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鳶淚滴於雙眸間滾動,強忍止住,這才沒有落下,眼看虎妖步步緊逼,明煜此刻卻一點力氣也沒有,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虎妖嗤笑著道“快跟我迴去,我便饒過他的性命,如何?”


    晴鳶眨了下眼,眉宇間再度顯現出那一抹寒意,隨後輕輕的將明煜托在地上,拔劍起身,冷冷的道“你怕是忘了,如今唯有你一人,又怎能奈何得了我?”


    虎妖這才意識到,晴鳶並不是泛泛之輩,內功卓越武藝超群,她之所以未戰而逃,就是因為虎妖身邊還有爪牙,並且後麵不知有多少追兵,這才到了此處,而現在狼妖被殺,援兵未見,晴鳶自能放手一搏。


    虎妖心頭一緊,叫道“你不要忘了,即便你主和派,可終是妖魔。”


    聞言,晴鳶憤怒的朝它看去,緊緊握著劍柄,神色間的殺意四湧,早已勝過那令人乍冷的寒意“既然如此,你們為何不顧同妖之誼,害我父母,屠我姐妹。”


    說話間,晴鳶麵色的憤怒變而悲憤,惆悵中夾雜著還念,忽然間,晴鳶背生雙翼,直線奔去,虎妖咆哮一聲,也衝了過去。


    晴鳶先祖本是鴛翼神鳥所化,仙族鬥爭逃了出來,降落夷洲,同妖生活,因此這一脈雖被稱為妖魔,可實力卻非普通妖魔可比,哪怕仙族血統早不純正,可有便是有。


    虎妖耗費內力,鬥了十幾迴合,落了下風,但仍舊屹立不倒,晴鳶拚盡全力,徹底化成鳥形,扇動雙翼,與虎妖的咆哮聲衝撞在一起,頓時氣浪翻湧,塵土飛揚。


    周圍的樹木枝葉盡數飛散,這般勁力,絕非常人可比,甚至若是靠近一步,便會落得個粉身碎骨,內髒破裂的下場。


    虎妖漸漸內力不支,但卻不敢收招,無奈僵持,晴鳶臂膀受傷,驀然無力,虎妖抓住機會,盡力一吼,繼而化成虎身,連忙跑開。


    晴鳶變成人形,摔落地麵,早已不像戰前的那般神氣,展現的是一臉的疲憊與虛弱,但卻還沒到明煜那奄奄一息的程度,隻見她伸出兩指,指尖冒出白光,放在肩頭傷口,沒過一會兒,血跡便消失不見,抓痕也已愈合。


    隨後,晴鳶走到明煜身前,望著他緊閉的雙眼,隻覺越來越熟悉,那種好感由然而生,是從未有過的感覺,說不出來,隻覺心中湧出一股暖意。


    晴鳶為其療好了傷,本想一走了之,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更是因為人妖殊途,不戰便是好事,怎能長久相伴,但又想明煜暈厥之前的話,明知自己是妖,卻還出手相救,這不禁使晴鳶甚為不解,便決心不走,等他醒來再說吧。


    ……


    兩日後,仍舊在地洲密林之中,之前一番爭鬥,引來了不少官兵前來,還好晴鳶帶著人事不省的明煜一一躲過,這才無礙,隻可惜一直東躲西藏,連續奔波,明煜這才遲遲未醒,但好在,妖族追兵因此不敢貿然出現,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醜時將近,圓月懸空,暖風拂麵而吹,很是愜意,明煜恢複意識,緩緩複蘇,正見一藍衣少女的背影,坐在身前的石頭上,肆意撥弄著火堆,不知所思。


    自然垂下來的長發,更顯俊意,明煜見她,便心中歡喜,繼而坐了起來,晴鳶聞聲,轉過頭來,這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就好似初見之時,都愣了神情。


    不同的是,這迴晴鳶先言,打破了片刻寧靜“你……感覺如何?”


    說這話時,晴鳶顯然稍作羞澀,畢竟生來隻對家人有過這般溫柔與關心,麵對麵前少年,還真有些嬌緩。


    明煜淡淡一笑,雖然體中還是有些疼痛,但無傷大雅,也就不想讓她擔心,若無其事的道“小傷罷了。”


    說著,明煜湊了過來,故意與她挨得近些,也拾起了旁邊的樹杈,問道“我昏了多久?”


