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嶺間飄蕩著一陣陣優美動聽的弦音,在這荒涼人跡罕至之地實在稀奇。青山派眾人似都被這詭異的琴聲震懾住了,個個沉浸其中,如癡如醉。這琴聲來得蹊蹺,張九峰、馬天星、江穎三人內力較強,克製幹擾,循聲查看。撫琴的正是白一少。他盤坐在峰頂一塊大石上,聚精會神地彈奏著,似乎對三人的到來渾然不覺。山風唿唿,似更助長了琴聲的魔力。三人怔了良久,大腦一片空白。一曲完畢,二人才恍然醒轉。


    白一少道:“不錯不錯,你們能衝破我的琴聲尋到這裏,可見你們三人都非等閑之輩。”張九峰道:“小子,你又想幹什麽?”白一少道:“一來告訴你們,我大哥去了巴蜀碧火莊,二來殺了你們為我大哥出口氣!”江穎並起胳膊道:“看你弱不禁風的,我們也不想害你性命,趕快迴家吧。”白一少慍道:“你瞧不起我?”馬天星道:“這件事本跟你毫無關係,你為何非要趟這渾水?”白一少道:“渾水可以不趟,切磋切磋武藝總可以吧?”江穎蔑笑道:“真看不出你會哪門子武藝。”白一少欲怒又換了副笑臉道:“不比也可以,請聽我彈奏一曲總可以吧?”張九峰道:“反正閑來無事,聽聽就聽聽,聊以解悶。”馬天星神色凝重道:“小心,他這琴聲恐怕就是殺人之刃!”白一少冷笑一聲,右手輕輕撥動琴弦。琴聲優美,如春風拂柳,如高山流水,如含情互訴……三人渾身都不禁鬆弛下來。張九峰幹脆盤坐下來靜靜聆聽,一時心緒繁雜,往事如煙,五味雜全;馬天星、江穎也心馳意馬,陷入深深迴憶中,憶起往日情仇怨怒,痛苦悲歡。白一少笑麵春風,柔聲道:“我這一曲好聽不好聽?”三人都沒有答話,如醉如癡。白一少得意含笑,指上加力,悠揚婉轉的琴聲陡然變得低沉哀傷,像哭聲綿延萬裏,像哀痛彌漫八方,上至青雲駕鶴歸,下至黃泉親人會。不知何時,三人都已淚流奔騰,神智恍然。白一少又含笑問道:“三位感覺可美妙?”三人更不答話,嗚嗚咽咽不停。白一少暗運玄功,指上加力,琴聲陡然變得極為高亢,像一鶴衝天過九霄,像鋼針刺顱穿心透。三人陡然感覺頭欲要炸裂,疼痛難忍,倒在地上翻滾不止。琴聲愈來愈烈,三人愈來愈痛苦,白一少愈來愈開心。就在三人備受折磨之際,有人高聲斷喝道:“住手!”這一聲猶似撞響了的沉寂千年的古鍾,一瞬間擊破了一切妖魔鬼神的法障,隨著琴弦的崩斷,琴聲戛然而止。三人也開始慢慢安靜下來。白一少神色微驚,抬頭觀望,但見南宮燕飛身而至。她的眼睛更加紅了,眉宇間帶著縷縷厲色。白一少含笑道:“你來晚了,琴弦斷了。不不不,是你弄斷了琴弦。這美妙清音,你是聽不到了。”南宮燕道:“你的琴弦斷了,我的手掌還在,正好打你。”白一少道:“姑娘心好冷啊!”說完突然自琴下拔出一柄銀白色寶劍,極速飛身刺出。南宮燕冷笑一聲,左臂一揮,不遠處的四塊大石像長了翅膀似的竟迎空而起飛速撞去。大石臨身,白一少揮劍劈石。其中一塊被他劈成兩半,另外三塊卻不及動手,將他撞落。


    白一少落地後,吐了口血,又爬起身,苦笑道:“我最擅長的不是劍法,而是琴音,我就是琴魔白一少。”說完身子一旋,飛身落在琴前,盤坐下,右手一撫,發出一聲聲怪音。隨著怪音響動大地微微震動起來。南宮燕聽著這怪音頓時氣血翻湧,頭開始痛起來,似有萬千鋼針刺入,又像有萬千鋼針頂破頭顱刺出,疼痛難忍。她趕忙深吸一口氣,暗運玄功,氣血很快平複了,頭漸漸也沒了痛感。她繼續暗運玄功,等到達到飽和狀態時,雙掌齊出。隨著雙掌推出,萬千亂石一起縱行橫飛,遮天蔽日。俄而,琴聲便止。白一少渾身衣衫襤褸,滿麵塵灰,五竅流血,眼睛睜大,神情呆滯。他身前的那把琴已經化成碎片。過了片刻,白一少一大口血噴出,道:“你是第一個打贏我的人,琴魔從今天起便不在這個世上了。”南宮燕輕蔑道:“你的死活,本教主並不感興趣。你要想多活幾年,就不要來找麻煩。”說完來到江穎身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臉:“醒醒,醒醒!”江穎睜開眼,坐起身,捏了捏頭道:“頭痛死我了。”南宮燕道:“你能不能走路?”江穎冷冷道:“能走。”南宮燕笑道:“昨天是我對你太兇了,你別生氣了。我以後對你好。”江穎點了點頭道:“好啊。”南宮燕來到張九峰身前,在他肚皮上打了一拳,道:“老家夥還裝睡,該起來了。”張九峰咧著嘴,坐起身道:“你想打死我啊?”江穎來到馬天星身前,推了推,喊道:“馬大哥你醒醒。”馬天星睜開眼,道:“發生了什麽事?我的頭——”


