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很大,頂部中央有一顆巨大的夜明珠,將整個樓閣映照得如同白晝。放書的架子一直到達最上方,總共分為三層,每兩層之間有一個攀爬的樓梯以及與地麵平行的過道,兩三個著了不同服飾的年輕麵孔抱著書穿梭其中。正對著夜明珠的下方中央,放著一個有鏤空蓋子的四腳鼎,裏麵焚著某種香,淡淡的煙霧彌漫在四周,頗有種如臨仙境之感。


    鼎的旁邊,一個灰衣長袍的男子負手而立,不時指點那幾個人放書的位置。


    陸芷站了半晌,直到那人淺灰色的眸子朝她這邊看過來,方才慢吞吞的上前,討好的笑道:“大人您好,奴是少主派來這邊”


    “我知道。”灰袍人打斷了她的話,淡淡的開口,“你今日隻需將過道裏積的灰塵打掃幹淨便可,其他的事日後再吩咐。”


    陸芷喏喏應聲,走到中途的時候又折了迴來,小心的詢問:“大人,奴想請問一下,打掃時需要注些什麽問題?”


    灰袍人看了她一眼:“莫要傷到書和架子。”他語氣一頓,接著道,“勿與他人言語。”


    陸芷不迭點頭,和他道了謝,轉身朝一樓的書架走去。


    來之前她在其他人那裏打聽過,這藏書閣是百年前新任的魔主所建,以往從未有過。許是很久沒有打理的原因,陸芷一圈掃下來,麵前的灰塵幾乎堆到了膝蓋。


    捶著有些酸疼的腰,陸芷心中埋怨著白衿的心狠手辣,不僅給她下藥,還以莫須有的罪名罰人,真真顛覆了陸芷以往對她在書中的印象。


    小小的偷了會兒懶,陸芷開始打量四周。這閣樓中,除了她和那個灰袍人之外,似乎隻有三個人,模樣大約都是十幾歲的少年郎,其中一個長得清秀些,另外兩個則普通得多。三個人來來迴迴的搬著書,哪怕陸芷在旁邊,也都視若無睹的走過。


    陸芷覺著無趣,抬頭看一眼旁邊的架子,大都是些看不懂字符的書,歪來扭去的。


    身後傳來一道視線,陸芷迴頭,便對上灰袍人幽幽的目光。


    “……”被抓包了的某人心虛的摸了摸鼻子,麵上一個賠笑,趕緊的順著樓梯去到第二層。


    灰袍人似乎盯上了她,陸芷不敢懈怠,動作僵硬的進行打理。


    第二層比較暗,氣息有些沉悶,不過相對一樓而言要幹淨得多,小姑娘裝模作樣的掃了半圈,抬頭瞧見灰袍人關門離開的身影,方才鬆了口氣。


    其他三人都在一樓或三樓,陸芷掃視一圈,確定沒人後,開始打量周圍的書架。


    書架大概有三個她的高度,普通人若想拿上麵的書,需得借助梯子,陸芷隨手抽出身旁的一本書翻了翻,雖然看不懂上麵的內容,但好歹每頁都有附圖。圖上畫著不同的肢體動作,或臥或躺,或平直或扭曲,有點類似於現代的瑜伽。


    陸芷嘴角一抽,隨便的翻上幾頁便放了迴去,手指順著一排書劃過去,突然停在了一本紫色外皮的上麵,上麵的字符雖然也扭曲,但她意外的看懂了。


    《反靈術》。


    幻境中李宥所用之法。


    陸芷看得恍惚,正要把書抽出來,一隻略白的手指從眼前伸過,按在了那本書上,細微的壓迫伴隨著來人有些冷清的氣息,朝她撲麵而來。


    陸芷表情一僵,溫吞的抬頭,便與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對上了目光,“……你有事?”