    “足有兩日。”晴鳶答道。


    “兩日……”明煜先是低喃一聲,而後又轉變神色,嘴角上揚,又湊了近些,玩笑著道“我暈倒的兩日之中,你沒有做什麽吧?”


    晴鳶自然知道明煜話中之言,頓時一臉無奈,起身冷言“既然你沒事了,那我便走了。”


    明煜聽聞,趕忙拉住其手腕,接連叫道“別別別……啊,怎麽說我也是救了你一命,怎能說走就走呢。”


    晴鳶一怔,這麽說也確實在理,若非明煜,單憑晴鳶一己之力是很難戰勝那六妖的,更何況明煜因此重傷未愈,說走就走,確實不太仁義。


    於是晴鳶便順從他意,重新坐了迴來,明煜嘿嘿一笑,好奇道“晴鳶,你之前說,若我能活下來,便告訴我它們為何追你,現在可以兌現諾言了吧。”


    晴鳶自然不想將自己心底的秘密告與他人,沒想到這明煜還真能在妖魔手下活著,可既然說了,便不能食言。


    隻見晴鳶歎了聲氣,麵色中是從未有過的神傷“我本是夷洲主和派的一隻普通小妖,本來我們一家人在夷洲深處,其樂融融,可一日妖皇之子魁刹,無意中見到了我,便想……”


    晴鳶未說出口,隻覺後麵之言羞於啟齒,可明煜卻猜得出來,打斷道“魁刹見了你的美貌,便一見傾心,想要娶你過門,對吧。”


    “不錯。”晴鳶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但雖同為妖族,可卻自古分為兩派,一方主戰,一方主和,雖然互相看不上眼,但卻從未發動戰爭,當日魁刹說出此意,朝爹爹提親,遭到我們一家人的強烈反對,滅頂之災由此而來,爹爹死時,拚勁全身氣力,將我送出夷洲,我本想隨它們而去,但在最後關頭,爹爹的化身告訴我,若不活著,一家人便都白死了,於是我便想,在人間苦練,有朝一日,殺迴夷洲報仇。”


    說話間,晴鳶的神情由悲痛化為自責,又轉變成了憤怒與不甘,各種苦澀的感覺於晴鳶眉宇間盡數顯現,明煜聽了也不由得心痛。


    明煜的眉頭淒然一皺,與她相比,自己的人生簡直不要太豐衣足食,雖然父子離散,但總比家破人亡要好得多吧。


    “今後,你打算去哪?”明煜溫聲問道,表情嚴肅認真,此刻已開不得玩笑。


    晴鳶搖了搖頭“不知道,但九洲如此之大,哪裏不能立足。”


    明煜語重心長的道“九洲是大,但你是妖,被人發現終歸不會放過你的,而且說不定,還會有妖魔抓你迴去。”


    晴鳶一想,倒也是這麽迴事,可如今的情況下,又能去哪呢,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說道“可若是連他們都躲不過,如何能迴夷洲報仇呢。”


    “這太冒險了。”明煜稍稍著急了些,也是在為她而擔心“血海深仇自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你的性命,你父母以命相搏,這才保你無事,你若就這樣死了,豈不有愧。”


    晴鳶沒有說話,自顧自的撥弄火堆,表情雖未寫在臉上,可心中的憂愁又有誰能看得出來,這些日來,她都不知自己流過多少淚,受過多少傷,奔行了多少裏路,迎過了多少寒風,沒有頑強的意誌與強大的心理,斷然不會走到這一步。


    明煜嘴唇微張,欲言又止,苦思一番過後,還是低聲說出了口,神色間略顯羞意“在不,你以後,便跟著我吧。”


    晴鳶輕輕抬眼,怔了一怔,麵對如此盛情邀請,內心拚命掙紮,初見時的感覺,青澀又美好,懷戀間夾雜著歡喜,這般感覺又怎能令人拒絕,可晴鳶心中明白的很,人妖終是兩類,哪會結伴同行呢,更何況晴鳶待人冷若冰霜,更不想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更何況被人知道他與妖在一起,豈不連累的明煜。


    於是晴鳶說道“開什麽玩笑,我是妖魔,怎會追隨於你?”


