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匆匆,此時已到了三月十五日。天雄關南門,卯時三刻,天剛剛放亮。


    由於天雄關處在兩劍山的中斷處,城牆的兩側緊靠著岩壁,其內部更有著充足的糧草、水源,加上道路狹窄大軍鋪不開,又有五丈高的城牆。可以說,除了打曠日持久的消耗戰之外,任何一支軍隊想要從外部快速攻陷這座堡壘,都是難如登天。


    當初魏國修建此關的時候,原本是在這裏配備了五千士卒鎮守。由於近些年來吃空餉之風在軍中已成為常態,且巴國直麵威脅著益州治所涪城的安危,便又調走了一千兵力,因而導致這裏的兵力僅剩下了不足三千。


    但就算如此,若想從外部強攻天雄關,不付出十倍以上的兵力,仍舊是不可能。


    基於地勢本就很高,城門樓上的守軍可以看得很遠,在士卒正哈欠連天的等待著同袍過來換防時,就著清晨的光亮,他們忽然看到遠處出現了大批人影。


    盡管光線不強,但巡查的百夫長仍抬起了右手、搭在額頭上觀察著不遠處出現的隊伍,隨即又吩咐部下敲響警鍾。


    雖然這種情形往日經曆了無數次,百夫長也不認為有什麽危險,但有規定在,他還是得依照規矩執行。


    很快,“鐺鐺鐺”的示警聲響起,營房中除了那些今日不當值的人外,剛剛準備去換防的士卒,紛紛抱怨了幾句,不得不提前拿起了刀劍,一臉不以為意的登上城頭。


    “這次又是哪個勢力?”


    “誰知道啊,估計是來咱益州收購錦緞的商隊。”


    “唉,也就是咱們弟兄命苦,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


    “你們幾個嘀嘀咕咕的說啥呢!”


    一名帶隊的什長大聲喝問了一句,幾名正在抱怨的士卒頓時噤了聲。


    在負責值守南門的士卒紛紛登上城頭,約莫過了一刻鍾左右,不遠處的那支隊伍已經來到了關外。


    有眼尖的士卒發現,對方舉著兩杆旗幟,一杆是魏國的黃龍旗,一杆是小一號、寫著盛陽商隊四個大字的旗幟。


    “原來是盛陽商隊啊。”


    由於盛陽商隊經常來往益州,士卒們也大多都知道這支商隊的存在,隨著消息傳開,對此本就不以為意的他們,神色更加的輕鬆了起來。


    無他、這支商隊每次過關都會打點一下,雖說大頭都是上麵的,但就算沾沾光喝口殘湯也能讓士卒們的心情好上不少,足以抵消他們先前的抱怨了。


    ……


    話分兩頭。經過這幾天的陽光照耀,地麵已經被完全曬幹,受到雨水和春陽的滋養,青草和各種植物正在瘋狂的生長著,讓天雄關附近的空氣清新了不少。


    五柳鎮通往天雄關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大批人馬和車隊,這批人中有老有少,看起來很像是舉家遷移。唯一有一點奇怪的是,當中似乎很少婢女和老者。


    “李大人,前麵就是天雄關了。”朱春騎著一匹老馬,諂媚地朝旁邊的馬車說了一句,他的“大貴人”就坐在裏麵。


    “先前叨擾了朱裏正幾日,今又勞你親自相送,本官實在是於心不安。”


    馬車裏傳出了張承德的聲音。前天宋祖良返迴的時候,帶來了陳子雲的一封信,裏麵約定的時間正是三月十五日。雖然沒有指明目標,但加上宋祖良帶迴的消息,張承德仍舊領會其意,派了一隊人返迴略陽縣城接李玉貞他們後,於十四日清晨出發,此刻距離天雄關已不足三裏地。


    “誒!李大人勿要客氣,這是草民應該做的。”


    朱春雖然想留張承德多住幾日,但見對方去意已決,無奈隻得親自送行,以示討好之意。


    ……


    隨著這支隊伍漸漸的接近天雄關,城上的守軍也發現了他們。


    負責巡防北門的百夫長馬昌明,看到這麽多人出現,也依照規製,命人敲響了警鍾。


    待又過了一會,等來人到達關外後,馬昌明忽然看到,對方領頭的人當中,有自己熟悉的人,不由喊了出來:


    “姐夫!你來此作甚?”


