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門樓梯口戰場。


    ……


    慘烈的廝殺中,陷陣營的士兵手拿著戰刀,擺出了一個品字形的戰陣在防守著。


    因為雙方此刻已經貼身交戰在一起,槍兵隻能退迴陣內,這樣才能發揮出更大的優勢,伺機從陣列的縫隙中刺出。


    基於鐵盾過於稀少,除了少數的圓木盾之外,陳子雲並沒有配備給偽裝進來的陷陣營,甚至,他們很多人都沒有穿上盔甲,隻是純粹以肉身和敵人拚殺著。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後退,前方的同袍若是陣亡了,就會有人立即頂上。


    一百五十名弩手大部分都已放下了弩,繼而拿起戰劍,增援前方的同袍。


    若是換成一般的地方軍隊,在人數比對方少的情況下,或許早就被擊敗了。


    但陷陣營所有的人,都是白袍軍的老兵,也是其最強悍的一支力量。


    經曆了數次大戰、訓練了半年之久的他們,在這一刻,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


    一刀砍翻麵前的一名守軍,身上傷口處血肉翻卷的伍忠,看著前麵最外層的戰場,尋找著王卓。


    他與王卓在尋陽的那件小事,早已經被同袍之誼和戰場上的互相擋刀給消釋了,如今,在私下裏他們已經成為了最好的朋友。


    陷陣營是王卓一手帶出來的,他不能讓陷陣營的靈魂死在這裏。隻要能活下來,王卓就能匡助時常關心他、甚至把他當成自己人看待的陳子雲走得更遠。


    伍忠的視線所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光,有敵人的,也有陷陣營士兵的。


    從尋陽就開始訓練的他,殺人的技巧仿佛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盡管他身上出現了數道傷口,但他仍舊殺了四名敵人,雖然這也令他多添了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伍忠此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根本感覺不到痛楚,腦子裏剩下的唯一念頭就是殺死麵前的敵人。


    他親眼看到一個為了保護自己的部下,而被敵人的戰刀刺穿了胸口,也目睹了陣列前端的同袍們紛紛倒下。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喪失了理智,剩下的隻有殺出一條血路,支援他那個渾身染血,仿佛殺神一樣頂在陣前的,朋友。


    隨著時間的推移,守軍士卒的人數優勢體現了出來,就算他們悍勇不如對方,但他們可以輪換攻擊,將受傷的士卒搬下。


    而陷陣營則沒有這個條件,士兵們隻能用自己的性命,去和兩三倍於己方的守軍廝殺,直到死去。


    “給我衝!”


    “後退者死!”


    在僅剩的兩名百夫長指揮下,守軍再一次的發起了攻擊。但伍忠也帶著數名部下來到陣前,這時他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絲毫不遜色於王卓。


    “伍忠,快迴到陣內防禦,再有一會天將軍就該到了。”


    “不行,你的傷勢太重了!”


    “聽令,俺沒事!”


    王卓揚起長槍,狠狠地將麵前的兩名守軍士卒掃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伍忠。


    然而,就在陷陣營傷亡過半的時候,守軍後方傳來了一陣驚唿聲:


    “不好了!林將軍被賊人劫持了!”


    一名士卒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大聲喊著。


    聽聞這個驚人的消息,本就被對麵那群瘋子嚇得有些膽寒的守軍,頓時騷亂了起來。


    緊隨而來出現的是,親衛營列出的、猶如五個錐子的鴛鴦陣,以及被郭敬遠挾製住的林昌鶴。


    “出擊!殺過去!”


    見宋祖良他們到來,王卓知道自己成功了,用長槍撐住身體的他,仿佛重新生出了無窮的力量,大喝一聲,隨即身先士卒的向前發起衝擊,意圖與宋祖良一行匯合。


    與此同時,兩百餘名陷陣營士兵也緊隨其後衝殺。


    “變陣!”


    隔著守軍看到了王卓他們,宋祖良隨即大聲發令,鴛鴦陣也隨之發生了變化。


    隻見他身旁的兩隊人橫向分開,變成了五人一組,持鐵狼筅的士兵居中,左右是槍兵,外圍兩側是盾牌手和弩手。


    鴛鴦陣的陣形突然變成了一頭、兩翼、一陣尾,化為了四個部分。最前頭的是陣心,也是主要的進攻力量;兩翼為奇兵,以掩護陣心的側後方向;尾翼的弩手佩戴著長劍,作為策應,敵遠弩殺,近則劍擊。


    此陣為鴛鴦陣衍化之兩儀,與小三才陣相差無幾,是親衛營唯二會使用的陣法,可用以快速前進、分割、突破敵人。


    “退開不殺!若有膽敢向前一步者,我當即殺了此人!”


