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中有奴隸專門休息的住所,未免他們逃走,多在一些偏僻荒涼之地。


    阿不因為要給鹿旬先生試藥,所以並未與其他奴隸住在一起,而是單獨一間在鹿旬先生種植藥材的地方,平常的時候還可以幫忙管理一下藥圃。


    陸芷循著憐玉給她的線索,獨自摸索去藥圃的路。途中偶爾會看見一些巡邏的魔兵或者走得匆忙的奴隸。


    身形滾圓軟乎的小孩兒趴在她的頭頂,神情有些鬱悶的看著前麵人跡越發稀少的路口,小聲哼哼,語氣微酸:


    “那個叫阿不的人有什麽好看的?”


    陸芷攤開手中畫得潦草的地圖對照自己走過的路,無暇其它,嘴裏敷衍的迴道:“好歹同事一場,關照關照。”


    “……你何時這般好心?”無雙諷她,“該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陸芷被它陰陽怪氣的話弄得莫名,將人拎到眼前晃了晃:“老娘人美心善,你管得著嗎?小蘿卜墩兒。”


    無雙張牙舞爪的想要打她。


    陸芷同它鬧了會兒,將人放到一旁,找了半天的路也有些累,索性就地盤腿而坐,杵著下巴打量手中的地圖。


    “怎麽停下了?”無雙趴在她的手肘上,一臉不解,後者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


    “我好像找不到路了。”


    “……”


    小秤砣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繃著臉把地圖搶過來。


    一人一靈頭抵頭的看著地上筆線彎曲纏繞的圖紙。


    無雙看了會兒,好不容易找到路線的終點,發現與起點重合在了一起。


    “……”無雙抬起頭,與麵前睜著一雙大眼無辜看它的女子對視,語氣克製,“這圖誰畫的?”


    陸芷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自己:“我根據憐玉的描述畫出來的……怎麽了?”


    無雙:……


    陸芷是個不撞南牆不迴頭的人,即便圖畫錯了,她還是想自己闖出條路來。無雙原本想迴去,結果被她拉著不讓離開,無奈之下隻得跟著這家夥到處亂跑。


    好在他們運氣不差,穿過一片漆黑幽靜的小叢林後,麵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塊望不見盡頭的田圃,裏麵種著奇怪的草木,陸芷認得幾個,之前在萬劍宗陸長老的藥房那裏見過。


    想來這裏便是鹿旬先生的藥圃了。


    陸芷四處打量,昏暗的夜幕下,藥圃一直延伸到天邊盡頭,裏麵有一些會發光的花草,隨風搖曳時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辰。藥圃臨水而建,對麵是座筆直鋒利的山崖,崖下有一間竹居,外邊小池假山等一一俱全。除此之外,其餘的邊上圍著一圈歪歪斜斜的鐵柵欄,半人的高度,不時掠過些許詭異的幽光。


    陸芷抬腳便要跨過去,無雙伸手將她拉住。


    “這柵欄上麵有毒,不想死的話換條路走。”


    陸芷一個哆嗦,連忙把腳伸迴來,繞著藥圃走了半圈,到了竹居的外邊,結果發現那裏同樣圍了半圈的鐵柵欄。


    “有人嗎——”陸芷站在外邊大喊。


    四周唯有風過,吹得身後藥圃裏的花草颯颯的響著。


    陸芷遲疑片刻,忽然看到柵欄旁邊的草叢裏有個若隱若現的白影。她好奇的上前扒開,白影朝她撲麵而來,定睛一看,竟然是隻兔子?!


    “沒想到這裏會有兔子?”陸芷將它抱進懷裏,兔子倒是不怕生,安分的任由她抱著,不時蹬一下兔腿兒。


    被忽略在旁邊的小秤砣不屑的嘁了一聲,引來兔子的注視,那雙紅得純澈的眸子盯著它,偶爾拱拱陸芷的胸口,被她不停順毛的耳朵看起來軟乎乎的,輕輕一碰便會自動的耷拉在背上。


    無雙看得心中莫名憋氣,朝它哼哼,將頭扭到旁邊,甕聲甕氣的叮囑某人:“小心些。”


    陸芷那廝沉迷擼兔無法自拔,直接將它的話略過。


    誰也沒注意兔子眼中掠過的一絲異色。


    愛不釋手的將兔子抱起來,陸芷轉身看著背對她生悶氣的某個小秤砣,忍不住輕笑出聲。


    “兔兔這麽可愛啊。”她道。


    無雙冷笑:“它可愛關小爺何事?”


