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翰林說完之後很快就後悔了,雖然話裏行間顯露出看不起他的意思,但怎麽說對方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可要他迴頭道歉,秋翰林卻一時拉不下那個麵子。正有些犯愁該如何化解這尷尬,卻看到水鴻軒從執行院長辦公室走出來,秋翰林的眼睛就是一亮。


    “抱歉,之前在下對雲苔閣下……”秋翰林一臉歉意地對水鴻軒說道。


    “沒事。秋少不必放在心上。”水鴻軒笑著安慰道,“你又沒說錯。你們原本就不熟,那些話如果是年長者的交淺言深,便也罷了,可雲苔這個年紀來說,的確是不合適。放心吧,那個丫頭以前就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所以你的話她會反省,然後修正自己對你的態度。”


    三人行必有我師?“她從哪裏學來的這些話?是桑院長教她的嗎?”雖然雲苔已經創造了那麽多的奇跡,但秋翰林依然無法相信這樣的話會出自一個十三歲鄉下小姑娘之口。


    “她古裏古怪的話多著呢,秋少聽多了就見怪不怪了。”水鴻軒打了一個哈哈,一轉頭,看到雲苔,他大喜,“水桶。”


    “有事?”雲苔問水鴻軒。


    水鴻軒對著她朝著秋翰林的方向努了努嘴。


    “啊,對於剛才的話,是我逾越了,非常抱歉。”雲苔一臉的認真。


    雲苔如此正式的道歉反倒把秋翰林弄了個措手不及:“不不不,閣下本是善意,是在下口氣衝了,道歉的應該是在下才對。”


    “好了,好了,吃飯吃飯,等一會兒還有得忙呢。”水鴻軒打圓場,阻止了雙方繼續客氣下去。


    看著秋翰林離開的背影,水鴻軒好奇地問雲苔:“我剛才忘問了,你不是最不喜歡多管閑事的嗎?今天是怎麽了?對一個不熟的外人說那麽多?還被人好心當成驢肝肺。”那麽多年了,水鴻軒自然清楚自己這個小表妹的性格,她的話完全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並不存在瞧不起的含義。


    雲苔聳肩:“不小心卡帶了。麵對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這不用你提醒我,我也清楚。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有什麽說什麽,大家也都清楚各自的脾氣,知道不是惡意,不會放在心上。主要是這位秋少跟這家醫院格格不入,就好像草雞窩裏的突然冒出來的彩尾風鵬。一下子沒適應,所以說話的時候一下子忘記了切換,也就直接導致了今天的悲劇。放心吧,以後會注意的。而且有一點他也沒說錯,我對貴族是有偏見。你信不信,一旦我說秋翰林是我喜歡的菜,秋家的人不會把這道菜夾進我的碗裏,而是迫不及待地把他塞進我的嘴裏,也不管會不會讓我噎著,一心隻想造成既定的事實,那樣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他們就可以予取予求了。至於那道菜自己的意見,以前或許還會有點顧忌,現在麽……沒啥好說的。”


    水鴻軒搖頭失笑:“聽聽,你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一船人肯定不是的。不過在我的固有印象裏大半條船的人掉水裏應該是有的,而且相對比例應該很高。”


    “那雲家呢?我看著國公對你還是很縱容的。”水鴻軒試探地問道。


    “他的縱容有幾分真心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即便是有真心,這份真心也快要被他同樣縱容的族人給磨滅殆盡了。”雲苔歎了一口氣。哪兒都不缺極品親戚。也幸好她現在明處都有護衛守著,這些護衛現在不僅是保護她的安全,防止刺客,還要幫助攔截那些一心想要見她一麵,看看能夠撈到什麽好處的客人。


    “雲家其他人找你麻煩?”水鴻軒皺起眉頭。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雲家其他人給你好臉色看了?”雲苔奇怪地問道。在她看來,這應該算是極其正常得事情了。她不願意認祖歸宗,被那些人視為大逆不道什麽的,其實都是虛的。最主要的還不是不甘心和眼紅,明明從血緣關係講雲家人和他們更近,可現在卻是水家撈的好處最多。


