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有仙姬,姓塗山,諱子子,銜甲而生。曉陰陽,會人事,善出入,摩星弄鬥。凡二百載,必以靈魄就世,假凡胎肉身而活……”


    太湖邊的父老早就把塗山子子當成了本地的土地娘娘,抬著豬頭念著《九天仙姬創世經》,浩浩蕩蕩傲赴長生島,向美髯公和辟塵道長泣血陳情,務必召來仙姬的戰士大破黃泉夫人,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此事斷斷不可行!”美若天仙卻又冷若冰霜的李婉若一口迴絕了父老們的提議,理由乍一聽倒是挺像那麽迴事的,“泰山五老峰的封印最近失效了,通往地府的鬼門已被打開,仙姬戰士們正在遠征地府,目下實在抽不出人手援助蘇州。”


    “上邪!”父老們的幻想如肥皂泡一般破裂了,紛紛以頭搶地,鼻涕與眼淚齊飛,齜牙與咧嘴俱現。


    前陣子署令主持冠巾法會的時候還弄來一幫子昆侖奴和倭人在蘇州公開展覽,說崇玄署修士遠征小須彌世界的邪神大獲全勝,這些黑炭頭和矮腳虎都是聖戰中俘虜的邪神信徒黑暗精靈與大地精……這才幾天啊,崇玄署的修士又傾巢出動大戰地府去了,這這這……這塗山娘娘也未免太窮兵黷武了吧!


    ……


    仙人十五愛吹笙,學得昆丘彩鳳鳴。始聞煉氣餐金液,複道朝天赴玉京。


    這一首前世詩仙李白所做的鳳吹笙曲,郭豐極為喜歡,此時在路上不自禁的就念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離開後手下們會搞出來這麽一場場的騷操作擴大影響,各種戲曲洗腦一樣上演,這才過去半個月,蘇州的父老鄉親就徹底離不開崇玄署了一樣。


    這會兒他已經過了長江,來到了廣陵縣附近。


    此時夕陽西下,晚風輕起,他一人在山路獨行,想要找一戶人家借宿休息一下。


    走了不多時,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陣陣哭聲,哭聲極為幽怨,悲天慟地。他循聲看去,一個佝僂老婦人正匍匐在一所墳前,哭的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再看那所墳墓,泥土嶄新,白紙飄飛,顯然才建不久。


    “黃花白酒紙成山,生時如夢死如醉。”郭豐看著這幕生離死別,心中不免一聲感歎。


    他是見慣了各種恐怖場景以及人間淒慘的,被魏征打入二維空間,不停的做好事得功德時,曾經見過一個又一個的人間慘劇,心也被曆練的應如鋼鐵。


    他正欲繼續前行,那老婦聽得腳步,迴頭一看,見郭豐一身白色長袍,如同仙人臨凡,頓時抬手抹淚,佝僂著腰幾步走來,兩腿彎曲,跪在他跟前,哭著不停磕頭大唿道:“仙長,還請為我兒報仇啊!”


    郭豐大驚,急忙將老婦攙扶起來道:“婆婆不要行此大禮,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我是朝廷的崇玄署署令,若是能幫忙一定會幫!”


    老婦人聲色哽咽,淚流滿麵,姍姍道出原委。


    原來此地名為石子嶺,而老婦家住山下,與兒子張大郎相依為命。半月前,老婦感染了風寒,非常嚴重。張大郎進山為其采藥,誰想這一去再也沒能迴來。


    老婦受鄰裏照顧,病情有所好轉,便托人進山尋找,卻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期間,又接連有人進山失蹤,一時間人心惶惶,紛紛猜測有妖魔作亂,上報官府,官府卻置若罔聞,棄之不顧。


    “豈有此理!揚州府的崇玄署是吃白飯的嗎?”郭豐暗下決心,迴了長安城一定好好的查上一查,看看各地的崇玄署辦事機構情況。據他了解,類似揚州這樣的大的州府,崇玄署是有自己的派出機構的。


    那張大郎半月未歸,顯然已遭毒手。


    老婆婆悲痛欲絕,便取了一些張大郎衣物,立了一個衣冠塚,祭奠之時,又正巧看到郭豐路過,這才有了跪求之事。


    老婆婆說完,又聲淚俱下道:“署令大人若是除了那妖魔,老身感激不盡,來世甘願當牛做馬報答!”


    郭豐拱手一禮道:“老婆婆此言言重了,我乃大唐崇玄署署令,降妖伏魔是分內之事。既知妖孽害人,又怎能視而不見。我這就上山查探一番,看是何妖魔鬼怪。”說罷,又安慰了老人家一番,讓她節哀休息,這才徑直往山上疾步而去。


    天色漸晚,日落月出,崎嶇山路逐漸被月色籠罩,古木參天而立,沿途樹影斑駁,隱有野獸嘶吼,郭豐雖心無所懼,卻也小心翼翼。


    又走些時辰,拐過山穀,便見前方出現一座客棧,客棧不大,卻燈火通明。郭豐心中大喜,暗想這一路走來也是身心疲憊,如今天色已晚,不妨就在此地歇息會兒,養足精神再走。


    他疾步來到客棧,那掌櫃是個老頭子,見有人進門,頓時眉開眼笑,離開櫃台,對他伸手相邀,讓他快些進門,言語間極為熱情客氣。


    郭豐踏入客棧,心猿掃了一番,放眼看去,裏麵人聲鼎沸,一些人正猜酒劃拳,高談闊論,顯得熱鬧非凡。


    深山野嶺,竟然有如此多人,還有這麽熱鬧的場景,有問題!


    他不動聲色,假裝受熱鬧氣氛影響,選了靠牆的位置一人坐下,要了些酒菜,準備痛飲一番,散去一天疲憊。


    可就在掌櫃去上菜上酒之際,郭豐忽然看到對麵那八仙桌上也是坐了一人,一副書生模樣,坐在那裏低頭不語。


    看著那五官略顯俊郎的麵孔,郭豐發覺此人有些熟悉,沉思片刻,腦中陡然想起先前與老婦交談,曾提及的張大郎模樣,心中頓時一詫,這書生莫非就是老婆婆兒子,可他怎麽會在這客棧還不迴去?


    “張大郎!”郭豐衝那書生輕唿一聲,那書生卻無絲毫反應,宛如木偶一般,依舊默不作聲。


    郭豐心中更加警惕,但他的神識卻感受不到這裏任何妖魔氣息,顯然此地有什麽寶物掩去了相關的氣息,或者就是此地妖魔比自己還強大。


    他心生疑惑,開啟天眼,再低頭看去,發現那書生身後也有一團黑影,又不似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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