    陸芷憐愛的摸著懷裏的兔子,悠然道:“兔兔這麽可愛,你覺得清蒸好呢,還是紅燒好吃點?”


    “什麽清蒸紅燒——”


    聲音戛然而止,小秤砣轉身不可置信的瞪著某個無辜眨眼的人。


    兔兔:???


    兔兔做錯了什麽?


    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陸芷的話還是其他,兔子突然使勁的蹬腿,想要掙脫她的桎梏。


    “兔子乖。”陸芷給它順毛,朝尚未迴神的小秤砣眼神示意,“愣著做什麽,問你清蒸還是紅燒?”


    無雙:“……烤,烤吧。”


    聽說烤兔子還挺好吃。


    ……等等,它在說什麽?!


    陸芷卻是目光一亮:好主意!


    等無雙迴過神時,某人已經在原地擺起了架子,底下的木柴不知從何處而來,而兔子四肢被綁的倒掛在了架子上,一臉的懵逼。


    陸芷朝對麵一臉恍惚的小孩兒勾了勾手指:“有火嗎?”


    無雙:“……沒有。”


    “……”陸芷微笑的表情皸裂。


    一人一靈大眼瞪小眼。


    “等一下。”無雙伸手扶額,有些頭疼,“咱們此行的目地你還記得嗎?”


    陸芷:“記得啊。”


    無雙瞪大雙眼:“那你怎麽突然要烤兔子了?!”


    “烤兔子和找人有矛盾嗎?”陸芷歪著腦袋不解的看它,“不可以邊吃邊找人嗎?”


    她麵上含笑,若有似無的看向對麵的藥圃。


    “……重點不是這個好嗎?”無雙炸毛,“咱們是來找人的,你為什麽要吃兔子呢?”


    “為什麽不吃呢?”陸芷奇怪的看它,“兔兔那麽可愛,為什麽不能吃呢?”


    無雙:???


    它的小臉憋得通紅,陸芷失笑,慢悠悠的從旁邊拿過兩塊巴掌大的石頭,開始擦了起來。


    片刻後,火花隱現,陸芷趕忙拿到架子下點燃那裏的枯草,不一會兒有白煙冒出,熏得架子上的兔子蹦躂個不停。


    陸芷搓著手正開心,一陣詭異的風吹來,將枯草上的那點星火給滅了。


    “……”


    陸芷抬頭,藥圃邊的鐵柵欄外,一身藏青色衣衫的少年郎沉默的站在那裏,半張臉隱在了黑暗中,看不真切。


    無雙隨她的目光看去,冷笑道:“得,又被抓包了吧。”


    它說話的空當,對麵的少年已經走了過來,不發一言的將架子上的兔子解開束縛抱在懷裏,自上而下的看著蹲在他麵前的女子。


    陸芷自覺皮厚,朝他咧嘴一笑,拍袖起身,滿臉的誠懇。


    “原來這是你的兔子嗎?我方才見它暈倒在旁邊,不得已才用的這個法子救它。”


    無雙:……信了你的邪。


    阿不原本無甚表情的臉上嘴角微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略過人的進了裏麵。


    陸芷連忙跟上去。


    竹居外圍的環境還算不錯,靜謐之初,偶爾能聽到流水嘀嗒的聲音。阿不沒有去看身後人的舉止如何,將懷中的兔子放進竹居旁的一個小圍欄裏,往一邊的竹簍裏抓了幾片菜葉扔進去,而後轉身,與女子含笑的目光對視。


    “阿不啊——”陸芷殷勤的上前,先是打量了一遍他,接著神情溫和的道,“你這幾日還好嗎?”


    對麵的少年沒反應。


    陸芷也不氣餒,上前一步:“我聽憐玉說你病了,便想來看看,沒想到幾日不見,你竟然瘦了這麽多。”


    她一麵說著,繼續上前,趁阿不歪頭之際一把拉住了他身側的手,放在掌心細細摩挲,一臉痛色。


    “真的是太可憐了!”


    無雙:“……你在幹嘛?!”


    溫軟的觸感從掌心傳至胸口,猛地一顫,少年麵色微變的將手掙脫出來,退後幾步,神色警惕的盯著對麵的女子。


    “……”動作尷尬的頓在半空,陸芷咳嗽一聲,不動聲色的將手背到身後,暗中撚了撚手指,心中掠過一絲了然。


    然而背上一重,緊接著耳朵便被揪住,某個小秤砣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簡直厚顏無恥!”


