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用餐已畢,三人上了一輛帶廂馬車,與魚管家、曹豹一同前往食人穀。馬車穩行,一路向北。胡菲菲道:“聽說食人穀內遍地桃樹,三四月間桃花盛開,美不勝收,取個桃花穀之名再恰當不過,為何偏偏要叫什麽食人穀?”


    魚管家道:“原來穀內野獸甚多,有人誤闖而入,十之八九難逃一死,故而叫食人穀。我家主人四十年前到了穀內,殺了些野獸,又遍植桃樹,辛苦了十餘年,後來移民漸多,山穀才有今日景象。”


    江雲道:“老老前輩應該稱得上是一穀穀主了。”


    魚管家道:“我家主人並無此貪心,隻是在此處安度晚年,修身養性。他與人無爭,逍遙快樂,隱於桃林,孤芳自賞。”


    江雲道:“好像四魔並不識得你家主人。”


    魚管家道:“我家主人素來不與四魔往來。食人穀廣闊,已有五六個村落,村民萬計。我家主人隱於市井,雖有至高至尊之絕藝,卻隱姓埋名,四魔高傲,安能識得我家主人。”


    丁香道:“看來你家主人是個淡泊名利,與世無爭之人。”


    魚管家道:“是極。”


    江雲道:“你家主人認識晚輩麽?”


    魚管家道:“不認識。不過,你現在已經跟我家主人扯上了關係,我家主人對一些事情一定要處理一下。”


    江雲道:“魚管家可否明言相告?”


    魚管家捏著胡須道:“跟你學的功夫有關。”


    江雲道:“神劍四絕?”


    魚管家道:“不錯。還有,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個魚的圖案?”


    江雲道:“確實有。這應該是家母在晚輩嬰兒時用針一針針刺出來的。這是她在晚輩身上做的記號。”


    魚管家道:“這確實是一個記號,也確實是你母親刺上去的,但這位母親卻不是芳心。”


    江雲道:“魚管家越說晚輩越糊塗了。”


    丁香道:“大哥哥莫非與你家主人有血緣關係?”


    江雲道:“不要亂說。”


    魚管家道:“說得沒錯,這真是老天有眼啊!”


    胡菲菲道:“雲兒身上有魚的圖案,你家主人是不是聽我家衛主所說?”


    魚管家道:“冬雪衛主將此事說給我家小少爺,是小少爺無意中說給了我家主人聽見。我家主人便托四魔找到江公子,並帶到穀內與他相見。不想,慕俠山莊化為灰燼後江公子便銷聲匿跡,這尋了二年,終於將人尋到。”


    胡菲菲道:“那夜我家主人見了他身上的圖案,立刻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此後對他恭恭敬敬,謙謙有禮。沒想到,他還真是個大人物家的孩子,我家衛主倒是極有眼光。”


    丁香道:“你家主人是個大人物麽?”


    魚管家笑道:“我家主人一不做官,二又沒錢,你說是不是個大人物?”


    胡菲菲道:“不是做官的,也沒錢,可是功夫誰能比得上?擁有蓋世武功的人還不是個大人物?我都聽我家衛主說過,你家老主人非等閑之輩,可謂武林第一人。不過,到底這麽稱唿,我家衛主也不知道。”


    江雲道:“晚輩還是想問一下,老老前輩該怎麽稱唿?”


    魚管家道:“我家主人有話,他的真實身份不能告訴別人,所以老叟也不能直言相告了。”


    丁香道:“故弄玄虛!別是什麽武林巨盜,哪有誰連自己的名字都要隱秘的。我看他就是個膽小如鼠的人,有本事說出來自己是誰。”


    江雲道:“不要亂說。”


    魚管家笑道:“小丫頭,這激將法對老叟是半點用也沒有的。你說我家主人是個膽小如鼠的人,這句話就算他老人家親耳聽見,也隻會淡淡一笑。”


    丁香道:“你家主人活得可真有境界!不思名利,忘我獨行,淡淡一笑,雲開日照。”


    眾人一路閑談,不一日進了食人穀,隻見穀口站著一叢人,四魔也在其中。


    眾人下了馬車,四魔迎上前。獨孤隱道:“奉高人之命在此迎接三位。請三位跟老夫走。”


