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展軼走了,那麽明煜也就不在逗留,還好這裏是鎮煬殿的買賣,掌櫃自不能要錢。


    明煜這次是喝大了,因酒結緣,收了個兄弟,好長時間都沒這麽高興過了,醉醺醺的樣子倒是可愛的緊。


    晴鳶攙扶著他,一瘸一拐的迴了山洞,而後小心翼翼的將人事不省的明煜放在石床上。


    此刻亥時,又入了秋,這冷風更是肆意,剛喝了酒的明煜雖然腦中一片混亂,意識模糊,但這刺骨的寒冷卻是深入人心,不由得抱起雙臂,蜷縮一團。


    晴鳶見此,哪能讓他凍著,便趕忙生了堆火,在石床邊圍了一圈,好似祭壇一般。


    雖然暖和了些,但終究抗寒,明煜神情舒展,可身體依舊顫抖,晴鳶管不了那麽多了,一把抱住了他。


    若不是喝了這麽多酒,憑這如此昂貴的衣物,哪會覺得這般冰冷,晴鳶歎了聲氣,早知就該要他少喝一些。


    不過明煜已經漸漸好轉,晴鳶舒了口氣,看著明煜這紅撲撲的臉頰,不禁露出笑顏,曾經一貫強勢的他,竟還有這麽小鳥依人的一麵。


    晴鳶輕輕撫摸這明煜的發梢,空洞內帶有火光,兩人於此,一睡一醒,很是愜意。


    這時,明煜卻忽然說起夢話來,呢喃道“鳶兒……我喜歡……等我做了太子,就封你當……當太子妃……”


    說完,明煜低語笑著,像做了春夢似的,晴鳶聽到這話,神色間又是感動,又是苦澀,她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與他絕非一路之人,現在同行,不過是暫時的罷了。


    晴鳶的麵色舒展開來,遠沒有平常的嚴肅與冷淡,多了幾分柔意,輕聲道“可我……我是妖啊。”


    “你是我的人。”明煜接著,又是一句。


    也不知這話是明煜對晴鳶之言的迴答,還是仍舊沉浸在自己的睡夢之中,晴鳶的心情更加複雜,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若嫁了明煜,難不成就是人了嗎?


    恐怕事情沒有這麽簡單,能像明煜這樣待妖為人的,這世間,恐怕隻有他一個吧。


    “誰敢動我的鳶兒。”明煜大叫一聲,可謂氣勢如虹“我殺了你。”


    晴鳶不由得濕潤眼眶,總覺心中徘徊的令人酸痛,明煜連做夢都能夢到晴鳶,這是多麽深的感情,這無意識說出來的話,更堅決了明煜的內心。


    晴鳶淒然一笑,微聲道“若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想必定會影響你將來登基稱帝,你對我這般好,我卻隻能給你添麻煩。”


    說著,晴鳶又舒了口氣,這一番話,更是奠定了她的內心,這份愛意,晴鳶確定了它的存在,不過確定了不代表接受了,人妖殊途,在她的心中怕是久不能釋懷。


    也隻有在明煜醉酒之下,晴鳶才敢說出這般話吧。


    不知明煜又夢到了什麽,緊緊的握住了晴鳶的手,微笑著道“靈靈,看,這是你嫂嫂,漂亮……漂亮吧。”


    晴鳶破涕為笑,想不到在他的夢中連家裏人都見了,可謂是進展迅速,晴鳶不由得順著明煜的夢裏想去。


    晴鳶現在一心報仇,與明煜同行這便罷了,哪裏還會隨他去皇城呢。


    晚風吹拂,卻不是那麽寒冷了,竟帶著些許暖意,遙望洞口,有幾隻螢火蟲飄動,為這空洞又增添了幾分生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晴鳶也漸漸睡去。


    幾個時辰後,晨陽再起,酒醉的明煜自然未醒,晴鳶卻早早起身,為他買了些吃的,與一壺清茶,而後便在火堆旁,靜靜等待。


    豔陽高照,晌午那刺目的陽光照射於洞內,明煜終於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晴鳶見此,微微一笑“可算是醒了,感覺如何?”


    明煜晃了晃腦袋,麵色自沒有從前那般尋常,眉宇間還帶有幾分痛苦,頓了頓後,說道“有點難受,頭暈目眩的。”


    晴鳶到了杯茶,遞過去道“給。”


    明煜接過,怔了怔,問道“這……茶葉茶壺和茶杯,你是從哪來的?”


