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了起來,獨自體會著想念一個人的快樂。


    是啊,她就是那樣獨一無二,她就是那樣奇怪,她就是那麽有魅力。不知緣由的,不說來處,不問將來的,他就是奇跡般地喜歡那樣一個人了。


    說不清她到底是哪裏好,可就是那樣喜歡了。


    就算他自己思考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這簡直是天方夜譚,荒謬至極,毫無裏頭。


    “我是在折磨別人,還是在折磨自己呢?”


    低低地自言自語,沒有人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如何,沒有人會在意。他忽然覺著有些落寞了。


    從一醒來,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即便到了現在這種境地,他還是沒能想起過去的蛛絲馬跡,他還是未能找到關於自己一絲一毫的信息,他就要在那個陌生卻又壓抑的地方一直過活?


    想要做什麽來擺脫自己的困境,卻發現四處無門,無人可依,即便是一個說真心話的人都沒有。


    盛世孤獨,大抵就是這番場景了。


    “檀涴,是不是如她所說的那樣,我們之間絕無可能?腦海裏總是浮現曇花一現的場景,我感覺似曾相識,我們的緣分,應該不止於此吧?”


    沒有人迴答他的問題。


    他想要將心中歡喜一一傾訴於她,卻又在徘徊猶豫。他不敢太過於刻意。


    她是個敏感的人,也是一個再通透不過的人。即便不明說,他也明白,至今她倒是沒有想要和別人在一起的想法,似乎清心寡欲才是她的常態。


    那張不施粉黛的臉,永遠都是不緊不慢的淡然脫俗,仿佛一切都不能讓她有所改變。


    內心堅定,不忸怩造作,每一副模樣都能讓他歡喜不已。


    站了許久,他終於邁出了步子,往祝家走去。


    迴到那座排得老長的房子時,他的目光暗了暗,又無聲換上了一貫的笑意,抬步走了進去。


    剛一推門,他就被裏麵的架勢嚇到了。那一家四口人,齊刷刷地坐在沙發上,聽到拉門聲,同時望了過來。


    “小友子,迴來了?”


    “嗯,我迴來了。”他笑著應,臉上堆著客氣。


    祝媽率先出聲,給身旁的祝信使了個眼色。祝信收到信號,轉身走了過去,到門邊拉起他走過來,“書哥,你迴來了。


    怎麽這麽晚才迴來?我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一定會喜歡的,快來坐下。”


    “哦?有事?”


    他抬眼往那個坐在沙發上盛著笑容盯著他的人,仿佛剛才的哭泣已然是錯覺。


    祝信興奮地應:“那是。絕對是大事,我們可是很關心這事,一直沒有和你說而已。我媽她們說,今天是個好日子,說了也可以放下一段心事了。”


    “是啊!小友子,快坐下,阿姨和叔叔給你說點事,說完就可以休息了。”


    祝媽笑著,望著他跟著祝信坐在了對麵。


    祝綠一直注意著他的臉色,見他沒什麽異樣,開心地捂嘴笑了起來,撒著嬌道:“媽~你可不要欺負人家。”


    “哪裏有?你這孩子,話還說呢,哪裏來的欺負?我又不是什麽不通情理的人,怎麽會欺負小友子?”


    祝媽不滿地戳了一下祝綠的額頭,寵溺地說。


    “來,來來,書哥,喝茶!姐,媽,你們也喝一點,喝一點醒醒神,說這事就該精神點。把我姐招唿出去就是一件大事,容不得馬虎啊!”


    身旁的人熱絡地給每個人倒了一杯茶,興高采烈地說。


    任衡垂眸看了看鞋尖,但笑不語。祝綠觀察著他。他的樣子和平日裏沒什麽不同,她忽然雀躍起來,是不是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他是願意的對不對?


    她推了推祝媽。祝媽握著她的手撫了撫,遂將目光轉向了坐在一旁一直未發話的祝爸。


    隻是一眼,祝爸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低頭在心上歎了一口氣,他展開了笑容,望著任衡,和藹地說:


    “小友子,你在這裏待了這麽久,家裏人都沒有找過來,你也失憶了,那,今後,你是打算要怎麽過?


    難道就一輩子待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幫我們做農活了?”


    祝綠的笑容破了破。這樣隱晦的說法,他能懂嗎?要是他說不願意,不想在這個地方住下去,豈不是直接將她踢了出去?


    她拽著祝媽的胳膊眨眼。


    祝媽摸了她的頭,抿唇一笑,用眼神給了她一個安撫。她生氣的甩頭,幽怨地盯著自己的父親。可是,祝爸卻沒有看她,隻是認真地等著任衡搭話。


    她嘟起嘴,瞪了自己的父親一眼,轉頭又把注意放在了明亮身姿的人上麵。


    任衡的視線落在幾人臉上,頓了幾秒,無聲垂了頭,含著笑意說道:


    “叔叔說得對,我也不可能一輩子都待在這裏幫你們做農活。若是可以的話,我想去g城看看,也許能有什麽奇遇呢!


    但是你們放心,即便我去了g城,你們一家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件事,永遠都作數。你們遇到什麽困難,凡是我能做到的,我也絕對不會推脫。”


    “什麽?你還真想離開這裏?”聽到對麵之人的打算,祝綠不得不尖聲打斷,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祝媽趕緊拉了拉身旁的女兒,輕聲說:“小綠的意思,是沒有想到你真的要走,不要放在心上。她性子就這樣,你是知道的。”


    “嗯,我知道。”任衡無謂地點了點頭。


    他這一話說出來,屋子裏怪異地陷入了尷尬的平靜。


    還是祝媽又說:“唉,小友子,是這樣的。小信不是說我們要和你說一件大事嗎?這是個很好的時候,是說這個事了。


    我們都是一家人,也就坦誠相對,不講究那些彎彎繞繞了。


    既然當初我們救了你,又讓你在這裏住了一年多,相信,你對我們家小綠已有了一定的了解,你這個孩子這麽聰明,肯定知道我們心裏的意思是不是?”


