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削的,當然甜。”


    他泄氣地靠在她旁邊,眼饞著她手上的蘋果,“我勞動了這麽久,怎麽也得給我嚐一口吧?”


    猶豫幾秒,阿涴拿到他嘴邊,叮囑:“嗯,吃吧!一口,就一口,不能多。”


    他點了點頭,傻笑著,在她震驚的目光下,咬了一大口,心疼得她差點要跺腳。


    “你……你果然是隻咬了一口。好樣的!”


    將蘋果拿迴來恨恨地咬著,她瞪著他,眼睛落在他嘴上那一大半蘋果上看個不停。他突然湊近,在她臉邊模糊不清地說:“想要?想……就吃迴去!”


    “惡心!”她一腳踹過去,默默縮在角落啃著殘餘的東西。


    他落在了地上又向她這邊爬來,把嘴裏的蘋果都咀嚼吞進去後,他靠在她肩膀上說,“別這樣嘛!大不了我在給你削一個。


    你這踹我的毛病,是不是得改一改?要是哪天不小心讓我受了傷,你就哭去吧!”


    她連忙將剩下的蘋果啃完,才開口:“不了。不踹你怎麽行?你什麽時候改了這個老是喜歡在我身上蹭來蹭去的毛病,我就把我踹人的毛病改了。給你說呀,你這個病,絕對是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了,魔怔了。”


    他又挨了過來,卻避開了她受傷的胳膊,“無可救藥就不救了。反正我就不想改,一輩子這樣得了。”


    她冷冷笑:“或許,等你哪天被我踹殘了,或者一命嗚唿了,你才會醒悟。正所謂,你可能是要撞了南牆才會迴頭吧!”


    他嬉皮笑臉,在她臉上戳來戳去,“那就去撞南牆吧!不撞死不迴頭。”


    她“嗬嗬”冷嘲,使勁拍了他作亂的手,“幹脆現在我就讓你體驗一下撞南牆的感覺,一隻手照樣行。”


    他還沒有迴她,她就拽他起身,推著他往身後的牆撞去,“怎麽樣?爽不爽?還可以吧?”


    他連忙繳械投降,拉住她的手,跪下說:“求皇上饒臣妾一命,臣妾以後再也不敢糊弄您了。若皇上能饒臣妾這一迴,以後為皇上當牛做馬,刀山火海,臣妾也一定不眨眼,奮勇向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門從外麵推開,於嫃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麵前,阿涴嘴角的笑就這樣凝住了。


    “媽……媽。”


    “媽!”


    阿涴低頭睨著他,驚訝地愣了神。


    “唉,你們倆弄啥嘞,怎麽還跪上了?小涴,你別老是欺負他。這孩子老被你欺負,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


    what?


    她欺負他?


    就是這家夥自己作的好不好?一個不經意,就給她上演一場大戲,還怪她咯?他急急起身下去朝於嫃走去。阿涴也緩緩躺好,理被子,靠身後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沒有欺負我,就是……額,就是……”


    “就是她欺負的對不對?你每次都替她辯解,她每次都在推卸責任,阿姨早就知道了,你就不必為她解釋了。”她將手裏的水果放在桌上,截住了阿深的話。


    他狗腿地搭著她的胳膊,為她拉了凳子請她坐下,還捶起了背,嘴裏說著:“不是啦!阿姨,您渴不渴,要不我去倒杯水給您?”


    於嫃搖了搖頭,反倒望著阿涴說,“這次又是怎麽迴事?人家平白無故地,怎麽會想要害你?任總還掉入了江中。


    那孩子……唉,也真是可憐。現在還沒有個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是去救你的嗎?人家的父母,肯定急得焦頭爛額。你打算怎麽處理?”


    阿涴掃了一眼在邊上的人仔細地伸著耳朵聽的樣子,垂頭思考了一會兒,問她:“還記得我們上次在醫院邊的一個飯店見到的俞遠嗎?”


    於嫃的動作頓了頓,而後道:“記得。那小子,看著性子雖冷了些,可能想到,應該還是不錯的。”


    病房裏突然沉入了寂靜。


    門外的所有聲音都透不進來,屋內白色的裝飾物皆是純潔無瑕,白得發光,窗外陽台上的綠植被吹得沙沙作響,床前兩人一站一坐,都將目光投在了她身上,想要從她這兒看出什麽。


    不遠處桌上擺著的各種水果散發著清甜的香味,對麵掛著的一個吊鍾裏的指針“噠噠噠”地走過,在這一片安靜的環境中格外清晰。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媽,我也不瞞你了,想要我死的人,是任衡的妹妹。而俞遠,是她的未婚夫。她對我有些誤會,就這樣,容不下我。


    也不否認,我們確實不是一般的同學關係。但也不是,什麽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所以,有這樣的結果,我不願,不想,不喜歡。


    但是,任衡現在生氣未卜,她也瘋了,並不是我計較她對我如何的時候。”看著白色的被子,她咬著手指緩緩說道。


    一個人想要雲淡風輕地說出過往深刻難忘的事情,假裝一切都是無所謂的模樣,需要費很大的心神,需要一副泰山不崩的定力。一個不慎,便會暴露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屋中又陷入了寂靜。