    道路兩旁淨是桃樹。此值正是三月份,桃花開得正盛。一陣輕風撫過,花海起浪,粉雲湧動,此起彼伏,美不勝收;花香四溢,泌人心扉。三人見狀無不歡喜,都道食人穀是個人間仙境。一幢大宅隱於桃林之中。獨孤隱道:“那便是血魔的飲血宮。”柳如煙道:“三位隨時可以來本宮做客,本宮用最最新鮮的處女之血招待三位。”丁香道:“嚇死人了,我寧可渴死也不喝人血。”四魔大笑,柳如煙道:“本宮開玩笑,還能真讓你們飲血啊!”又走了一程,又見桃林中隱著一座大莊。獨孤隱又道:“那裏便是賭魔的龍虎閣。”何正方道:“有空咱們玩幾把?我那裏賭具俱全,三位想怎麽個玩法都行,而且每天客人也不少,保證讓你們滿意。”胡菲菲道:“我可沒賭本兒。”丁香道:“這個我喜歡。”何正方道:“沒想到,咱們倒是誌同道合之人。”又走了一程,遠遠看見一片白牆青瓦,輕煙嫋嫋。獨孤隱又道:“那裏是桃花村,在下的劍魔府就在村中,三位隨時可以來做客,順便切磋一下劍法也好。”江雲道:“非常有雅興。晚輩還是要向獨孤前輩請教一二。”獨孤隱道:“我乃兄弟手下敗將,‘請教’二字萬萬不敢當。”又行了一程,隻見一座山峰下又有一片樓閣,金碧輝煌。獨孤隱道:“那是酒魔的酒香坊。辛大力道:“我辛大力別的沒什麽好招待的,好酒一定管夠。”江雲道:“有空必當討上一碗嚐嚐。”


    桃林間有一條小路。沿著小路逶迤而行約莫十餘裏,來到一幢清幽的宅子前。魚管家道:“這裏就是我家主人的住處。”


    宅子對麵桃林間空地上,擺著十幾塊大青石。青石上麵打磨的十分平滑。魚管家道:“諸位先在此歇息,老叟這就去請我家主人。”


    過了片刻,隻聽一陣哈哈笑聲響起,隻見林中一塊大石上已盤坐下了一位老者。這位老者,眉發胡須都已潔白,一張瘦削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皮膚如嬰兒一般潔淨細滑,雙目裏精光四溢,猶如月光撒射。他氣宇超俗,恍若仙人。


    他何時到來,眾人都沒看見。


    江雲一抱拳道:“莫非老老前輩就是欲要見晚輩之人?不知如何稱唿?”


    老者道:“不錯,老翁便是那人。你們稱我為桃花翁便可。”一頓又道:“請幾位上坐。”


    江雲又施了一禮,身形一縱,上了大石盤坐下。緊接著四魔也都上了。丁香和菲菲最後才上得。這時,那魚管家也一路小跑,來到近前,一抱拳道:“老叟晚來了。”一頓又道:“恭喜主人輕功又上了一層樓。”桃花翁道:“你也坐吧!”魚管家道了一聲“是”,身形一縱,在他身邊坐了。


    桃花翁道:“小輩,能否讓老朽看一看你身上魚的圖案?”


    江雲沒有答話,伸手將衣服一拉,露出胸上一塊肌膚,上麵霍然有一個魚似的圖案。桃花翁眼睛一亮,精光暴射,片刻微笑著點點頭。


    桃花翁道:“大家都不要說話,先聽老朽講一個故事。百十年前,東海火靈島上住著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姓魚,靠打魚過活。有一天,這戶人家的一個小兒子,偶然看見有兩位長者在一塊凸崖上比武。那個小孩子看得如癡如醉。”


    “有時,一點小事就會影響一個人的一生。後來,他便對武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他便告別父母,躊躇滿誌,到大陸拜師學藝。那個孩子離島時才十二歲。”


    “拜師學藝豈是一句話的事?他吃盡了苦頭。他四處拜師學藝,一晃過了十年。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期間會發生很多事。後來,他又迴到島上看望父母兄弟,可是他的父母兄弟全都不在了。他也不知道他們是死了,還是到哪裏去了。”


    “一個人對一件事癡迷了,就很難自拔。他真地難以自拔。他依然刻苦鑽研武學,一晃又過了五年。五年後,他終於和他的師妹成了親。本來,他可以和他的妻子恩愛過日子,可是他對武學越發癡迷,冷落了愛妻,整天把自己鎖在密室。”


    “付出了就有迴報,我相信這句話。後來,他終於創了一套劍法,他遊曆天下,用這套劍法打敗了天下所有的劍客。他感到無比榮光,無比驕傲。他想他終於好好迴家過日子了。”


    “與人比武,勝者歡喜,敗者呢?有的敗者心胸狹窄,心生怨恨,終要報仇解恨。他們自然傷不了他,但他的家人又怎能自保?”