    祝媽凝視著對麵的他,語氣頓了頓。他抬頭掃了幾人,又低頭,隻淡淡一笑,未發一言。


    祝媽踢了祝爸一腳,他歪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唯唯諾諾地對他道:“是啊!小友子。我們也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你也……


    可能知道了我們一家待你如親人。如果可以的話,你覺得我們家……我們家小綠怎麽樣?”


    任衡低頭笑了笑,再是抬眼,臉上明顯多了幾抹真誠和肅意:“叔叔,您的女兒很好。但是,書某恐怕無福消受。您們對我恩重如山,我心知肚明。


    從前我以為此生了無牽掛,多的不過是無聊伴隨。可不知從何時起,心中竟然會因為牽掛一人夜寐難眠,心思難安。


    從前也不曾體會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直到我遇上她的那一刻,天地驟變,我心迴轉,大徹大悟,明白寄托一人是如何的快樂和幸福。


    但是,祝小姐確實很優秀,值得更好的人,是書某配不上她。讓你們失望了,是書某的不對。”


    有理有據的說辭讓幾人愣了愣。祝綠卻被他的話刺到,急得起身拔高聲調質問他:“說得這麽好聽,又有什麽用?


    你不就是喜歡一個有夫之婦嗎?都有兒子了你還是那麽惦記,難道我會不如她?


    如果我真的像你口中說的那樣好,那幹嘛不和我在一起?你明明就是在傷害我,就是看我不順眼,就是瞧不上我。


    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麽能這麽做?要是當初我沒有救迴你,你已經死了,哪還能說後頭的事情?


    書哥,不要怪我說話太狠,是你對我太狠。我沒有那麽不堪吧?你寧願喜歡一個不是……的人,也不願意答應我媽她們的請求,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有我們一家,你也不會過得這樣好。”


    看到自己的女兒激動成這個樣子,祝媽也冷了臉色,拉著祝綠坐了下來,口中也是接著說:“小友子,小綠的情緒確實不對,可能說了讓你不開心。


    但是,真像她說的那樣,你喜歡一個有夫之婦?我家女兒這麽好,沒得挑,你又是怎麽對她的?


    這一年來,我們對你是沒話說的吧?雖然我家情況不是一等一的好,可說到吃穿用度,絕對沒有虧待你吧?逢年過節還給你送禮物,我女兒就是對你這麽好。


    可是呢,你想想,我們知道你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這件事,阿姨知道,你一時半會兒可能暫時無法接受。


    但是你一定要想清楚,我們一家對你是如何的,不要話到嘴邊不經考慮就說了出來。阿姨也知道你是一個通透的孩子,有些話不說得很清楚你也明白。


    我們一直都把你當女婿對待,這一點你別裝不懂。這鄰裏誰不知道你會是我祝家未來的女婿?


    你是一個好孩子,也懂知恩圖報,這個事兒,也就確定了吧!你看年後怎麽樣?


    年後就把你們的婚事辦了。都生活在一起那麽長時間了,大家也都了解了,知曉對方的性子。


    我女兒也特別喜歡你,那就沒有其他的話說。小信你倆也玩得來,周圍的鄰居也好,阿姨相信你一定會喜歡這裏的。


    等你們結了婚後,我們再打算送你們去g城。畢竟去城裏前,還是要準備很多東西的。你說怎麽樣?”


    他還沒有說出拒絕的話語,便被她一股腦兒決定了原本是屬於他的事。這種打著關心理解的幌子,處處為別人著想的模樣,讓他的笑意微微凝了凝。


    這是打算逼婚嗎?


    他瞥向旁邊的祝信。平日裏話多的人也看了他一眼,就默默垂了頭。他瞟向祝爸,那人輕輕起了身,直接進了裏屋,顯然,對此事沒有話語權。


    也是,一個被妻子管得很嚴的老實人,又有什麽勇氣敢和她們站在對立麵呢?


    邊上的人忽然伸手拖住他的胳膊。他轉頭望去,看到那張盛滿笑意的臉笑嘻嘻地勸道:


    “是啊!書哥,你成為我的姐夫也挺好的,到時候我們就真的成為真正的親人了,還可以一起去做農活,去城裏打拚,還可以合夥做點小生意過日子,豈不是很好?


    和我姐在一起很好啊,她也沒什麽特別不好的毛病。就算你現在不喜歡她,不代表以後不喜歡吧!


    再說啊,女人大多都用來傳宗接代的,也不必考慮什麽一套……”


    他忽而湊在他耳邊悄聲道:“結婚了也不是就被綁住了。外麵有喜歡的,還不是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沒什麽區別。”


    祝信揚起了頭,恢複聲音:“反正就是一張結婚證而已。感情也可以培養嘛!老爸老媽他們這一代,我們這裏的人,都不講什麽感情的,父母說了算。


    你失憶了,我爸媽救了你,替你做主沒什麽不合情理的。你就別想太多了,年後辦點婚禮,熱鬧點,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有媳婦誰不開心啊?有好多人一輩子都找不到媳婦。”


    他望著那張黑黝黝的麵龐笑得極是開心,似乎真如他口中所說,結婚沒什麽大不了的。


    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一切都無關緊要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沒有也可以很好地過一生?女人就隻是傳宗接代?


    冗雜的情緒從他的臉上閃過,任衡淡淡說道:“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我也知道是你們一家救了我,這件事毋庸置疑。


    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即便你們救了我,然而,對於你們所說的結婚這事,我怕我……難以讓你們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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