    那人比她高了一個頭,穿著深灰色的長袍,將將及肩的發低束於頸後,眉眼說不上冷清,也不開口,臉上嚴肅和固執的表情讓陸芷覺得有些尷尬。


    “我不是故意的。”陸芷伸迴手,摸著鼻子,“我就是想看看,沒有其他的意思。”


    那人還是沒有說話。


    二人僵持不下。


    便在這時,陸芷身後傳來另一個略微溫和的聲音。


    “阿不,夠了。”


    陸芷迴頭,是那個長相清秀的少年,一身藏青色的服飾,眉眼微彎,嘴角含著適度的笑。


    那人走到陸芷身旁,溫聲道:“她是少主叫過來幫忙的,並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傷了人家。”


    “其實我也有不對。”陸芷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而那個叫阿不的少年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終於將手放下,微微頷首之後,抱著手裏的書轉身離去。


    來人歉然的看著陸芷:“阿不是個啞巴,說不了話,還望小白姑娘多擔待一些,莫要怪罪他。”


    原來是個啞巴,難怪剛剛一直不說話。


    陸芷心中恍然,聞言連忙擺手:“你說笑了,其實是我的不對。”說完一頓,有些好奇的看他,“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你來之前鹿旬先生與我們提到過。”少年郎輕笑道,朝她微微拱手,“我叫憐玉,是這裏的書奴,日後請多指教。”


    鹿旬先生,那個灰袍人嗎?


    陸芷心下思量,學著他的模樣作揖。


    “你們每日都在忙些什麽?”陸芷看著憐玉懷中抱著的書,“就是搬書嗎?”


    “也並非如此。”憐玉笑了笑,指著身旁的架子,“這裏其實每日都會有不同的人過來借書或者還書,因而我們不僅要將書整理好,還得放迴原來的位置。”


    陸芷一臉驚歎:“感覺很麻煩的樣子,你們隻有三個人,不覺得累嗎?”


    “倒也不是。”憐玉失笑,“這書閣裏的架子上都有特定的字符歸類,隻需將那些書整理好,放到相應的位置便可。”


    陸芷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二人說了會兒,便開始忙起各自的事,陸芷也不敢懈怠,花了半個時辰將二樓打掃完後,便噔噔噔的爬到了第三層。


    第三層就比較亮堂許多,然而灰塵也積得不少,陸芷歇了會兒,正準備動手,一抬頭,便望見不遠處一個藏青色的人影。


    “……”這個叫阿不的少年似乎並不待見自己,陸芷尋思著先找個地兒躲一下,等他離開之後再開始打理也不遲。


    隻是這一躲便躲到了鹿旬先生迴來,他目光四處搜尋,似乎在找誰。


    躲在某個暗處的陸芷:……可別是她。


    才想完,鹿旬先生涼涼的目光自下而上的朝她看來。


    “……”她這該死的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陸芷硬著頭皮走出去,朝底下的人尷尬的笑了笑。


    鹿旬先生似乎哼了一聲,便轉過身去,沒再看她。


    陸芷隻得乖乖的開始打掃。


    掃了半圈,陸芷腰酸得厲害,伸手扶腰做了個拉抻的動作,一抬頭便又看到不遠處往架子上放書的阿不少年。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注視,那人微微側首,看過來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情緒。


    可陸芷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她咳了咳,低下頭裝模作樣的掃塵,直到那人跟前,趁著沒人注意這邊,小聲開口。


    “你是不是討厭我啊?”


    阿不動作一頓,手中動作不停,微斂著眸子沒有迴她。


    陸芷自覺臉皮夠厚,又湊近一些:“實話實說,這位小兄弟,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啊?”


    “……”阿不終於迴頭,隻是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陸芷麵上嬉笑,伸手拍他的肩,後者往旁邊一閃,躲開了這人的動作,目光看過去,無聲詢問著她的用意。


    陸芷正要說些什麽,耳邊傳來鹿旬先生的密語:“你若在磨蹭下去,我便將你偷懶的事上報給少主。”


    “……”陸芷心中給底下的那人豎了個中指,爾後神情懨懨的略過阿不,繼續打掃後麵的過道。


    陸芷未曾注意到,她走過去之後,少年郎慢慢的轉過身,看著她身影的目光晦暗不明。


    陸芷在藏書閣忙了幾個時辰,等迴到自己的屋中時,已經累得癱在了榻上。


    偏在這時,小遲公子又來了。


    白遲前幾日聽說了陸芷犯的事,加之白衿與他胡亂說了一通,大概的意思,就是陸芷受罰之事不得求情,如果實在不願看到她受罰,便躲上幾日。


    小公子從小就聽自家阿姐的話,於是借著別的理由躲了幾天,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白衿的同意,這才過來安慰她。


    陸芷無力的靠在門邊,看著麵前雙目純澈一臉無辜的白遲,原本湧上來的怒意一下子消失殆盡。


    罷了,白遲又沒有什麽錯,隻怪她自己倒黴,遇到了狠心狡猾的白衿。


    陸芷溫聲道:“公子今日來此,有何貴幹?”


