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峰峰主為墨華長老,相傳他以前原來是某個世家的弟子,後來機緣巧合下拜入了蒼梧宗,因自身天賦異稟,被當時的宗主收為弟子,再之後就變成了一峰之主。


    在蒼梧宗的十一位長老中,恐怕就屬他最年輕,且脾性也是最古怪的了,常常會因為某些小事而被其他長老嫌棄。


    墨華長老喜歡花,所以他的大殿周圍是一片鳶尾花田,附近還有許多桃樹杏林。但他又對花粉過敏,所以就在大殿外麵結了陣法,除非必要絕不出去。


    墨華長老喜歡美人,所以不論是徒弟還是雜役,都是一等一的好容貌。但他又見不得比自己長得好看的,所以經常與宗門內有冰美人之稱的二長老看不對眼。


    墨華長老待人溫和,所以贏得了門中諸多女弟子的愛慕,但他罵人時不論男女,常常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讓人又愛又恨。


    墨華長老有輕微的強迫症,譬如每日的衣衫絕不重樣,譬如自己的弟子必須別具一格,所以棄了蒼梧宗的藍白服飾,改為了嫩黃色,又譬如,峰上的林木必須為雙,所以他每日都會派人去數一遍,將單數長出的苗子掐死於萌芽之中。


    墨長老還有個眾人皆知的怪癖,便是每個月的十五之夜,都要叫人去他屋裏說個故事,若是不能讓他滿意的話,第二日將會被罰去數苗子。


    ……諸如此類。


    陸芷一臉麻木的從江楚楚手中接過雜役服時,後者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


    “師姐。”陸芷還想掙紮一小會兒,“真的不能再通融通融嗎?”


    比如讓她到墨長老跟前求個情什麽的。


    江楚楚:“何師弟,雖然不知你是怎麽惹到我師傅的,但師姐好言相勸一句,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別試圖抵抗,不然隻會更慘。”


    “……”


    許是見少年臉上的表情過於悲憤,身為過來人的江楚楚有些於心不忍,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擔心,這峰上的林木越師弟三日前就已經數過了,現在應該也沒長多少,花上個把時辰的話,應該能很快數完。”


    陸芷不可置信的指著麵前一望無際的林場。


    “師姐,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嗎?”


    找出萌芽掐掉什麽的,無異於海底撈針,這怕是三天三夜都數不完吧?


    江楚楚咳了咳,才想到這孩子是新來的,不能與他們這些有經驗的老手相比。


    墨華底下的徒弟加上新收的越氏,總共有五個,平日裏都是分著來數的,一開始也是不熟,後來數多了,也慢慢摸出路子。


    但師傅曾特意叮囑過,讓他們不要幫忙,所以隻能算何師弟倒黴了,惹誰不好,偏招惹上了自家喜歡捉弄人的師傅。


    “可惜了。”江楚楚歎道,“若是我大師姐和二師兄在的話,定有法子助你的。”


    陸芷八卦之心隱動:“江師姐,說來奇怪,為何我進來到現在,都沒有見到其他的師兄和師姐呢?”


    “大師姐一年前就下山曆練去了,至於二師兄……”江楚楚想了想,不太確定的開口,“他比師姐提前離開,聽說是在人間的氏族出了事,隻偶爾捎信迴來說明情況,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說完,耳邊突然響起自家師傅傳喚的聲音,便與陸芷告辭,匆忙奔向長老大殿。


    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遠處,陸芷才收迴目光,看著眼前蔥鬱的林木,欲哭無淚的仰天長歎。


    如果上天能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當時就應該直接把那本劍譜甩到死老頭臉上,然後義無反顧的將他暴打一頓!


    月牙峰上的林木區域包括桃林和杏林,以及外圍的一些靈植。如今時值五月光景,林子裏的花謝得很快,風一吹,滿樹的粉白花瓣紛紛而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陸芷懨懨的蹲在桃林裏,頭和肩上滿是落花,鼻尖被紛紛揚揚的花粉弄得癢癢的,不停打噴嚏,她一麵在數過的樹上作標記,一麵在心裏罵著某個為老不尊的長老。


    沒頭沒腦的數了半天,等少年以為差不多時,一抬頭,崩潰的發現自己還站在林子裏。


    “……”


    魯先生說得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陸芷氣唿唿的把做標記的石頭扔在地上,正想要撂挑子不幹,背後突然傳來一個極輕的笑聲。


    “何道友真是好興致。”溫和中透著股陰柔的味道。


    ……越宿臨?


