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公對著木琬道:“公主,這就是犬子如今修養的地方。”


    他眯著眼冷冷地朝著兩個丫鬟看了一眼,兩個丫鬟立馬怕地抖了起來。


    這兩個動作慢的小賤坯子,這麽久了還沒將夏滄捯飭幹淨,還讓公主看見,待會兒直接讓李嬤嬤拖下去打死。


    夏國公怕的不是木琬,而是皇帝,皇帝疼愛公主人盡皆知,要是木琬看他不順眼,在皇帝耳邊念叨幾句,可就夠他受的。


    靳舜那日派人將夏滄送迴來,給的理由是令公子遭歹人算計,所以經脈盡斷,成了這副癱瘓樣子。


    夏國公本來就對這個活不久的兒子不感冒,自然不會深究他為何遇害,反而因為夏滄成了廢物累贅,就更是懶得管這個兒子了。


    但是懶得管也不至於一個丫鬟仆人都不給他留,夏國公隻是滿腹算計,但是又不是畜生,也不到虐待夏滄的地步。


    可偏偏靳舜是拿準了夏國公的小氣肚量,故意告訴夏國公讓他好好待夏滄,但是在朝堂上給他使的絆子倒是一點不少。


    夏國公不爽靳舜,便經常將氣撒到夏滄身上,不僅隔三差五地斷夏滄屋裏的月例物資,對丫鬟小廝的敷衍搪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放任他們欺辱夏滄,甚至自己也是對夏滄動輒打罵。


    “辛苦夏國公了,可否讓本宮和夏滄單獨待一會兒?他畢竟是本宮朋友,如今遭歹人算計,本宮也是傷心。”木琬將夏國公眾人關在門外,走向了夏滄。


    夏滄聽見木琬的聲音,像是木偶有了靈魂,空洞的雙眼像是枯地浸潤甘霖,一下子濕潤變紅。


    他張著嘴,發不出聲音,但是木琬能夠從他的嘴型判斷出他的話。


    他在喊,殿下,是你嗎?


    豆大的淚珠從眼角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流,打濕了不知道用了多久,已經掉色的枕頭。


    夏滄如今這副樣子,像是瀕死的老人,皮包著骨頭,瘦骨嶙峋地讓人感到有些詭異的死氣。美人瘦脫了相,引以為榮的樣貌消逝地一幹二淨。


    木琬突然覺得,他這副樣子真像當初盛雨寒的樣子。木琬來這個世界時,盛雨寒的身體就是這樣瘦的不成樣子。當時夏滄看在眼裏,卻依舊實行著自己的計劃,還時不時地故意告訴盛雨寒他製造的一些流言蜚語,刺|激盛雨寒更加難過傷心,想讓盛雨寒徹底對靳舜死心。


    盛雨寒日日夜夜地哭泣,幾乎不吃不喝,這副身體幾乎被掏空,但這隻是表麵,木琬接受盛雨寒的身體後,才知道盛雨寒真正如此虛弱的原因是什麽。


    盛雨寒在這時候,精神就已經有了些問題。


    木琬的身上大大小小,全是盛雨寒自己割出來的傷痕,這些傷痕被衣服掩住,外人是看不見的,可是木琬能夠真切地感受到那些傷疤有多深,盛雨寒割那些口子時,是真的有死的想法。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局限,這是不可避免的,而女人作為弱勢群體,似乎受到比男人更多的惡意和限製。


    在盛雨寒生活的這個年代,所有人對女子的貞潔都十分重視。盛雨寒雖作為天家貴女,但也不能免俗,靳舜奪去了她的清白,她便認準了靳舜,所以靳舜一旦遠離她,她隻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認為是自己不夠好,長期的冷暴力讓她極度不自信,再加上夏滄隔三差五來刺|激她一下,她的精神就有了些問題。


    盛雨寒不是那種願意傾訴的性格,她什麽都想憋在心裏,她怕皇帝擔心,怕下人看見,於是隻能將刀對準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像是宣泄一般,在雪白無暇的肌膚上留下她暴力的痕跡。


    木琬認為既然這些傷疤從未見人,那就算消失也不會又任何人疑心,所以她一接手這具身體就將這些傷全部治療複原,連係統都沒有發現。


    但和盛雨寒當初不一樣的是,夏滄看見木琬時眼裏是有光的,就像木琬所說,人有了希望,便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木琬,就是夏滄的光。


    木琬將盆裏的帕子擰幹,為夏滄一點點地擦幹淨他的臉。


    夏滄依舊不停流著淚,他這段日子無數次地想要死去,但是他的殿下說過,她不想讓自己死,他的殿下還在等他,他不能就這麽輕易地離開殿下。


    殿——下——


    他張嘴,嘴皮幹的蒼白起殼。


    “你放心,本宮定不會放過傷你的人。”木琬拭幹他的眼淚。


    “公主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夏七放心,本王也不會放過歹人。”靳舜踏入門內,嘴角帶著溫和柔軟地笑意。


    看見靳舜的聲音,夏滄立馬激動起來,他的嘴哇哇地無聲張大,整張臉痙攣地扭曲抽搐著。


    “你怎麽來了?”木琬有些驚訝。


    “想你了,聽說你來夏國公府見夏七,本王就跟過來了。”靳舜親昵地走到木琬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腰。


    “注意點。”木琬打下他的手,嬌嬌地嗔了他一眼。


    靳舜被這一眼看地渾身一酥,討好地道,“本王錯了,公主別生氣。”


    靳舜和木琬之間的互動讓夏滄感到了不對勁,殿下明明才退了靳王的婚,又目睹靳王對自己做了這一切,怎麽還會像是以前那般跟靳王如此甜蜜?


    靳舜,肯定是靳舜搞得鬼!


    他一定是對殿下作了什麽!


    殿下,你別被他騙了!你睜大眼,看清楚,這是靳王!是剛與你退婚的靳王啊!


    夏滄的身體劇烈抖動,眼睛猩紅,像是要衝上去將靳舜咬死一般。


    “夏七這是怎麽了?”靳舜看向夏滄,語氣中帶上挑釁,“真是可憐,也不知是得罪了誰,被弄成這麽個鬼樣子,倒是惹得公主為你擔心。”


    “可不是,若是讓本宮逮住那賊人,定要讓他碎屍萬段,傷害本宮的姐妹,他怕是嫌命太長!”木琬順著靳舜說。


    姐妹兩個字讓靳舜突然看向木琬,以公主現在的記憶,難道還不知道夏滄是個男子?


    靳舜看著床上整張臉擰地好似惡鬼的夏滄,突然覺得就算是瘦脫了像,這張臉也還是有幾分姿色,公主心軟,麵對這樣的病美人一定是不忍的。


    女人的同情憐憫,說不定哪天就演變成愛情了呢?


    靳舜看著兩人,打算讓木琬徹底厭惡夏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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