    過了好久,於嫃才出聲,帶著悲哀和無奈,臉上寫著不安和焦慮,握住阿涴的手,“幸好你沒事。媽不想你出事。上次是你遇上山體滑坡,前再有小深……這次你又被他們騙去了絕江。


    如果你真的……我又該怎麽辦?老天真會開玩笑,總是要讓你們倆遭受這麽大的痛苦。還好,當初沒有讓你和任衡在一起,要不然,你還會受更大的罪。


    還有那什麽俞遠的,以後也不要再見了,好好在書店上班。還有小瓘那邊,也少去接觸什麽大客戶,一聽就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人。要不是去什麽田沿村,你也不會遇到那等天災。


    以後啊,好好生活。有阿深陪伴,還有小瓘那樣的朋友,你的後半生,怎麽也要順暢些了。還有,少去接觸那些有錢人,一看就知道不怎麽靠譜。”


    阿涴緊緊咬住嘴角。


    麵前站著的那人,好像也是有錢人吧?她怎麽就把他完全排除在外呢?再者,怎麽說來,她自己的親閨女也是有錢人了,這麽仇富可不好。


    “哦,這個吧,看情況。能做的我做,不能做的,就算了。能見的,我就見,不能見的,就不見吧!你就不要擔心這些了,反正都會過去的。


    逃生了,就得往前看。老媽,你也得往前看,不要給我灌輸什麽思想,我不喜歡,也不太容易接受。你也懂的,我一般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你說再多也沒有用。”


    於嫃歎了口氣,“你總是這樣。好了,既然遭了這麽大的磨難,就好好休息了。別的事,以後再去考慮了。”


    她“嗯”了聲,“好,你也早點休息!”


    她走後,阿涴看向站在一旁沒有動作的人,挑眉問:“你不走?”


    “走去哪兒?”他一個閃身坐下,理所當然地說:“我當然要和你一起睡才放心。再說,你一個人確定睡得著?”


    她想了想,還是說:“要不你去搬一張新的床來睡?我覺得這張兩個人太擠了。而且,有傷風化,我把你當女人,不代表別人把你當女人。”


    “切”,他不屑地動了動嘴角,“什麽有傷風化見鬼吧!咋倆也不是沒擠過,計較那麽多幹啥?你是不是腦袋有病?”


    她氣得不停諷笑,“嗬嗬,我全身都有病,小心傳染你,來個英年早逝。那時候,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他抬眼瞥著她,手上一動,整個房裏攏入了一片黑暗。感覺到他又爬來的身體,她往旁邊挪了挪,給他留了個位置。她出聲招唿:“別碰到我的手呀,要是不小心再包紮一次,那改明兒就把你的也打殘,和我一起承受痛苦。兩個人一起痛,總比一個人痛的好。”


    “也是!唉!”他歎了口氣,在這片深夜裏分外明顯,“我沒想到,你會在阿姨那裏提起俞遠那個人。”


    唿吸一滯,她又在掙紮中恢複正常,“也沒有什麽。提起他,也沒有說什麽,初中同學而已。我不想瞞著我媽。


    熟悉的人之間,最好是少一些秘密,坦誠相待,這樣對大家都好。這個道理,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但有些東西,作為各自的底線,還是不能越界。”


    她感覺到他偏頭看著她,聲音在她耳邊無限清晰,幾乎要貼在了一起,“是嗎?小涴,我們,是熟悉的人嗎?”


    她愣了愣,沒好氣地說:“這個問題,你還是去地下問吧!熟不熟悉你都不知道,那你就是一個傻子。”


    他的語聲猛然傷感了起來,窗外又刮過陣陣大風,抖得玻璃嘩啦啦地響動。


    她的心一動,他那道聲音悠遠而近,又漾成了一片空曠,在屋子裏迴旋了很久很久,“有時候,我真的有些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傻子。我經常覺得,我們已經親密無間到沒有什麽秘密可藏,可偶爾又覺得,我從而沒有離你更近一步。


    你就好像一團迷霧,模糊不清,我想看清你,靠近你,甚至都是徒勞。你懂這種感覺嗎?你有沒有覺得,看我也是這樣?”


    沉默了許久,她開口道,“人之常情。相處越久,有些時候,打破常規的給你一個意外,或許就讓你覺得一切都那麽陌生了。


    我對你,倒是沒有這種感覺。或許是你太無趣了,性格也太淺顯了,也或者,是我知道……了解你多一些。阿深,我不說我懂不懂,我隻是想,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就好。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你著實不想在處於這種狀態,我不攔你,你自行離開就好。”


    她歪頭看他。


    他的樣子在黑夜裏看不分明,可那雙眼睛卻是亮晶晶地盯著她,少許眨一下。


    “我不會離開你,除非真的很絕望了,絕望到心痛難忍,覺得再無希望了。


    你呢?你會離開我嗎?”他的眼睛緊緊鎖著她的臉。


    她撇過頭,又安靜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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