    “其實還好。”水鴻軒說的是事實。在商言商,他這些年碰到態度比雲家族人差得多的也不少。最主要的是水家跟雲家利益交接的主要還是那些具體操辦的管事。有道是和氣生財,他們又怎麽會因為雲家內部事務而跟自己的利益過不去?再說,如果雲苔真的認祖歸宗的話,為了家族內的利益平衡,說不定分到他們手上的反而少了。與其如此,還不如維持原狀。再說,他又有被調到皇家醫院當幫手的經曆,也算是皇家欠了他一個人情,就算明知水家不會將這個人情用在這種小事上,但還是會有所顧忌的。所以相比水鴻銘這個讓人眼紅的聚寶盆,他的境況真的算是很不錯的了。


    正說著,醫院門口傳來一聲聲急促的唿喊:“醫生,醫生,在哪裏啊?快救人啊!”


    水鴻軒和雲苔同時轉頭,快步來到門口,一名孕婦已經被放上了擔架。後麵緊跟著一名穿著樸實、個子矮瘦的漢子。


    他現在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看到走近的兩人,連忙一把抓住水鴻軒的胳膊:“醫生,你幫忙看看,我老婆她怎麽樣了?求求你救救她,求你了……”


    雲苔皺起了眉頭,憑上輩子的經驗看,很明顯是胎位不正。她不滿地瞪向緊跟在擔架後麵得漢子:“胎位不正,為什麽不早點把她送來做產前檢查?”


    “檢查什麽啊?誰家媳婦生孩子不是這麽生的?就她事情多,盡賠錢不說,還讓所有人都圍著她轉,她以為自己是誰啊!”一個尖酸刻薄的話從後麵傳來。


    “媽,你別再說了。”看著擔架上的孕婦滿頭滿臉的汗水,漢子忍不住喊道。


    “兇我,你居然敢因為她兇我?老天爺啊,我的命好苦啊!”一名中年婦人直接坐到了醫院門口,又是蹬腿又是捶地的,看得周圍的人紛紛躲避,在遠處指指點點。


    對於這名中年婦人,雲苔還真就不陌生,她是街上裁縫店的老板娘,其摳門和愛貪小便宜可是整條街都出了名的。不過雲苔對於這對年輕的夫婦印象卻是不深,聽稱唿,他們應該是早年出鎮打拚的,裁縫店老板的小兒子和媳婦。


    “看著點,別讓她擋著路。”水鴻軒對旁邊的人吩咐道。


    裁縫店的老板娘還算聰明,沒有踩過界,她知道如果踩到醫院門內,裏麵的人就有借口把她丟出去,現在麽,無論她怎麽哭鬧,這些人都拿她沒辦法。


    “是。”醫院的護衛應答道,對著門口的中年婦人露出一臉的厭惡。


    雲苔一臉嚴肅地對那名樸實的漢子說:“胎位不正,必須馬上手術,母子都有危險,當然我們會盡力兩個都救,但如果有什麽萬一,你們想要保大還是保小?”


    漢子還沒有來得及迴答,在門口幹嚎,時刻豎著耳朵在聽情況的裁縫店的老板娘已經跳了起來:“這還用說嗎?當然是保小的。還有啊,我說,既然這手術是兩個人,那手術的費用我們可是隻付一半啊,大的那一半我們可不管。還有其他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費用可別算到我們頭上。”


    與裁縫店的老板娘熟識幾十年的鄉裏街坊聽到這話已經見怪不怪了,哪怕是為了能夠摳下一個銅幣,這位可是什麽話都敢說的。可那些與她不熟悉的人聽了這番論調全部都驚呆了。


    聞訊而來的秋翰林更是聽得張大了嘴,半天都沒有合攏。他覺得自己得世界觀正在受到嚴重的衝擊,可轉頭看看雲苔和水鴻軒,兩人居然像沒聽見一般有條不紊地命人為手術做各項準備。


    奉命保護雲苔的那些護衛不由感歎,這位小主以前到底是生活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中啊?摳門到如此境界,他們也是首見。也難怪她會那麽得‘與眾不同’。


    “另一半手術費用我出!”桑氏醫院門口出現了一群人,其中一名年輕人揚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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