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待客用的前院花廳裏,沈晚棠讓丫鬟給顧千寒上了熱茶。


    上一世,沈晚棠跟他也算勉強相熟,但是如今,他們不熟。


    所以,沈晚棠語氣客套的跟他寒暄了片刻,然後問他:“顧公子可是來找世子的?我已經叫人去通稟了,你稍待片刻,他大概就會過來了。”


    顧千寒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一邊喝著最上乘的龍井茶,一邊道:“先前我帶走了楚姑娘,世子如今怕是不太待見我,多等一等也無妨,不知楚姑娘如何了?病可好些了?心願可曾達成?”


    他一副十分關切楚煙洛的模樣,仿佛真的很喜歡她。


    如果沈晚棠上一世不認識他,那麽這會兒也許會被他騙到,可惜,她上一世認識他,而且因為他破案能力超強,她被他震驚,對他曾有過深入的調查和了解。


    也許一個人兩世的喜好會有些許不同的變化,但是本性是很難改變的。


    顧千寒智慧超群,他從童年開始,便罕有對手,文韜武略,幾乎無人能與他匹敵,這樣令人驚豔的天賦,也造就了他不可一世的孤傲性格。


    隻要他想要的,就沒有他得不到的。


    他不想要的,旁人也絕不可能塞進他手裏。


    他帶走楚煙洛的時候,沈晚棠還有些相信他是真的愛上楚煙洛的了,可是楚煙洛迴來之後,沈晚棠就開始懷疑他的用心了。


    如果他真的喜歡楚煙洛,以蕭清淵的能力,是不可能從他手裏把人再搶迴來的。


    沈晚棠心裏覺得,顧千寒這次來很像是來看熱鬧的,她朝他淡淡一笑,道:“楚氏已經被世子納為妾室了,世子待她不錯,王妃也替她請了太醫來診脈開藥,想必過不了多久,她的病就能好全了。”


    “原來她已經是世子的妾室了嗎?可惜了。”


    具體是什麽可惜了,顧千寒沒說,他又喝了一口茶,讚歎道:“貴府的茶著實不錯。”


    寧王府用來待客的茶,自然是十分拿得出手的,不過,顧千寒並不喜歡喝綠茶,他喜歡喝紅茶。


    而他喝紅茶的習慣,是跟著沈晚棠養成的。


    上一世,沈晚棠女扮男裝,以廖有赫幕僚的身份出入大理寺,她在大理寺還有單獨的書案,單獨的屋子。


    而她的書案上,常年都放著紅茶。


    顧千寒每次去大理寺,沈晚棠幾乎都會拿她自己的茶招待他,一來要跟他探討一些案情,二來大理寺共用的茶實在是難以下咽,他喝了一次之後,就再也不肯喝了,有時候就算沈晚棠不在,他也毫不客氣的拿她的茶泡來喝。


    上一世,他並沒有發現自己愛上喝紅茶的習慣,是重活一世之後,小廝給他泡綠茶,他才猛然驚覺,綠茶已經不合他的口味了。


    所以,他這會兒讚歎歸讚歎,隻喝了兩口,就把茶放下了。


    他看向沈晚棠,心中有些遲疑。


    她難道沒有重生嗎?假如她重生了,她應該會拿紅茶來招待他才對。


    沈晚棠見他把茶放下了,心裏明白其實這茶不合他的胃口。


    不過,她並不知道顧千寒愛喝紅茶的習慣是因為她才養成的,她認識顧千寒之後,顧千寒就一直喝的紅茶,大理寺官用的綠茶,他從來都不喝。


    所以,她以為顧千寒一直都是隻喝紅茶的。


    但是,她現在不該知道他任何習慣和喜好,所以隻當什麽都沒發現,又叫丫鬟去給他添了一次茶。


    過了一會兒,又叫人給他端了剛出爐的點心。


    具體顧千寒愛吃什麽樣的點心,這個沈晚棠就真的不知道了,所以隨便給他端了幾樣。


    顧千寒其實根本不愛吃點心,但既然是沈晚棠叫人端來的,他每樣都吃了一塊,一邊吃,一邊仿若隨意的跟沈晚棠聊天氣。


    “這雨已經連下好幾日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兒,世子妃覺得,這雨何時會停歇?”


    沈晚棠搖搖頭,答的滴水不漏:“這雨確實下的久了些,我也不知它何時會停歇,隻盼著早些停吧,下的太久了,人都要遭不住了。”


    顧千寒點點頭:“確實如此。”


    他的試探失敗了,僅從她的迴答來看,無法判斷她是否重生了。


    不過,他心裏清楚,以沈晚棠謹慎周全的性格,就算她重生了,她也不會像她那個嫡姐一樣,到處嚷嚷,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她重生了。


    花廳外,陰雲密布,暴雨連綿不絕,花廳內,茶香四溢,四周燭火大亮,有一種割裂的靜謐美好。


    顧千寒第一次縱容自己沉浸在這種虛假的美好當中,因為他如今能靠近沈晚棠的機會並不多,每一次,他都格外珍惜。


    寧王府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條,她的丫鬟全都很守規矩,沒有一個亂瞟亂看的,她的嬤嬤也十分老成持重,因他是外男,她的嬤嬤便站在不遠處垂手而立,不肯離開半步。


    一刻鍾後,顧千寒從美好的幻象中掙脫,他站起身,重新穿上披風,帶著小廝離開了花廳,去往蕭清淵的院子。


    沈晚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暴雨中,吩咐琴心:“顧公子應該是去找世子了,你去看著點兒,別讓他們再打起來。”


    琴心就愛看熱鬧,一聽沈晚棠給了她一個這麽好的差事,顧不得外頭還下著暴雨,穿了件蓑衣就往星合院跑。


    柴嬤嬤忍不住朝她喊:“慢點兒,注意儀態規矩!”


    沈晚棠看她一副猴急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是生怕跑的慢了趕不上那邊的熱鬧,這性子,倒也活的挺快樂的,算了,不用管她。嬤嬤,咱們迴咱們的院子吧,等會兒咱們就都能從琴心嘴裏聽到活靈活現的現場八卦了。”


    柴嬤嬤知道她寬容,便也笑了笑,她為沈晚棠披了厚實的披風防雨,然後又給她撐了一把大傘,護著她往梧桐苑走。


    路上,柴嬤嬤思慮再三,到底還是開口提醒道:“世子妃,下迴再有外男來,您隻需略微見一見即可,然後就叫世子來招待,以免留下一些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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