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憶庭的憶者會用凝滯的憶質構造光錐,他們把時間和記憶都用類似於相冊的方式封存在兩張特質的“玻片”中,期待著它們可以永恆。


    有一種很浪漫的說法——光錐是過去的切片。


    波爾卡漫步在屬於自己思想的庭院中,她很清楚自己這次招惹了何等可怕的存在。


    肉體完全失去了感知。


    那些金色的鎖鏈絕非凡物,它們封死了她的身軀,中斷了她和命途的聯係,她現在還能活著純屬幸運,是那個人故意饒她一命。


    有些恥辱。


    可要不是他網開一麵,波爾卡連思維活動都做不到,畢竟她的生物電也可以被這鎖鏈打斷才對。


    那麽……她波爾卡依舊是死不悔改。


    到了她這個層次,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吸引她了,幾個琥珀紀裏她一直過著類似於隱者的生活,甚至出於某種特別的心態清除了這世界上有關自己的大部分信息。


    智識星神的智慧對於她這種老員工來說隻是等待翻越的教科書,她在構築完全知域的時候也把自己關在了這個牢籠裏。


    沒有可能性了,這個世界對於偉大的波爾卡女士突然失去所有的“意外”,她目見的一切都在朝著既定的軌跡發展,直到變成她觀測到的樣子。


    波爾卡逐漸變得冷酷而偏執——正常,以凡人的身軀承載神的權柄居然花不了什麽力氣,這奇跡本身就是代價的一部分。


    如果照著這種趨向發展,波爾卡本人被卷入〈虛無〉隻是個時間問題,她一直都有這種傾向不是嗎,寂靜領主,嗬嗬?


    在她早已開始褪色的人生裏,唯獨是那位觸怒了智識星神的人…好吧也不一定是人…某種生物……他是無法觀測的存在。


    “想要理解他。”


    “想要奪取他。”


    “想要成為他。”


    “想要超越他。”


    一切尚且沒有退化的感知都在催促著波爾卡去做些什麽,正巧這時來自於智識星神的指示以提問的方式傳達下來,祂甚至願意提供算力支援,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嗎?


    波爾卡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全知域,測算周圍環境。”


    “找到……我不會在第一時間被殺死的可能性。”


    因為,最好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形態出現啊。


    波爾卡試過以最極端的方式激怒他,也觀測過和平相處的世界線,可是這些辦法都不能讓這位挑剔的學者滿意,她離他不夠近。


    她來到匹諾康尼的第一天是在白日夢酒店的走廊裏入眠的,她利用全知域幹涉了家族服務人員的感知,徹夜等候那個人的出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


    波爾卡很敏銳的捕捉到目標房間裏傳出的憶質波動,這意味著他已經躺進那裏的入夢池。


    “抱歉,我必須……”


    她如離弦的箭一樣撕開通往夢境的道路,將他和匹諾康尼的夢境分割開來,這舉動太荒謬以至於他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裹挾著跌進了“稚子之夢”,被迫與她相見。


    感謝那位愚者的自作聰明。


    要不是那個戴著狐狸麵具的小家夥原先就有著與她殊途同歸的計劃,波爾卡想要做到這一步還沒有那麽容易。


    雖然這麽說有些自貶的嫌疑,但她可沒把握打贏一位行將就木的自滅者,站在這種瘋子麵前和站在一個坍縮的中子星旁有什麽區別?


    波爾卡很用心的參照不久後會出現在他麵前的某位憶者,精心準備好了用來接觸的皮套。


    很遺憾,迴答波爾卡問題的東西是王凱文毫不猶豫揮下的火焰大劍。


    “試圖偷走我記憶小偷?”


    “死吧,渣滓。”


    他沒有和她交流的打算,也比她預想中更加激進,這種沉不住氣的情況像極了…年輕人。


    “開什麽玩笑?”


    他僅僅用物理攻擊的方式,就摧毀了全知域對他的概率測定,砸碎了她的信息態化身。


    這是一隻徹頭徹尾的怪物啊。


    偏偏博識尊的算力在他麵前總是報錯,好像這家夥身上有什麽強大的幹擾器似的,這東西如果存在一定和博識尊同根同源,否則不可能不觸發波爾卡提前構造的防火牆。


    現在或許她在這粗暴的追殺中死不掉,但是這憶者的皮套是用不成了。


    “該死,他一定有被害妄想症,誰會隨時用命途能標記周圍的環境防止刺殺啊!”