    陸芷迴頭,客氣的和他拱了拱手,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想一想自己細胳膊細腿兒的,哪裏擰得過人家的大腿,又不情不願的把石頭撿迴來繼續做標記。


    窸窸窣窣的聲音掩在颯颯的落花中,陸芷以為身後的男子已經離開,結果不知踩到了什麽,整個人往後倒去。


    一雙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絲縷滲人的涼意從那人的指尖透過衣衫,陸芷打了個冷顫,掙紮著起來,退後幾步轉身,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眼前這個麵上含笑的陰柔男子。


    他身上褪下了初見時沉重的黑衣,如今一身黃杉,玉冠束發,左側厚重的鬢發垂落,遮住了他的半邊眉眼,見陸芷排斥也不覺生氣,負手站在那裏,抿唇笑著,內斂而羞澀,配著那張白皙陰柔的臉,活像個剛入門的小媳婦。


    陸芷不太喜歡他的目光,神色間帶著些許疏離的詢問。


    “越道友有事?”


    越宿臨搖了搖頭:“道友為何會在此處?”


    他不說還好,一提這個陸芷就來氣,臉色不大好看:“越道友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虧得你三日前還幹過,呸!


    對麵的人笑著看她。


    他的目光有種紮人的穿透性,仿佛是要透過眼前的少年看到些什麽。


    陸芷見他不說話,便也沒有理人的打算,當對方不存在一樣繼續幹自己的事。


    “或許我有法子能幫到何道友。”身後人悠悠的聲音傳來,隻是他才說完最後一個字,原本麵無表情的少年已經跑到跟前,一臉的諂媚。


    “相逢便是緣分,你我二人如今為同門,也不必如此生疏了,喚我小黑就行。”


    越宿臨:“……”


    他沒想到對方變臉如此之快,反應過來後笑得莫名。


    “小黑……當真是令在下意外。”


    陸芷隻當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眨巴著眼睛滿含期待,心中卻是輕嗤。


    咱這叫隨機應變,江湖險惡,小女子就得能屈能伸,方能為大丈夫也,你丫懂個屁?!


    越宿臨並沒有玩笑,他之前數過,承蒙江楚楚照顧,所以得了個口訣,能快速感知到新長的苗子,之後與以往的數目比較,便能完成任務了,隻不過需要耗費的靈力頗大。


    好在陸芷靈寂期的修為並非說說而已,不到一個時辰便準確的得出了最後的結果。


    她這會兒心情大好,先和對方道了謝,也不急著離開的在林子裏閑逛。


    身後的人跟了上來。


    “越道友還有事?”陸芷轉身看他。


    越宿臨看著她一臉無辜的模樣,活像個拔x無情的負心人,向來陰柔的麵上出現了細微的裂縫。


    “小黑就沒有其他想要說的嗎?”他默了默,嘴角揚起一抹古怪的笑,“若在下沒猜錯的話,你易容來此處,應該也是有其他的目地吧?”


    陸芷臉上的表情一僵。


    “你在胡說些什麽?我一點兒都聽不懂。”


    越宿臨神色懊惱,舔了舔略微幹澀的唇瓣,含羞帶怯的瞪了她一眼:“小黑莫要與我說笑了。”


    他這幅模樣有些不正常,陸芷往後退去,哈哈的笑了笑:“那啥,我還有事,先走”


    後背碰到堅硬實質的障礙物。


    陸芷迴頭,是一道不知何時出現的結界。


    ……該死,這家夥什麽時候設的結界?


    “你瘋了嗎?”陸芷瞪著他,“這裏可是月牙峰,墨華長老就在殿中,你就不怕被他發現嗎?”


    身形瘦削的男子溫和的朝她微微一笑,露在外麵的眼中帶著異樣的光。


    “有何不敢?”


    他的目光讓陸芷有些瘮得慌,暗中凝聚周身的靈力以作防備。


    “你究竟想幹嘛?”


    她想著剛剛這人的話,猛然想起越氏所在之地與這裏大概有千裏的距離,他不遠千裏拜入蒼梧宗,難道並非隻是為了拜師,而是有其他目的?


    頭頂傳來一聲嗬笑。


    陸芷背後一冷,幾乎下意識的抬手反擊,周身的靈力卻突然間凝滯住,爾後雙腿一軟,整個人倒在了地上,除了腦袋之外,其他地方根本無法動彈半分。


    越宿臨走到她的麵前蹲下,抬起手,掌心裏有一團詭異的泛著幽綠的黑霧。


    並非魔氣,更像是……


    “你特麽什麽時候給我下的毒?!”陸芷忍不住爆了粗口,想起剛剛他拍自己肩膀的動作,估計就是那時候著的道,臉色越發難看。


    臥槽,她怎麽忘了,越氏一族可是靠毒藥這一行起家的。


    對麵的人有些驚訝的看她:“你竟然能猜得出來?”