    張九峰走到白一少近前就是一個耳光,怒道:“我打死你這個混蛋!”白一少笑道:“臭老頭子,若不是她,我早讓你上西天了!你狂,你有什麽資格狂!”張九峰抬手又要打,南宮燕道:“張前輩這次放了他吧,殺了他等於得罪了魔音門。”張九峰頷首道:“小子,若非南宮姑娘求情,你今日必死無疑!”白一少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們不敢殺我!哈哈哈……”馬天星道:“你就是個瘋子!”白一少道:“我就是個瘋子又怎麽樣,你們還不是怕一個瘋子!”張九峰道:“我們走,這個人不襯理。”白一少冷冷道:“你們給我記住,我白一少還會再來!”慢慢站起身,一邊笑著,一邊跌跌撞撞下山去了。


    江穎走到南宮燕近前,討好道:“燕兒,你武功又上了一層樓。”南宮燕道:“知道我的厲害就好,你若敢再招惹別的姑娘,別怪我手下無情。”江穎道:“我心裏隻有你一個,絕沒有第二個。”南宮燕道:“那個無情呢?”江穎道:“她怎麽能跟你比,十個一百個她都比不上你一個。”南宮燕頷首道:“明天,我們就啟程趕往巴蜀。”張九峰道:“江盟主身子還沒恢複,不宜遠行。”南宮燕道:“能走的走,不能走的先留下。”江穎道:“把我爹留在這裏,我怎麽能安心?我看再等些日子。”南宮燕道:“不,我說走就走,不走也得走!現在大家都得聽我號令,誰要是不聽話——”說到這裏一掌推出,一塊大石立刻炸了個粉碎。繼續道,“這就是他的下場!”說完揚長而去。張九峰道:“南宮姑娘厲心太重是入魔道的先兆。”江穎道:“如何解救?”張九峰道:“辦法倒是有,就怕不好辦。”江穎問道:“什麽辦法?”張九峰道:“習練越高越久的武功,魔心就會漸長,隻有多讀佛經才能將淤積心中的魔心一點點化解。江穎啊,南宮姑娘會聽你的話嗎?會讀那些令人枯燥無味的佛經嗎?”江穎道:“我現在是妻管嚴,隻怕力不從心。”張九峰道:“總之你們想想辦法,南宮姑娘一旦成魔,大的不說,江穎你可要吃苦了。”江穎“唉”了一聲,道:“我想想辦法。”


    眾人迴到青山門,南宮燕把大家集合在江雲的寢室,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錢寧道:“江盟主和夏大姐傷勢未愈不宜遠行,依我之見再晚上幾日。”南宮燕道:“江盟主和夏大姐身體羸弱,可晚幾日再行,其他人明天必須出發。”江雲躺在榻上,氣若遊絲道:“張前輩、天星,你們是什麽意見?”馬天星道:“我不同意!我不能丟下夏嬋。”張九峰道:“老夫也不同意。”南宮燕臉色一沉,厲聲問道:“江穎,你說!”江穎道:“我看還是再晚幾天吧。我爹身體未愈,我心裏怎能放心下?”南宮燕沉思片刻道:“再晚三天,三天後一定出發!”她急於出發,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想撇開江雲。她心裏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對於愛情必須有一顆自私自利的心,對於自己的情敵絕不能有半點憐憫之心。


    江穎實在不想南宮燕再這樣下去,她現在變得越來越離譜——脾氣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夠溫柔,越來越飛揚跋扈,已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了。於是,聽從張老前輩的話,在玄天宮裏翻箱倒櫃,終於找到兩本發黃的佛經。他拿著佛經來到南宮燕的寢室。南宮燕盤坐在臥榻上,閉著眼睛,頭上縷縷青煙自烏雲般的秀發中飄出。她臉蛋兒紅撲撲的,誘人的嘴唇豔紅性感。江穎大著膽子,走到麵前,撅起嘴正要親一口,南宮燕的眼睛一睜,江穎嚇得立刻將佛經往前眼前一入,笑道:“給你件寶貝!”南宮燕皺皺眉,慢慢收了功,右手抄起那兩本佛經,看了一眼,扔給江穎道:“什麽破爛書拿走!”江穎道:“我知道你耐不住性子看,所以我早已準備好了,我要用我甜美的嗓音盡情地為你誦讀。”說完清了清嗓子,掀開佛經讀了起來。此刻,他沒有發覺南宮燕的臉色已然大變,心頭已然火氣。“哎呦!”南宮燕直接把江穎扔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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