    郭敬遠大喊了一句,守軍士卒見狀,紛紛不知所措的停住了攻勢,場麵一時間隻響起了林昌鶴的嗚嗚亂叫聲。


    “放開林將軍!”


    一陣沉默過後,負責防守南門的一名百夫長喊了一句,但有所顧忌之下,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朱裏正,考慮的如何了?這可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了!”


    張承德陰惻惻的朝朱春問了一句。被人用刀架住脖子的朱春和朱壽幾人,立時嚇得屁滾尿流。


    剛才見自己的“大貴人”驟然暴起發難,朱春當即嚇得魂飛魄散、呆若木雞。他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聽到張承德許下重金,並承諾往後會庇護他。


    朱春雖然不相信,但此刻在小命就要玩完情況下,他已沒了第二個選擇。


    “昌明,這位大人說了,隻要你和部下一同退迴營房,保證既往不咎。你不為姐夫我想想,也要為你姐想想啊!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她守活寡嗎!?”


    聽到朱春的勸降,馬昌明的內心很是糾結。他既不願意投敵附逆,也不想失去親人。所以從北門一步步的被對方逼退到南門,他都沒有開口。


    “弟兄們,不要相信賊人的妄言,隨我去救林將軍!”


    場麵安靜了一會之後,聽到對方開始勸降,剛才的那名百夫長大喊了一句,就要帶人去救林昌鶴。


    但他話音剛落,一名士卒就突然從二層急匆匆的跑下,大喊道:


    “不好了!外麵出現了大量賊人。”


    伴隨著這名士卒的驚唿聲,天雄關的警鍾連續敲響了九下,將警報拔升到了最高級別。聽聞示警聲響起,附近的守軍士卒頓時騷亂了起來,紛紛你望我、我望你,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行事。


    “有多少人?”


    同樣驚駭不已的百夫長,下意識的朝報信士卒問了一句。


    “很多!一眼望不到邊!”


    此言一出,守軍們當即開始慌亂了起來——若是主將在指揮,是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但很可惜,林昌鶴已成為了俎上魚肉。


    隨著數名士卒匆匆跑下來報信,關外也響起了一陣整齊劃一、讓人振聾發聵的喊殺聲。


    在喊殺聲停止後,旋即,對峙在南門戰場的雙方,又聽到了一陣轟轟的巨響,很明顯,是石塊的撞擊聲。


    竟有拋石機!


    “三息之內放開林將軍,尚可饒爾等不死!否則我與爾等拚了!”


    大駭之下,剛才的那名百夫長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時間每過一分,他們的情況就危急一分,憤怒的朝郭敬遠威脅了一句,見對方還不放人後,就要帶著部下衝過去。


    “住手!彭榮!你想害死林將軍、害死我等嗎?弟兄們,不要聽他的!”


    受到了數次衝擊的馬昌明,在那個名叫彭榮的百夫長一逼之下,立時做出了決定,帶著自己的部下退到一旁。


    “退迴營房者,既往不咎!”


    “放下武器退迴去!”


    “想想你們的家人。”


    “不想死的就放下武器,我等保證一個不殺!”


    在馬昌明和他的部下放下了武器後,郭時風也適時的讓人紛紛大喊著,開始接連不斷的宣講、許諾。


    有人帶頭,無疑是一個開始,在馬昌明退開之後,又有數十人放下武器退迴了營房。


    看得目眥欲裂的彭榮將手中之刀一舉,正欲說些什麽,隨即就被一支弩箭貫穿喉嚨,表情驚愕的倒下了。


    見此情景,守在樓梯口處的數百士卒,紛紛開始動搖了。


    在林昌鶴被擒、僅有的兩名千夫長戰死、百夫長也死了將近十個、什長更是不計其數的情況下,他們一時之間,已不知是為誰而戰,不由紛紛放下了兵器,讓開了道路。


    此刻,天雄關第一層的戰局已定。


    “王營統,你守在此處。親衛營,隨我衝上二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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