    ……好歹也是中過三次毒的人了,陸芷麻木的躺平四肢,任由他在耳邊聒噪。


    隻是沒想到的是,一隻白得如紙的手慢慢探上了少年的胸口。


    陸芷:???


    好家夥,這人逼供不成,難道惱羞成怒了,還想來個先奸後殺?!


    “你幹嘛,別過來,咱們有話好好說!等等,臥槽,信不信我叫非禮了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最終轉變成細微的嗚咽,黑衣男子看著底下被他捂著嘴巴神情恐懼的少年,幽幽的歎了一聲。


    “何道友這般,讓在下很苦惱呢。”他掐了個禁言咒,耳邊終於安靜,又癡癡的笑了起來,“你不說也沒關係,說起來在下一向喜好收集美人皮囊,瞧你姿色中等,不若我先扒了你的皮,可好?”


    好你個鏟鏟?!


    陸芷看著他手中憑空多出一把鋒利的小刀,笑吟吟的從她的腦袋一點點劃至腳趾,刀片落下之處激起一片戰栗。


    “大,大哥,咱們有話好好說,你看這青天白日的。剝皮什麽的也太不適合了吧。”陸芷賠笑,麵上落下幾滴冷汗。


    “那你可願說了?”越宿臨笑得溫和。


    少年一臉茫然:“我該說什麽?”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男子微眯眼眸,動作利落的舉起了手裏的刀,就要朝少年煞白的麵孔刺下。


    “我說——”


    刀尖兒停在了眉心,隻餘毫厘之差,幽冷的光晃得人眼睛疼。


    越宿臨沒有收迴手,就著這個動作笑得陰柔:“小黑倒是說來聽聽,或許我就會放了你呢。”


    陸芷吞了吞口水,苦著一張臉,醞釀情緒。


    “道友不知。”她長歎一聲,斂下眸子,“我此行,確實有別的原因。”


    “嗯。”


    “我是為了一個人來。”


    “誰?”


    少年咬著牙,白淨的臉上憋得通紅,像是害羞了。


    “我其實是為了墨長老而來。”


    “……”男子微微頷首,沒說話。


    這反應陸芷看在眼裏,心中忐忑,雖然箭已發出,然而能不能打到靶心還得另說。


    越宿臨默了默,緩緩開了口:“你圖他什麽?”


    “好看啊。”陸芷說得理直氣壯,“他長得多好看啊,是個人都喜歡吧?”


    “……”


    “你傾慕他?”


    陸芷:“唔……算是吧。”


    “何道友覺得在下會信?”男子握著小刀的手往下,落在了少年微微起伏的胸口,曖昧不清的來迴打著轉兒。


    “……”陸芷盡量控製唿吸,沒好氣的道,“反正能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由你。”


    她扭過頭,像是在為他的話生氣,結果剛動作,便被對方捏住下巴扭了迴來,一張慘白漂亮的臉在眼前瞬間放大,害得人姑娘險些心肌梗塞。


    陸芷故作鎮定:“你幹嘛?”


    下頜冰涼的手指鬆了鬆,轉而落在她的眉心,一路往下,至鼻峰,臉頰以及唇角。


    男子幽幽的聲音伴隨著溫涼的氣息傳至耳邊。


    “小黑覺得,在下這張臉如何?”


    他伸手撩開左側垂下來的鬢發,露出了那半邊眉眼。


    赤色的符紋從眼角蔓延至眉梢末尾,紅得像烈火,恐怖而灼人,而那隻眼睛裏,是異於常人的豎瞳獸眸,這些襯著他嘴角的笑,莫名染上了一種妖異的豔色和美感。


    陸芷神思一晃,那人已經將手放下,恢複了原來柔和的模樣。


    ……竟然是個半妖嗎?


    半妖的血源混雜,所以妖力極弱,故而壽命極短,在人妖兩界多是被排擠的存在。


    此外,在世人看來,妖終究低人一等,是異於世間的存在。而在妖族那邊亦是如此,他們同樣不屑與凡人打交道,這也使得半妖夾在兩邊,各自都不討好,與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無異。


    陸芷大概能猜到越宿臨來這邊的原因了。


    隻是她尚在沉思之際,胸口突然傳來細微的刺痛,抬頭,男子朝她柔柔的笑著,手中的小刀無聲刺進衣裳,冰冷的刀尖抵在了她跳得紊亂的心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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