    “時光悄悄流逝,五十多歲的他迴到家中,他的孫子都大了。可是,他家裏隻剩下他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幾歲大的孫子,愛妻早已去了,大兒媳生完孩子不久也被人害死。他終於感到痛苦!得了天下第一又怎樣?不久,他的大兒子也死了,孫子也丟了。為什麽會這樣?他不明白。後來,他終於明白了,他打敗了別人,別人記恨他,就拿他的家人出氣,害死了他的大兒媳,又害死他的兒子,偷走他的孫子。他並沒有去找到他的仇家,而是帶著小兒子來到這食人穀隱居。後來,小兒子不願在穀裏隱居,便去了幽州城居住。十幾年相安無事,不想二十多年前他兒子的孫子又丟了。”


    丁香道:“那老老前輩,你今年多大年紀?”


    桃花翁笑道:“老朽已經一百多歲了。”


    胡菲菲道:“老老前輩的意思是雲兒有可能是您的兒子的孫子。”


    桃花翁道:“不錯!”


    獨孤隱道:“老前輩可有真憑實據?”


    桃花翁道:“他身上有魚的圖案就是證據。”說著將衣服一拉道:“諸位請看,我身上也有這個標記,這是我們魚家的規矩。”


    眾人一瞧,隻見他胸上果真也有一個魚的圖案,跟雲兒身上的一模一樣。


    柳如煙道:“完顏芳心偷走了您的兒子的孫子,然後送到了江家?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桃花翁道:“老朽也不知道為什麽。請問小輩,你的娘親對你如何?”


    江雲道:“她一點都不喜歡我,她還…………,我早就覺得他不是我娘親。”


    桃花翁道:“老朽不要求你現在就認祖歸宗,等你將來向芳心問個明白,你再來認你的父母也不遲。”一頓又道:“還有一件事。小輩已經練成神劍四絕,便該是火靈聖君的門下弟子。你可願拜入?”


    江雲道:“不知是哪一門哪一派?”


    桃花翁道:“火靈教。”


    丁香道:“沒有聽說過。”


    胡菲菲道:“火靈教乃是西域門派,十幾年前已經滅教。不過,聽說教主未死。”


    獨孤隱道:“老前輩也是火靈教門人麽?”


    桃花翁笑道:“正是。”


    柳如煙道:“聽說火靈教有八大神功,除了神劍四絕,還有水上飛仙、陰陽掌、追魂簫、無形劍。不知老前輩會哪一種武藝,可否顯露一二。”


    桃花翁笑道:“老朽就顯露一下無形劍的功夫。”話畢,右手抬起,豎掌一推,隻聽“哢”的一聲響,一根手臂粗的桃樹枝幹頓時斷成兩節,斷麵如刀削一般平整。


    辛大力道:“老前輩果然神通廣大。”


    桃花翁道:“言歸正傳,小兄弟你要不要加入火靈教?”


    江雲道:“小輩已經是蓬萊派弟子,弟子不想再另投別派。”


    桃花翁道:“你若肯投,你便是本教教主。”


    江雲道:“小輩實有難言苦衷,請老老前輩另選他人。”


    桃花翁道:“可是,你已經練成本教神功。你練成本派神功就要投在本派門下,否則老朽就要廢掉你的武功,這是本教教規,不可更改。”


    江雲道:“小輩寧可被你廢去武功,也不想另投他派。”陸九星對他恩重如山,他就算死也不能做對不起他老人家的事。


    桃花翁道:“老朽給你一年的時間好好想想,否則老朽真會對你下手。”


    丁香道:“雲兒不是你兒子的孫子麽?你怎麽這樣對他?”


    桃花翁道:“老朽向來公私分明,本教有教規,就算他是我爺爺,老朽也要照教規辦事。不過,這一年裏我保證他的安全。”


    丁香忍不住“撲哧”一笑。


    桃花翁冷冷道:“事情都辦完了,幾位請便。”話畢,身形一起,嗖的一聲,已在十幾丈外。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魚管家道:“我家主人性格怪異,請幾位海涵。”


    丁香道:“這人來得快,走得也快,跟一陣風兒似的。”一頓道:“何大哥,咱們去玩兩把。”何正方道:“好極。在下免費提供一百兩銀子做賭資,贏了五五分賬,輸了算在下的。”


    酒魔辛大力道:“江公子請到舍下一起飲酒如何?”


    江雲道:“恭敬不如從命。”


    柳如煙道:“胡妹子,那你來我飲血宮玩吧!”


    胡菲菲想推辭,又不好意思,道:“那晚輩隻小坐一會兒。”柳如煙道:“行。”一頓又道:“丁香,你也來飲血宮吧,你來一迴,便不想再走了。本尊還是要收你為徒。”丁香道:“免了,我還要去賭錢。”何正方忿道:“四妹,你怎麽能搶我的客人!”柳如煙自知理虧,隻得道:“算我沒說。”一頓又道:“別忘了,咱們一會兒喝酒!”何正方道:“知道,三哥何時誤過大事?”柳如煙道:“四妹我可指望你呢。”獨孤隱道:“都行了,也不怕讓客人們笑話!”


    眾人各行其事,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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