    “當然是買的了。”而後,晴鳶對明煜說起,與展軼醉酒時的一番言語。


    ……


    展軼喝的晃晃悠悠,從口袋裏摸了半晌,才掏出兩個銀錠,看似五十兩銀子,而後直接往桌子上一砸,說道“明兄,你們既不來我鎮煬殿,那麽便收下這些錢。”


    明煜哪能就這麽厚顏無恥的收下,揮了揮手,拒絕道“不用,沒錢咋照樣活的好好的,金錢隻會……隻會髒了我的靈魂。”


    展軼仍沒有拿迴去,而是推脫道“得了吧,我跟你說,現在的野味容易吃出事來,生了病特別嚴重,你不怕死,也要照顧好晴鳶姑娘啊。”


    明煜一聽,儼然忘了晴鳶是妖,立馬轉變心思“好,既然展兄這樣說了,那我就收下……下了。”


    說罷明煜將兩隻銀錠裝入衣兜內,而後繼續共飲。


    ……


    “怪不得呢。”明煜鬆了口氣,還以為是晴鳶又去搶了考官的錢,所以才買來這些東西。


    明煜喝了口茶,確實好轉了許多,卻忽然隱隱約約的想起昨夜半夢半醒的話,但記不太清了,如同碎片。


    不過明煜還是好奇,便問道“鳶兒,昨夜我是不是說過什麽話?”


    晴鳶被這樣一問,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作業之言,神色多有暗淡,而後冷言答道“沒有。”


    “是嗎?”明煜隨口叫了一聲,雖然記憶模糊,但貌似真的說過什麽。


    “隻不過是些夢話罷了。”見明煜有些疑惑,晴鳶便搪塞道。


    明煜湊了過來,接著問道“我……都說什麽了?”


    那些話,晴鳶自是學不出口,更是羞於啟齒,於是又敷衍道“我哪記得,而且你喝了那麽多,口齒不清,誰又知道你夢到什麽,總之都是些沒用的罷了。”


    “哦。”明煜聽了這般解釋,倒沒有懷疑,又忽然叫道“這小子還真是海量,差點栽在他手裏了。”


    晴鳶將買來的包子往前拿了拿,淡淡說道“快吃吧。”


    明煜見罷,‘嘿嘿’一笑,這是晴鳶趁早買來的,哪能辜負了她的心思。


    乾昭城中……


    作為九洲最為繁華的縣城,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永遠是那麽的水泄不通,人們總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情,亦有自己的煩惱。


    景舒塵在當日與明雨靈一見後,便傾心於她,隻可惜這麽多天,竟一次未見,心中自然想念的很。


    不過人家貴為皇女,哪是說見就能見的,她不來便隻能靜靜等待,說來也巧,這些日來景燕門又沒什麽事,因此他可謂無聊的很。


    景燕門位於城南,身後依山傍水,花草清香,更又是三季如春,唯有冬日才有幾分涼意,因此景舒塵一直在此練功,無一日例外。


    這天,景舒塵仍舊如此,練起家中秘法‘究塵’


    隻見他盤膝而坐,雙掌一上一下,置於胸前,內力湧動,掌心中忽現由光屑形成的球狀,與人首般大小,繼而朝前推出,擊在前方的崖壁上,頓時裂開個大窟窿,究塵碎裂,不過片刻竟有結合在一起。


    景舒塵雙手揮動,操控著這唯有自己家人才會的秘法,威力不小,瞬間打出好幾個窟窿,最終這功法才徹底散去。


    望著自己修煉出來的成果,景舒塵歎了聲氣,顯然並不滿意,不過這時,在不遠處卻迎來連連叫好“好——”


    這聲音輕柔甜美,儼然是個妙齡少女,細聽之下才發覺如此熟悉,景舒塵連忙聞聲尋去,卻見明雨靈從桃花樹下走了出來。


    一見是她,景舒塵這心中怎能不高興,瞬間忘卻了剛剛對自己的不滿意,跑前幾步下跪行禮“拜見公主殿下。”


    自明煜出事過後,已經兩個多月了,明雨靈雖然總是觸景生情,但總比之前緩和許多,麵色間更是常常掛著笑顏。


    “起來吧。”明雨靈抬了抬手,嘴邊笑容不減。


    景舒塵起身後,微笑著對明雨靈道“公主,既到訪寒舍,便應盡地主之誼,我去通知後廚,景燕門上下一定要好生招待。”


    “不必。”明雨靈一把握住了景舒塵的手,溫聲道“剛過飯點,哪還吃得下。”


    說著,明雨靈看向盡是峭壁的小山,與一旁緩緩流動的溪流,笑著說道“此處美景甚好,不是仙境勝似仙境,咋們就在這走走吧。”


    “好啊。”景舒塵已然是忘掉了一切煩惱,在明雨靈身旁,兩人就這麽愜意的順著溪水,緩步走著。


    明雨靈看見了剛剛被景舒塵打裂出的碎岩,卻忽然提起了興致,問道“舒塵哥,你剛剛用的,是什麽功法啊?”


