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杉雪隻身一人來到真火堂,從淩胥中劍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了。


    她貿然闖進真火堂,卻被一道結界擋在外麵。


    什麽情況?真火堂也有結界?朱杉雪用手敲了敲這微微透出紅光的結界,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破結界啊?


    “元道長老,元道長老!”


    這結界好像能自動屏蔽聲音似的,不論朱杉雪喊得多大聲,真火堂一點動靜都沒有。


    管不了那麽多了,朱杉雪屏氣凝神,雙手交叉,猛然向前一推,整個結界顫動起來。


    朱杉雪身上的金光與紅光交相輝映,“啊——”


    朱杉雪整個身體像是被撕裂一樣,結界的力量吞噬著朱杉雪的力量,有一股怒火在心中使勁的燃燒,快要把整個人烤焦。


    朱杉雪使勁向前推,接觸到結界的每一寸肌膚,都會被燙出一道血印,就像是刀子在你骨頭上刮來刮去,就算沒有肉了,也要把那骨頭刮成粉末。


    鑽心的疼痛從肌膚透過血液,從血液帶到全身各處,又從全身匯聚到心窩,一下又一下刺痛著,朱杉雪疼得失了聲,咬緊牙關接受著烈火的洗禮。


    淩胥為了自己能接受全身麻痹僵硬,自己為了他忍這剝心之痛又何妨?


    朱杉雪猛地往前一撲,摔到了真火堂的地麵上,那種灼燒的感覺終於消失,可身體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朱杉雪,你竟硬闖我真火堂。”


    聽帶元道長老的聲音,朱杉雪有氣無力的抬起頭,整個臉上全是燙傷的紋路,此時的她更像一朵鮮紅的彼岸花,用手顫顫巍巍的杵著地麵,聲音也極其虛弱的說道:


    “元道長老,我不是有意闖你真火堂,是真的萬不得已,淩胥他……他……”


    朱杉雪每說一句話,都要喘上幾口氣,“他中了見血封喉的毒,需要借你的紅背竹竿草一用,就是……就是你的加布……”


    元道甩了甩手,絲毫未曾心疼,“那藥仙不是神通廣大嗎?他既然能拯救頹廢的淩胥,那也能治好受傷的淩胥。”


    “元道長老,現在不是……你和藥仙賭氣的時候,淩胥撐不過……撐不過十二個時辰……”


    朱杉雪見元道長老無動於衷,向前艱難的爬過去,伸出全是血紅紋路的右手,用著最後的綿薄之力,拽了拽元道長老的衣擺。


    “元道長老,淩胥從始至終都是無辜的,他從未對那安江雪起過半點賊心,一切的一切,都是文茵和穎蘭策劃,我不信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您的徒兒穎蘭,到底居心何在?你怎麽不對她有半分猜忌呢?”


    “元道長老,我求求你了,你對淩胥,當真那麽絕情嗎?他可是由您一手帶大的……”


    “元道長老,就算你再不喜歡淩胥,他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您不能眼睜睜的見死不救……”


    “元道長老,您行行好,我給您磕頭……”


    朱杉雪放開元道長老的衣擺,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一個接一個的響頭,迴蕩在真火堂中。


    “咚——”


    “求求您了……”


    “咚——”


    “咚——”


    “咚——”


    朱杉雪頓了下,額頭好像很疼,沒有闖結界的時候疼,還是自己已經沒了知覺?


    “咚——”


    “求求您了,元道長老。”


    “咚——”


    石頭鋪成的地麵上,留下了一片紅通通的血跡……


    “咚——”


    “咚——”


    “停下!”


    元道長老終是心軟了,這朱杉雪竟為了資質平平的淩胥,硬闖結界,把自己燒得滿臉紅印,一刻不停地磕頭,把自己額頭磕的血肉模糊。


    朱杉雪已經笑不出來,她的臉僵硬得咧不開嘴,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元道半截拂塵一揮,另一隻手上出現一盆葉子呈現紅綠色的花卉,蹲下遞給了朱杉雪。


    朱杉雪欣喜的接過此物,想來這便是紅背竹竿草,是淩胥唯一的解藥,自己已然熱淚盈眶,一滴滴眼淚落到它的寬大的葉子上,此物雖然隻有巴掌那麽大,但這是朱杉雪唯一的希望。


    “多謝……元道長老。”


    朱杉雪緊緊抱著紅背竹竿草,拚盡全力站起來,對著元道長老深深鞠了一躬。


    她抹掉眼淚,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這一次,沒有結界作為阻撓。


    剛出結界不解,朱杉雪便已體力不支,臉朝下重重砸在地上。


    好在玉鼎及時趕到,一把抓住即將倒地的朱杉雪,蹲在地上,將她的頭靠在自己懷中。


    朱杉雪緊緊攥著師父的衣袖,眼淚終於繃不住,一股腦全灑了出來,將玉鼎杏白色的袍子染上了血紅。


    玉鼎吃驚的看著朱杉雪被灼燒的臉頰,手背,還有額頭上已經凝固的血痕。


    “小雪,”玉鼎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全是血紅色印記的紋路感,耳邊傳來朱杉雪小聲的話語:


    “師父,疼……”