    “……”陸芷眉角一抽,強忍著將它拎下來的衝動,目光直直的看向阿不,見到後者戒備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臉。


    “抱歉,我方才太激動,所以有些失禮了。”


    阿不半信半疑的看著她。


    陸芷自知理虧,反正自己此行的目地達到了,正要說聲告辭,手腕卻被拉住。


    抬頭,阿不朝她頷首,指指圍欄中的兔子,嘴角微微一勾。


    這孩子不笑還好,一笑陸芷就覺得不妙,果然下一刻,一張布帛出現在眼前,上麵寫著幾個字。


    “兔子,鹿旬先生,外人不能碰,否則,會被罰。”


    “……”陸芷小心翼翼的看他,賠笑道,“原來這兔子是鹿旬先生的嗎?沒想到他竟有如此情懷……我真的並非有意。”


    最後一句說得懇切至極。


    又一塊布帛落在眼前:“我看到了,不聽話,給鹿旬先生,罰你去種地。”


    “……”媽的。


    陸芷抬頭,麵上哭笑不得:“那你要如何?”


    少年繃著臉,看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眼裏掠過些許笑意,抬手指著旁邊偌大的藥圃,低頭在布帛上寫寫畫畫,遞到女子麵前。


    “藥圃,除草,全部,不然告狀。”


    “……”陸芷神情麻木的看著一望無際的藥田,現在隻想說一聲草(四聲)。


    藥圃裏的雜草其實不多,關鍵在於太小了,而且很分散,想要一個一個找出來的話,得廢半天的功夫。


    陸芷問有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結果阿不直接扔給她一把小鋤頭,悶著頭進了竹居。


    陸芷想要偷偷溜走,阿不似是察覺,從竹居的窗邊探出頭,扔過來一塊布帛,正好罩在她的頭頂,上麵寫道:“周圍有結界,草不拔完,走不了。”


    ……草。


    陸芷鬱悶的抱著鋤頭,一股腦的鑽進了藥圃中。


    四周再次恢複了以往的靜謐,又似乎多了什麽,偶爾有風吹過,颯颯的聲響中,夾雜著某個咬牙切齒的粗語。


    “臥槽,這是啥玩意兒?!”


    “哇啊啊啊啊啊有蟲子靠靠靠!!”


    “咦?這東西長得好奇怪。”


    “哇喔——”


    耳邊吵鬧異常,迫使得阿不抬起頭,熒光閃爍的藥圃中,女子窈窕笨拙的身形時隱時現,偶爾有笑聲傳來,跟月下的妖精似的。


    陸芷忙活了半天,以為快要弄完了,一起身,發現還有大半的距離,頓時欲哭無淚。


    無雙環臂坐在一旁的草藥上,一臉嘲諷的看著她。


    “叫你去招惹人家,該!”


    陸芷不耐煩的抬手把它揮到一旁,小聲解釋:“我那不是有苦衷的嗎?”


    “占人便宜還有苦衷了?!”無雙氣笑,“又是問候又是摸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兩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呢。”


    “喂喂喂。”陸芷不滿的瞪它,“你今日咋迴事,語氣這麽衝?我有如此不堪嗎?再說了,我若真喜歡一個人,可不止問候摸手這麽簡單。”


    她一般都直接把人撲倒的。


    許是姑娘話裏含了莫名的委屈,無雙也察覺自己說得有些重,心裏一虛,扭頭哼哼,語氣緩和了些:“那你說說,有什麽苦衷?”


    陸芷小心的湊上前,往竹居那邊看了一眼,見裏麵的人沒有動靜,細聲道:“我懷疑阿不有問題。”


    無雙斜眼看她:“他能有什麽問題?”


    陸芷沒說話。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按照原來的劇情,男主程珂是用了假的身份和麵孔混進魔族中,陸芷觀望許久,最終才把目光放在了阿不的身上。


    之前遇到的黑衣人雖然蒙著麵,但肯定是程珂無疑,且看他對魔族地形的熟悉程度,很明顯待了許久。


    陸芷方才與阿不接觸時,特意的比了一下他的手,與那日黑衣人的大小相差無幾。


    黑衣人就是程珂,程珂就是阿不。


    隻是有一點陸芷沒想明白,她明明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化名江小白,按理說程珂應該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為何沒有揭穿呢?


    難道是想暗中殺人滅口?


    陸芷咬著手指的動作一頓,猛然想起之前黑衣人想要殺她時的場景。


    ……不管怎麽說,既然已經確定阿不的身份,陸芷決定以後還是少在他麵前蹦躂了。


    畢竟保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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