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的人正欲發表看法,她就掛斷了電話。


    又迴到他身邊坐著。想了想,她拿起他們的東西,架起他直接下了樓。


    從vip電梯出去後,外麵一陣冷風襲來,冷得她不禁裹了裹衣服。望了一眼他暖和完整的衣裳,她方才鬆了口氣。走出門去後,現下已經沒了什麽人群往來,街上亮著的燈,打在磚石鋪踏的地上,為這原本冷戚的夜裏增了幾抹暖色。路邊時不時走過幾個人,向她投來異樣的目光。她冷冷地瞥過去,他們才畏畏縮縮地離去。


    緩了緩發酸的手臂,她看向搭在她肩上的人。他的眉目還是如十三年前那麽好看。不是好看到驚豔絕倫,而是,隻要一見,便會有心動的可能。她靜靜地盯著他,任憑時間慢慢流逝。深夜不似白天那麽明亮,她恰喜歡這樣的的黑。她以為,這樣的夜,看不清諸多不想看的東西,同樣,可以肆無忌憚地觀察自己喜歡的東西。


    黑夜太過雙麵,它是善良與邪惡共存。


    正沉浸在裏麵時,一道喇叭聲猛地刺進耳裏,嚇得她抖了抖身體。


    她望向聲源。


    一輛紅色ferrari奔馳而來,開著的近光燈打在身上,刺得她眼睛發痛。她用手擋了擋,待適應後,就看到一個身穿藍色羽絨服的人從車上走下,往她這邊走來。


    潛意識告訴她,她要說話了。果真,人還未靠近她,嘴裏就先放了話:“我說慕大神啊,你怎麽不看看時間?現在是淩晨三點,你居然打電話擾我清夢,該當何罪?你到底是又要發什麽瘋?我可是一大早就要去公司的人啊!可忙活死了。你咋就不能讓小的好好休息一下呢?”


    阿涴的眼角跳了跳,她就到了麵前。是她閨蜜,南宮瓘。


    阿涴眯了眯眼,望著麵前的人影,南宮瓘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的人身上,阿涴隨即說道:“送我們迴家洗個澡,然後再去民政局!”


    “what?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的慕大小姐,你是不是又喝多了?現在是幾點,你知道不?民政局哪裏還上班?”南宮瓘瞪大了眼睛,直直瞪著她,像是見鬼了似的。


    她望向阿涴扶著的人。


    阿涴沒什麽表情地迴:“十三年了,他終於迴來了。所以,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他結婚。我現在很理智,也很清醒。你就照做便是。迴去洗個澡,迴來在門口等他們上班。”


    她搭著他向前行去,聽到南宮瓘在身後問道:“要不要幫忙?”


    她駁了:“沒必要。”


    坐到車裏麵,南宮瓘還是似乎覺得難以置信,不相信地迴過身來凝視著她的眼睛,語氣也多了幾絲嚴肅,鄭重問:“小涴,你知道他是誰嗎?”


    緩了緩神,阿涴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的人,沒怎麽遲疑地答:“俞遠啊!不然,還能是誰?”


    她的車裏彌漫著一股清新的香味,阿涴舒服得深吸了幾口。女人的眼裏有震驚,有心疼,又有諸多複雜的情緒包裹。阿涴閉上眼,壓根沒了說話的興致,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南宮瓘終是獨自長歎了一口氣,蕩氣迴腸,在她耳裏迴響了半天。


    她聽到車子啟動的聲音。車身移動,她擁緊了身側的人,小小休憩。


    迴到住處時,阿涴便叫南宮瓘迴去睡覺了。南宮瓘猶疑了半天,在她不耐地勸說下,並向她保證一定能辦妥事情後,才送走了這尊大佛。


    扶著他一路走到浴室,她推了推他。那雙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凝視著她。心神一慌,她匆忙地道了聲:“洗個澡吧,喝了酒,去民政局不好。我們去辦結婚證好不好?”


    男人站直了身體,幽深的眼眸一瞬不眨地望著她。她忙垂下頭,低聲言:“我去給你找換洗的衣服!”


    便在他的視線裏往外奔去。曲深偶爾會在這裏睡覺,他便帶了一些衣服在這裏放著,以便不時之需。


    他的衣服就放在隔壁間,她推門走了進去,開了燈,打開衣櫃,裏麵放了十多套,大多都是休閑類的。她隨意拾起一些,就往浴室走去。


    水流聲從浴室不斷傳來,她捏緊了手中的衣服,猶豫了幾秒,才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去。客廳的燈亮晃晃的,照在眼裏,有些許茫然和無措。她伏在門邊,輕輕扣了幾下門。裏麵的人卻沒有說話,她的心沉了沉。又繼續敲了三下。裏麵的水流聲漸止,她聽到他正朝這邊走來。


    她忽然有些緊張慌措。這時,她該怎麽辦?等在這裏,看他出來,還是將衣服放在外麵,自己趕緊撤身?他是她想見卻又不敢太過接近的光亮。若是此時麵對,會不會有點驚惶?不待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那道阻隔著他們距離的門就這樣猛然打開。


    萬籟俱寂,她望著他的麵孔,還是曾經的模樣。一如她今晚看到的那樣。她的目光漸漸下移,落在他未著任何遮蔽的上身,又繼續往下,盯著他裹著巾袍的腰間。


    空氣中忽然有些凝滯。男人凝視著麵前的人,微微抿緊了嘴角,微合的雙眼閉了閉,又睜開,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你是要拿衣服給我穿,還是要多看幾眼?”


