羌族原始宗教的顯著特征是以白石崇拜為表征的多神信仰,白石既是天神和祖先神的象征,也是一切神靈的表征。羌族的天神信仰和白石崇拜由來已久,其白石神信仰的特性,從史詩《羌戈大戰》中可見一斑。


    羌人從西北大草原到岷江上遊的大遷徙途中,因其始祖天神木姐珠的幫助,用白石變成大雪山,乃得擺脫“魔兵”追擊,轉危為安。到達岷江上遊後,又因在夢中得天神幾波爾勒的啟示,用白石擊敗了“戈基人”,羌人始得重建家園,安居樂業,興旺發達。


    為了報答神恩,保佑羌人永世平安昌盛,羌人首領阿爸白構提議用白石作為天神的象征。羌人以天神為最高的保護神,並以白石為表征,供奉在每家屋頂正中最高處和村寨附近的“神林”中的石塔上。屋頂是每個家庭私祭白石神的地方,神林是每個村寨公祭的場所。這就開始了天神和白石崇拜,並成為羌人的傳統習俗。


    白石神最初乃是羌人天神或祖先神的“人格化”的化身,然後是一切神靈的表征。


    弄清楚這些,羅凱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西夏人當月下是白石神,因為月下隨身不離的那塊白玉,而且月下那塊玉所又有的感應思維的能力,使當地人誤會月下就是白石神。


    羅凱也知道了,當時月下離開西夏的時候,預言的白石神就是現在的太子。這點讓羅凱有些琢磨不透,難道這個西夏太子生來就帶著白石嗎?如果那樣是不是和自己一樣是,是穿越過來的?


    這次羅凱真的想錯了,月下之所以那麽說,是要騙西夏人,自己好得以脫身。不過這件事情沒有梁落瑤的協助是做不成的。月下看明白了落瑤的心思,這才得以順利到達橫山。但是月下答應落瑤,即使孩子不是白石神也隻有天知。所以,整個事情她沒有告訴羅凱。


    羅凱天馬行空的想了一會,李錫哩的咳喘聲,讓他迴過神來,聽李錫哩咳嗽了幾聲停歇後,對羅凱說道:“王公子早醒了吧。”他的聲音有些疲倦的幹啞,羅凱遞給他水囊:“你這是感冒風寒,多喝些水。”


    李錫哩結果去勉強喝了兩口,隨後他撩起棉簾的一條小小縫隙,羅凱此刻從透進來的光線裏,看清楚李錫哩蒼白的臉色。一股涼風襲來,火爐中的火跳了跳,比剛才反而旺了一點。


    李錫哩感覺到涼意,急忙放下棉簾,車廂裏又恢複了暗寂的沉默。李錫哩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用他一貫的,平緩的語氣說道:“再有十幾裏路,就可到興慶府了。”


    羅凱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不過聽聲音似乎剛剛喝的水潤了喉嚨,多少比剛才的聲音好了一點。“是啊,估計這種天氣,有半日也就走到了。”


    黑暗中李錫哩低聲吟誦到:“寒鄉無異服,氈褐代文練。日月望君歸,年年不解緩。荊揚春早和,幽冀猶霜霰。”吟誦到此,頓了下來。


    羅凱讚道:“好詩,尤其這霜霰,今日可是一路霜霰伴君行。”


    李錫哩是學者,說起詩詞他接著說道:“這是南北朝鮑令暉所作,後麵半段則是北寒妾已知,南心君不見。誰為道辛苦,寄情雙飛燕。形迫抒煎絲,顏落風催電。容華一朝盡,惟餘心不變。”他最後一句說的語氣各位重,說完竟從喉嚨中發出幾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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