    聽了這一聲‘舒塵哥’自是讓景舒塵心頭一震,羞澀的頓時不知所措,緩了一緩這才顫顫巍巍的道“是……是我們家傳的功法,究塵。”


    明雨靈相對豪爽,平淡自若,哪裏像景舒塵這般樣子,又問道“究塵,我好像聽說過,這是怎麽迴事?你給我講講唄。”


    “嗯。”景舒塵點了點頭,這還是求之不得的呢,提到自己家的功法,顯然有些驕傲“這是我們家傳了千年的功法,聚集來的光,皆是由周圍的塵土與我自身的內力結合,威力很高,這還不是它最厲害的地方,一般這樣的術式打出去,基本就會消散,可這個卻不是,擊中目標暫時散去後,塵土又會複返,持續接下來的攻擊。”


    明雨靈向來對這些有興趣,並且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樣的功法,還真是新奇的很,明雨靈拍了拍手,說道“厲害厲害。”


    景舒塵卻又嚴肅了申請,問道“公主……”


    “別那麽見外嘛。”明雨靈打斷道“在私底下,就喚作我靈靈吧。”


    景舒塵點了點頭,他很清楚,這麽親切的稱唿,身為皇女怎能任由旁人喚出,由此看來她是確實把自己當做一家人了。


    景舒塵這心裏就更開心,美滋一番後,又轉變迴了剛剛嚴峻的神色,問道“這些日子沒見你,喬貴妃,沒有做什麽吧?”


    “她敢?”一提到喬貴妃,明雨靈便有些氣憤“本公主可不是誰想算計就能算計的。”


    景舒塵沉聲提醒“我原以為她是個好人,可當日看來,想必也定然是個蛇蠍女子吧,一直處於後宮之中,你還是要保護好自己才是啊。”


    明雨靈並不在意,敷衍的點了點頭,卻忽想景舒塵這麽關心自己,便覺心頭一暖,說道“舒塵哥,你對我還挺上心的啊。”


    景舒塵害羞的撓了撓頭,應聲笑著,忽而又斷斷續續的問道“那個……我們……我們的事……皇上他怎麽說?”


    對於這男女之情,景舒塵卻有些問不出口,可這是他最好奇、最期待的事,自然還是問起來了。


    明雨靈卻不害羞,平淡的說道“父皇說一切聽我安排,我想嫁就嫁,不想嫁在尋佳婿便是。”


    這番話,可不是誰都有說的資本,身為皇家,可不是就這麽任性嘛。


    雖然能猜到明雨靈的想法,但景舒塵終究是不能確定,便又斷斷續續的問道“那你……你……你是如何想法。”


    “我嘛……”明雨靈本想說出自己的心思,可話到嘴邊卻停住了,倒也不是羞於啟齒,而是想借此機會來逗逗他,並且要是直言不諱,那可就不好玩了。


    頓了頓,繼續笑著說道“你猜啊。”


    還以為明雨靈會老老實實的說出來,景舒塵把同意與不同意的兩種可能都準備好了,沒想到竟來這麽一出。


    景舒塵愣了一下,繼而說道“這……靈靈你別開玩笑了,我哪裏猜得出來啊。”


    看著景舒塵這難堪而又尷尬的神色,明雨靈微微一笑,卻是達成目的了,可還是沒打算就這麽說出來“日子久了,不就能發現了。”


    ‘日子久了?’景舒塵心中暗想‘這意思,是要一直結伴嗎?’


    想到這,景舒塵歡喜笑著,看來此事算得上是八九不離十了,若真能娶到這麽個貌若天仙的女子,別說自己高興,就連整個景燕門都蓬蓽生輝,這可是皇女,可謂是光宗耀祖,前無古人。


    並且景舒塵也很喜歡明雨靈,似乎兩人也就差那麽一層窗戶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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