    波爾卡最終還是慌不擇路的逃跑了,她來得時候有多自信走的時候就有多絕望。


    那個人追著她砍了整個夢境區域,凡是擋在他麵前的都被那一把可怕的武器碾碎,焚燒!甚至這家夥還會用槍械在後麵穿插攻擊完成火力協同,力求一擊致命,範圍內補刀。


    “你逃不掉的。”


    “在既定的命運中,我總會找到你的,然後給予你最公正的清算,以〈巡獵〉的名義起誓。”


    波爾卡側身躲過三顆不穩定態的子彈,她能看到它們被充盈的能量浸透成半透明橘紅色,每一顆都有能夠洞穿天體的力量。


    如果這裏不是夢境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僅僅是死去,太便宜你了。”


    “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我說過的……”


    “僅僅是死去,太便宜你了。”


    “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凱文站在那被鎖鏈捆的看不出人形的柱狀物體前,再一次重複之前說過的話。


    他從來不是個一笑泯恩仇的英雄,倒樂意成為睚眥必報,十倍奉還的小人——信巡獵的唯獨對於複仇這件事相當的有天分。


    物理上的折磨太無聊,對於波爾卡這種超脫凡俗的人物更是沒有意義的鬧劇,隻有更刻骨銘心的東西才能帶來他想要的效果。


    讓他想一想,有沒有既不傷害肢體,又能夠給這位了不起的天才一個教訓的辦法呢?


    王凱文陷入了迴憶。


    “黑塔,你最怕什麽?”


    “你怕死嗎?”


    小小的貓兒用他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麵前正在為自己準備強化維生素的人偶少女。


    “死?當然。”


    “我要是真的不懼怕死亡就不需要費盡心思去返老還童和製造這麽多人偶了”


    “但死亡也隻是其中之一,我懼怕的實際上理應是未知,我懼怕著所有那些阻礙我認識世界的東西,並且決定了要讓他們為我讓路。”


    黑塔停頓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貓耳朵,像個長輩一樣語重心長的又補充了幾句:


    “如果有一天,你麵對數不清的獲得知識的機會,或許你會和我一樣把生命視作廉價的陪襯。”


    “到那個時候,我希望你在開展計劃之前做好準備,我這裏舍生忘死的前提是你真的不會死去,並且無論如何都能歸來。”


    “如果空有知識沒有生命是遺憾的,如果空有生命沒有知識是絕望的。”


    ……


    “我剝奪你現有的知識和絕大部分記憶,我剝奪你以後獲得更多知識的能力。”


    他能聽到那被束縛在鎖鏈中的人在痛苦的哀嚎,可這不可能讓他升起憐憫。


    “不,你不能……”


    波爾卡應該認識自己將要麵對的刑罰,事實上它不來自於智識,而是來自於〈虛無〉。


    “波爾卡,我賜你【平庸】。”


    他是微笑著說出最後的判決的,這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在波爾卡眼中成為了比任何事物都可怕的東西,她這是……要死了嗎?


    記憶在褪色!思維在破碎!理性在消亡!


    “全知域……全知域是什麽?”


    “我?”


    新生的人站在那裏,站在一地散落的鎖鏈之中,她依舊光鮮亮麗,卻宛若失去光澤的玉石,淪落得還不如一塊隨處可見的瓦片。


    波爾卡還活著——“波爾卡”死了。


    而原先為她所用的這份力量即將迎來新的主人,王凱文伸出手掌,那裏停靠著一隻隻有指甲蓋那麽大的真蟄蟲幼體。


    他隨手一點,零星幾點光華匯聚在這渺小的蟲軀上,假以時日它會擁有超越族群理解的天賦和能力,成為他行走在人間的代言人。


    “你這麽做,不怕被命運反噬嗎?”


    耳邊傳來“波爾卡”的聲音,她用一種純淨的目光看著他,鎮定的神色中少有仇視,仿佛在向著這個人述說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大概是人格的解體崩潰讓她對於過去失去了認同感,將那段人生當成了無所謂的他者。


    可這和他有什麽關係?


    “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是正義。”


    王凱文隻要把試圖傷害他和黑塔的敵人打成傻子就好了,但作為被執行人的波爾卡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不是所有的博識尊都會紅溫。


    “愚問,此身即為〈天命〉。”


    從在羅浮仙舟當瓊華的時候王凱文就明白,命運啊因果啊這種東西,最是沒良心,你要是不信他那日子倒也正常去過,你要是信了……


    他信了!他居然信了!


    他真的信了!哈哈哈哈哈!


    真好耍!能窺見命運和未來的傻瓜真好耍!


    來太卜司,我帶你看天上天啊,來,和我一道成仙,去看那白玉京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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