    明煜聞言,稍作失落,又急忙說道“人妖本無分別,都有情感於身,何況妖有善類,人有惡人,所謂妖魔,不過是個稱唿罷了,在我看來,既眾生平等,人又有何理由視天下之妖為當除之物,一切不過是因背後群體種族數多人強罷了,才會如此的有恃無恐。”


    聞言,晴鳶不禁瞪大了雙眼,真是想不到,麵前少年竟有這般想法,妖界眾生,皆以為人人已除妖為重任,現在看來,也有例外。


    但晴鳶還是不能就這樣輕易妥協,不過語氣已然柔緩半分“可你非他人,又怎知旁人想法,隻怕天下與你想法一致之人寥寥無幾,或許唯有你一人,雖然你我有緣相見,但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說話間,晴鳶的語氣愈發堅定,最後竟站起身來,凜然道“既然人妖殊途,那麽你我今後……”晴鳶忽然看了明煜一眼,眉宇間滿懷憂愁與不舍,最後艱難的說出後話“永為陌路。”


    這四個字,字字戳在兩人心口,永為陌路,這是多麽決絕的言語,說罷,晴鳶便縱然轉身,徑直離去。


    眼看著她愈走愈遠,明煜怎會放任她走,既是擔心她的安危,又是對她動了情心,於是便連忙跑了過去,晴鳶聽聞腳步之聲,也轉過了身。


    兩人再次相對,沒有從前的相持尷尬,明煜急促的說道“說來說去,不就是擔心被人知道你是妖,而我與你在一起,從而連累到我嗎?我有辦法。”


    話音剛落,還未等晴鳶做出迴應,明煜便雙目緊閉,伸出兩指,點於晴鳶額頭,施展內力,所用的便是在禦書閣所見的‘鎮妖術’


    雖然無法封住妖力,隻能做到將妖氣封於體內,保證氣不外泄,這正是明煜想要的效果,否則還怕傷了晴鳶呢,片刻後,又將手臂懸住,位居晴鳶左胸前,自然不敢挨上,於是便將體內所剩無幾的內力傳了過去。


    晴鳶感覺出自己的力量好似故意迴退,卻也能感覺,可以很輕易的衝破封印,不解的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明煜笑著解釋道“好啦,我施了鎮妖術,這迴你就不用再擔心被發現了,雖然我功力尚淺,但縱使多精多強的人也察覺不到。”


    這自然是個好事,晴鳶沉默片刻,溫聲細語的道“謝謝你,可我還是不能留在這。”


    明煜麵色間的笑意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抹苦澀,晴鳶也不想看到他傷心,可誰又能保證途中不會出了岔子,最終晴鳶還是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後,輕輕側首,悵然說道“對不起,有緣再見吧。”


    此刻天邊微微泛黃,兩種色彩交錯於空,晴鳶緩步朝前走著,可心情卻如同死灰,絲毫沒有如天色明亮複起。


    隻聽得‘噗’的一聲,那聲音如此熟悉,不就是吐出血來的聲音嗎,莫不是明煜傷勢複發,晴鳶停下腳步,再度轉過身去,卻見明煜倒在地上,身旁草地,有一灘鮮血。


    晴鳶不顧方才所言,急忙跑了過去,托起了他,神情是從未有過的焦急,緊忙問道“這是怎麽迴事?你感覺如何?”


    明煜笑著,似乎全然不顧傷勢,說道“放心吧,這並非那虎妖所致。”


    “那是因為什麽?快說,我想辦法給你療傷。”晴鳶一改之前那冰冷的狀態,此刻就像那尋常之人,遇事惶恐,毫無冷靜可言。


    看著晴鳶這般樣子,倒也好笑,明煜捂著胸口,麵色痛苦,說道“終歸是我學藝不精,這鎮妖術的副作用終於顯現在我身上了。”


    “副作用?”晴鳶的雙眸暗淡半分,這是人界之法,身為妖族的她,即便因何而起,恐怕也毫無辦法。


    明煜又道“施術者與被施術者若是距離過遠,這會有一方內力極度損耗,輕則武功全廢,重則四肢癱瘓,動彈不得,如同廢人,更有甚者,經脈盡斷,爆體而亡。”


    明煜淒然一笑“看來出事者是我了,也好,也好……”


    明煜的語氣愈發虛弱,晴鳶終於流出了眼淚,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他,轉眼間變得奄奄一息,命數已盡。而這都是因為自己的一意孤行所致,晴鳶豈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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