    白遲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麵上微郝:“這是阿姐給我的,我一直收藏在屋中不舍得拿出來,如今便送給你吧。”


    “我?”陸芷一愣,看著他手裏竹子編製的蹴鞠,有些哭笑不得,“謝謝公子的好意,隻是奴並不需要這些東西。”


    白遲神色呆怔,以為這人在生自己前幾日躲她的氣,連忙道:“這是阿姐從外邊帶來給我的,我一直舍不得用,如今想著送給你,你真的不要嗎?”


    說到最後,麵上帶了些許失望之色。


    陸芷心下一動,覺得這人單純得跟張白紙似的,與白衿幾乎是兩個極端,而在魔域中,大家叫後者為少主,而叫前者為公子,這其中的差距簡直引人深思。


    陸芷心中感慨的同時,又對麵前的人生了幾分憐意。


    “公子,奴真的不需要這些。”陸芷神情婉拒。


    白遲隻得將蹴鞠收迴袖中,試探道:“那你還會給我講外邊的事嗎?”


    ……原來是怕她失約嗎?


    陸芷搖頭:“隻要公子想聽,奴隨時恭候。”她側過身子,抬手示意白遲進屋。


    陸芷知道的其實也不多,大都是以往在宗門裏的見聞,白遲卻聽得認真,時不時打斷她問一些沒聽懂的內容。


    陸芷看他心生向往的神情,忍不住道:“公子從未出過魔域嗎?”


    白遲有些不好意思:“聽阿姐說,我自小體弱,所以父君從不讓我出去,說外邊過於危險,我便一直待在這裏,有時候覺著不舒服,也會去靈澤那邊。”


    陸芷:“靈澤就是上次奴與公子遇到的地方嗎?”


    白遲點頭:“那裏是魔域中唯一的純淨之地,聽父君說,自魔域存在以來便在那裏了,魔族的人都不能進去,否則會損傷自身的修為。”


    “可那日魔主為何能進去?”陸芷不解,看了他一眼,“還有,公子你為何也能進去?”


    白遲被問得一愣,麵上有些茫然:“……我也不知。”


    陸芷不語。


    等人走後,陸芷坐在屋中的椅上,想著一些事。


    白遲能進去,她或許能猜到,因為他的氣息過於純淨,沒有一絲魔族中人的邪穢,但那個魔主能進去,就有點讓人迷惑了。


    難道與他的修為有關?


    陸芷開始迴想原書中的劇情,關於魔主此人,書中前半部裏描述的字句不多,後半部陸芷就不知曉了,當初她匆忙掠了一眼後麵的劇情和結局,提到魔主的地方,也就是男主有過一戰,之後便記不得了。


    但讓陸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白衿姐弟二人模樣相同,且都是魔族中人,為何氣息差距如此之大?為何那日魔主要拿走她的黑劍,莫非他認識無雙?


    陸芷敲著桌子的動作一頓,微眯眼眸。


    這魔主,有點意思啊……


    ―――――――


    主殿內。


    身形滾圓的稚子躲在柱子後麵,一臉警惕的看著上方沉思的黑袍人。


    “……你抓我究竟要幹嘛?”這人給它下了禁製,如今隻能呆在外邊,而且也聯係不到陸芷。想到這裏,無雙有些煩躁。


    魔主幽幽的看向它,許久,長歎一聲:“可惜,你終究不是他。”


    “……”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得很。


    “你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無雙道,“莫非你認識小爺?”


    魔主:“……小爺?”


    無雙哼哼,掐著肉嘟嘟的小腰:“沒錯,就是小爺。”


    “你倒是會占便宜。”他似乎笑了起來,“沒想到你小時竟是這般性子,倒是讓本尊有些刮目相看了。”


    無雙心下咯噔一跳:這人莫非真的認識它?


    魔主又道:“你可願聽本尊說一個故事?”


    無雙正要硬氣的說不,那方手一揮,大殿中央砸出了個深坑。


    小秤砣很有骨氣的連忙點頭。


    魔主又笑了。


    “真好,能欺負到你,本尊也算是無憾了。”


    ……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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