    玉鼎心疼的放下手,隻是抱著她,握著她布滿血絲的手,眼淚已經忍不住在打轉。


    “師父,”朱杉雪覺得師父身上好暖和,好像能撫平內心的冰冷。


    玉鼎輕輕應了一聲,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把這個……交給……藥仙……”朱杉雪使不上力氣,隻是微微動了下抱著紅背竹竿草的手。


    玉鼎了然於心,心裏好像被刺痛,“好。”


    朱杉雪眼角的淚痕幹涸,新的眼淚又下來,鼻孔被堵著出不了氣,全身隻有嘴巴能唿氣,“還有這個……”


    朱杉雪攤開右手,掌心浮現出今日得勝時選的黃玉,此時的黃玉襯得朱杉雪的手掌更加血紅。


    “他……說過……他想要的隻是……這個。”


    玉鼎將朱杉雪握著黃玉的手輕輕握住,聲音不知不覺顫抖著,“好,我們……現在去,師父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玉鼎一手攬住朱杉雪的後背,一手放到朱杉雪的膝下,緩緩將她抱起,心裏一默念想去的地方,便抱著朱杉雪去到了藥廬。


    藥廬內,藥仙正在為淩胥煎藥,看到玉鼎抱著朱杉雪出現在麵前,立馬站起來,用手搓了搓眼睛,確保自己沒有看錯。


    朱杉雪雪白的衣服上,沾染了淩胥的血漬,鋪滿了灰塵,她原本細膩柔嫩的臉上,現在全是灼燒的紅色痕跡,額頭血肉模糊,幹涸的血漬沾著幾根頭發。


    “這是……闖結界弄的?”藥仙跑到玉鼎跟前,朱杉雪已經在玉鼎懷裏睡著了。


    玉鼎難過的點點頭,藥仙拽過朱杉雪懷裏緊緊抱著的紅背竹竿草,發現裏麵還有一顆黃玉,“這是?”


    “給淩胥的。”


    藥仙點點頭,“玉鼎,你把杉雪放到長椅上,我一會兒來看她。”


    “救淩胥要緊,”玉鼎一邊說一邊將朱杉雪輕輕放到長椅上。


    玉鼎盯著朱杉雪看了好一會,便坐到長椅邊,拉過她的手,心裏暗暗自責,都怪自己沒有及時趕到,讓她承受那麽多……


    小雪哭的那麽傷心,她一定還在怪我,讓穎蘭頂替淩胥,讓安江雪走的事……這其中不是為師幾句話能說明白的,這裏麵有太多是是非非,有太多迫不得已,既要顧好其他門派的臉麵,又要堵住弟子們的悠悠之口。


    玉鼎深深歎了口氣,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她,她腰間掛著的桃花佩微弱的發著光,她會好起來的。


    好一會,藥仙急急忙忙趕過來,玉鼎連忙站起來讓座。


    天色已經微微發暗,空中留著幾顆稀疏的星星。


    玉鼎問:“淩胥如何?”


    藥仙坐到長椅邊,一邊為朱杉雪把脈一邊迴應,“挺過今晚便無礙了。”


    藥仙頓了頓,“杉雪元氣大傷,需要好生修養,至於身上的疤痕,”說著,藥仙轉了一圈左手,手心裏變幻出一小瓶藥,“將此藥放進沐浴的水裏,人在其中浸泡半柱香的時間,不宜過長,疤痕自然而然便會消失。”


    玉鼎接過藥仙遞過來的藥瓶,又聽藥仙繼續說道:“她現在昏迷不醒,你找碧痕為她沐浴更衣即可,臉上的疤痕不好消除,你要繼續用此藥,早晚各塗抹一次,三日內便會痊愈。”


    “好,”玉鼎把藥仙的話牢牢記在心裏。


    藥仙起身,讓玉鼎抱起朱杉雪,轉而又言:“玉鼎,你不該放走明月涯的人。”


    玉鼎抱著朱杉雪怔住,輕歎,“明月涯的罪責已然傳遍各大門派,今後她們參與不了門派切磋,明月涯必定會懲罰其弟子,我們不必多管閑事。”


    “好好照顧杉雪,”藥仙欲言又止,掌門哪有那麽好當?


    忘憂宮,玉鼎抱著朱杉雪進入瑤花閣,輕輕將她放在床榻上。


    白銜玉偷偷跟著小六迴到瑤花閣,尋思吃點東西再跟著玉鼎去找朱杉雪,但玉鼎和小六走的太快,沒來得及追上,被困在忘憂宮。


    白銜玉見玉鼎抱著朱杉雪進來,自己不好現身,隻能安靜的躲在兔窩裏,不見天日。


    玉鼎手一揮,寬大的白袍隨之而動,一縷仙氣破門而出。


    半響,一片落葉飄進瑤花閣,落在地上的那一刻,落葉搖身一變成了碧痕仙子。


    “這孩子怎麽弄的呀?”碧痕心疼的拉著朱杉雪的手,“可是闖了元道設下的結界?”


    玉鼎微微點頭,將藥仙給的藥遞給碧痕,輕言:“你用此藥為她沐浴淨身。”


    玉鼎揮一揮衣袖,沐浴桶裏湧現出熱水,屏風後麵冒出騰騰熱氣。


    剛要出門,玉鼎迴頭看了眼身後的小白兔,隨即施法將它弄到門外,滿意的點點頭,便走出瑤花閣,門兒也隨他關上。


    白銜玉楞在門外的階梯上,怔了半天,一動不敢動,莫非玉鼎發現我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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