    心下一跳,手中的衣服遞了出去,她使勁垂了頭,逼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不該看的東西。耳垂猛地燙了起來,她連忙轉了身,往沙發走去,嘴裏說道:“你趕緊換了吧,我還沒洗呢!”


    背後的男人盯著她的背影望了許久,才走進了浴室之中。


    聽到那道關門聲響起,她才徹底鬆了口氣。即便她如何不動聲色,即便她還是能控製住自己麵上的情緒,可她控製不住的,是自己的心。她萬萬沒想到,他突然迴到了自己身邊。腦中似有一片漿糊粘連,她掐了掐手,是有痛覺存在的。


    那麽,證明,這不是夢。


    他出來後,身上穿著的是,曲深的衣服。那道身影似乎有種太過熟悉的感覺。她想,或許是太過思念的緣故,她竟在腦海中,勾勒了無數遍他的樣子。如今真人出現,自然還是熟悉的。有些許尷尬和忐忑,她急急為他倒了一杯水後,就去洗澡了。


    淋在身上的水溫暖適度,她緊緊抓住這一感覺,卻又不想洗太久,隻得迅速處理好,就穿著衣服出去了。剛打開門,就看到他獨自坐在沙發上沉寂的身影。腦中忽然閃過從前的一幕,他站在教室門口不遠處的草坪旁,望著高台下不遠處馬路上人來人往,或是車流鳴笛,臉上露出的那種與世同悲的落寞,那是她一直以為最了解他的時候。


    在別人看來,他是一個開心果,他帶給別人的,往往都是快樂和愉悅,可誰又知,他內心荒涼淒苦?她也一直認為,也許,他們是同樣的人呢?打上這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標簽後,多年來執著不肯放手的,大概就是源於此。他們是同樣的孤獨,卻又能,同時看到對方的悲喜哀樂,逗對方開心。這該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一旦遇上,就忘不掉。


    “站在那兒幹什麽?不是要去民政局嗎?還不準備好身份證,戶口本,還有照片?我的,可不是在這裏,你還要和我一起去家裏拿。”


    突然出聲的人驚醒了她的思緒。她的眼神從沙發上撤開,趕緊跑進臥室去。找到那些需要的東西後,她走出房門,見他又直直盯著她,不禁提著心道:“走吧!”


    他“嗯”了聲,向她走來。她抑製住快要跳脫來的心髒,也往他走去。他到麵前,就把手搭在她肩上,瞪著眼道:“我現在可是喝多了,你要撐住我。”


    “嗯。”


    她點了頭,沒有懷疑,還是又扶著他往樓下走去。地下車庫裏亮著不太明晃的光。她看到自己的車寂靜地躺在角落裏,無悲無喜。他在她耳邊突然說話,差點讓她腳下一滑:“小涴,我們真的要去民政局嗎?你確定不後悔?”


    腳步未停,她沒有迴答他的話。準備要幹這一件大事的時候,她就沒想過要後退。執著十三年的感情,唯有那本實體存在的紅色小本本,才能讓她的心安定。所以,無論如何,這一趟必須得去。


    她好像聽到他輕笑幾聲,又暗暗垂頭,壓在她身上。他一路眯著眼指著她駛向了他所謂的家。夜晚太過靜默,唯獨他映在她耳裏的聲音,熟悉深刻得要命。


    到了他所謂的家後,她拿起手機一看,已經是五點了。他歪頭看她:“要不要跟著進去看看?”


    想也未想,她直接迴了句:“不去了吧?你……快些!”


    他對著她眨了一下眼睛,她震了幾秒,迴過神已是望到他的背影從她麵前消失。四周的景致十分陌生。她瞥了幾眼那些高樓大廈,有些亮著燈,有些黑漆漆的,都不外乎,外麵光鮮亮麗。他去的方向,是深幽的大道裏頭。


    那裏坐落著一棟棟別墅,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腦中停滯了幾秒,一個念頭滑過:畢業後這幾年,他是不是過得很好?沒有她的日子,他的人生,反倒是無限光明?所以,她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心中忽然有一陣刺痛襲來,痛著痛著有些麻木了。她仔細迴想著那些過去不能忘掉的每一個畫麵,如浮光綠影般掠過,又好像是百轉千迴不能折身。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在她閉眼克製休憩時,副駕駛傳來開門的聲音,她匆忙抬頭,就看到他提了一個包坐進來,迴頭盯著她。


    “還不走?等一下天亮了,該見到不該見的東西了。不想見,就速度些。”


    她用忍耐抹去了心尖痛楚,無悲無喜地道:“好。”


    他知她害怕光亮?


    月黑風高,適合肆無忌憚,適合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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