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風聲喑啞,看著遠處的白茫茫雪線,聽著不遠處馬匹的嘶鳴之聲,白硯歡唏噓之餘,又覺得緣分一詞端是有趣。


    當年一個隨意的後手,不曾想真讓成兒擺脫了凡俗之路,也不曾想那個殺人果斷的孩童心中,竟有這麽一番宏願與遺憾。


    “你也算是金丹修士,就不曾與各方仙門弟子有過交流?難道不知風雲已變,天上紫微星現,將有人皇將出?”


    白硯歡看著除了那雙眼睛,相貌已經大變的成兒,再次問道。


    “亂世之中才好有亂軍,在落雲國破之時我便有建軍之心,直到二十多年前踏入金丹之後,才開始實施行動。


    十幾年前天地異象,我就已知道有天降人皇,後來對京徽州的風波也略知一二。


    可那時的成燕軍已經有了不錯的規模,再加上我心中對皓昆之地的執念,心有不甘,便一直不曾罷手。


    隻是很多事比預料中要難的多,想練就一支雄兵更不是易事。


    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征戰無數,成燕軍才有如今之實力,將陳錦州周圍平定之後,才往這皓昆之地征伐而來!


    不曾想,人皇之軍也這時候出征此處!這便是天命吧!”


    成兒迴答道,堅毅冰寒的眼中難得的有了一絲無奈。


    白硯歡聞言,反而眉頭一挑,道:“哦~~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怎知這青袍軍是‘人皇’之兵?”


    “天道之下,自有命數,人皇天定,其他的都是亂軍賊子,山上修士不明辨清楚,是不會出手幹擾的,避免徒增不必要的因果。


    白前輩是明慧謹慎之人,能暗中護佑著這滄坤青袍軍,再加上之前所問暗含的意思,不難猜出他們正是‘人皇’之兵!


    何況少年將才如此之多,各個天資卓絕,又是從京徽方向而來!”成兒微微搖頭迴答道。


    “當年你便機敏果斷,如今變得愈加四清六活了!


    既然知道,可現在你又準備怎麽辦呢?別說有我在,就是剛才出手的那位你都鬥不過的!”白硯歡問道,眼中試探之意頗為明顯。


    成兒聞言,則安靜了下來,眼中似乎仍有一絲不甘。


    隻是又憐惜和擔憂自己一手組建起來的成燕軍,日夜相伴,軍中兵將雖都是凡人,可也有了一定的感情!


    “前輩意欲如何?”成兒踟躇了一會兒,反而問道。


    “你說這話,才真的讓我感覺兩百年的時間終究改變了你一絲,心性不如幼時那般果決明斷了!”


    白硯歡笑了笑,又很快收斂起笑意,看著遠方道:“這皓昆混亂了千年,貧苦了千年,早已經飽含傷痛,也早已經滿目瘡痍。


    我知道因為幼時母親棄你離去,你心底有心結,見到了外麵世界繁華安樂的場景,對比之下,對皓昆也有了心結。


    可如今人皇征討而來,正是皓昆改天換地的機會,這個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青袍軍中的那位柏璟瑜才能做到!


    皓昆之地所需要的可不僅僅是戰鬥止息,還需要源源不斷的活水流進來,壓下這裏的戾氣,喚醒這裏百姓們的麻木,也喚醒著這片山河的沉寂!


    不論是為了皓昆,還是為了你手下的成燕軍,最好的選擇就是歸順,少些流血傷亡也算是功德一件。


    另外,軍中有才之人,也能早早跟隨明主,累積軍功,去掙得一份榮耀,畢竟凡人所求不過家和平安,光耀門楣!”


    白硯歡說著,看了看一臉沉思的成兒,又道:“皓昆是你的心結,也是你修行途上的魔障,你可能感受不到,但它確實存在,如今你也要為自己好好考慮清楚。


    修行的道法是我當年所留,你與我也算是呈了一分因果的,看你天資也似不錯,我倒是樂意來日再為你指一條明路!”


    寒風不休,天上的幾朵烏雲被吹散,露出了暖陽,曬得遠處的殘雪泛起金黃的微光,反射的四周都明晃晃的,刺眼的很。


    成兒聽完白硯歡的話,便一直沉默,看了看遠處的成燕軍,再看著一片空寂荒蕪的皓昆大地,數盞茶之後,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無形中,這家夥倒是有了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而白硯歡也鬆了一口氣,看著成兒眼中甚是滿意。


    之後的事,雖瑣碎,可也顯得無比簡單了,一個令下,本來劍拔弩張的兩軍開始握手言和,成燕軍的將軍與柏璟瑜進行交接,安排麾下軍眾融入青袍軍。


    一時間,青袍軍壯大了一倍多不說,同時也算是拿下了廣袤的皓昆之地,也接收了成燕軍之前便一直掌控的陳錦州。


    短短的不到三年時間,好像沒多大水花的,柏璟瑜所掌控的疆土已經堪比亂世之前的一個中等國度了!


    兩軍交合瑣碎之事極多,要重新操練原先的成燕軍兵士,還要提早調遣陳錦、青岩、京徽等地的民眾來皓昆之地生產行商等等,柏璟瑜忙的不知日夜。


    不過有鹿鳴端和諸多將相之才幫助,事事很快的踏入了正軌,而青袍軍的氣運也終於退蟒化蛟,氣象更上一層!


    白硯歡沒多現身,這幾日一直與成兒在一起,交流之後,也算是知道了他這兩百年的遭遇。


    當年的狠辣果敢的小成兒如今大名喚做韓贇成,是隨他那沒多少母子緣分的母親的姓,如今金丹修為,在陳錦州一帶倒是有些威名。


    據他所說,當年白硯歡與司雲衝等人離開陳錦州之後,他便在城中以乞討為生活,雖不富足,可也不缺吃食,比在皓昆要好的太多了。


    白硯歡送與他的那塊石頭,每日都握在掌中把玩,兩年之後的一個雷雨夜,也許真的是命數如此,那石頭之中的道法便隨雷光一起,一股腦的衝入了他的靈台。


    自此開始,便自行摸索的走上了修行之路。


    修行路不好走,可韓贇成就這麽誤打誤撞的一步步走了下來,沒有靈石,沒有靈丹,靠著勤勉,修為倒也漸漸的踏上了煉氣期。


    成年之後,便開始遊曆陳錦州四方,尋覓修士蹤跡,尋探靈山大川,慢慢的,認識到了許多在修行途中掙紮之輩,也算是見到了修仙界的一角,此中心酸難以言表。


    但靠著堅毅、聰慧和必要的狠辣,韓贇成終究是以散修之身,不足兩百歲便踏入了金丹境,也算是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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