    “昌明!快,快下來見過李大人!”


    朱春聽到馬昌明叫自己,帶著炫耀的語氣喊了一聲,想著讓其下來見見自己的“大貴人”。


    看到朱春出現在下方的隊伍中,馬昌明本就有些意外,而後又聽到對方讓自己下來見什麽大人,不禁大感疑惑。


    不過眼見此刻已經到了辰時,馬昌明隨即朝身邊的部下道:“放吊索,開關。”


    負責開關的士卒得到命令後,很快,兩根手臂粗、勾住吊橋的鐵鏈伸開,吊橋開始緩緩落下。


    伴隨著橋板接觸地麵的一聲巨響,關門也隨之響起了一陣厚重的吱呀聲。


    緊接著,兩隊士卒等待關門徹底打開後,從裏麵魚貫而出,並在關門外布置了一道關卡,用以盤查。


    “姐夫!因何來此?”


    馬昌明帶著幾名心腹,從關內急匆匆走出,朝對麵的朱春問道。


    “昌明,還不快見過李大人!”朱春哈著腰迎張承德下了馬車,朝自己的小舅子說了一句後,又對著張承德諂笑道:“李大人,這就是內弟。”


    李大人?


    馬昌明雖有疑惑,不過還是走了過去。然這位“李大人”解下腰間的玉符,晃給馬昌明看了一眼後,他頓時就變了臉色。因為他清楚的見到了玉符上刻著‘李俊,武昌郡丞,秩五品’等等字樣。


    “卑職參見李大人!”眼見對方是個大人物,馬昌明趕緊行了個禮。


    “本官與朱裏正傾心相交,你既是他的內弟,那便是自己人,無需多禮。”


    假冒朝廷命官的張承德,先是說了一句讓朱春狂喜不已的話後,繼續道:“本官欲拜會林將軍,你速去通稟。”


    自己人?


    聞言,馬昌明一頭霧水,自家姐夫怎麽些許時日不見,竟攀上了此等大人物?


    然此刻當著對方的麵,他縱然是再有疑問,也不敢詢問朱春。


    “李大人請稍候片刻,卑職這就去。”


    拱手告退後,馬昌明快步返迴了關內。


    ……


    約莫過了半刻鍾的時間,馬昌明身後跟著一名身穿具裝鎧、劍眉倒豎、一看就威武不凡的壯漢,快步從關內走了出來。


    此人正是天雄關的守將——懷集將軍林昌鶴。


    剛才馬昌明過來稟報的時候,說武昌郡丞在關外要見自己,林昌鶴還覺得有些奇怪。武昌的郡丞不好好在武昌城待著,卻大老遠的跑來到益州這邊幹什麽?


    不過基於對方的身份,林昌鶴也沒敢托大。自己雖說是個將軍,不過那隻是個雜號的罷了,而且郡丞與自己還是同級。


    就算文官武將分工不同,但林昌鶴深知,郡丞盡管隻是太守的副職,但幾乎都是由朝廷中樞指派的。在特殊的情況下,一郡的太守缺員、又或者身死、迴都城述職,郡丞就會代行太守事,這個時候就等同於太守了。執掌一郡大權,身份當然要比自己高出一線。


    見到正主來了,張承德迎上前來,拱手笑道:


    “下官李俊,見過林將軍。早就聽聞將軍戰功彪炳、勇武過人,下官仰慕已久,卻苦無機會拜見,不想今日卻有幸相會。”


    再次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後,林昌鶴也謙虛道:


    “哪裏哪裏,這可真是折煞末將了。”說了句場麵話,林昌鶴微微側頭看了看,見對方帶了這麽多人過來,不由問道:“不知李大人到益州有何公幹?”


    “唉!此事一言難盡啊!”


    張承德先是歎了口氣,賣了個關子,隨後笑道:“下官遠道而來,已是口渴難耐,故冒昧想向林將軍討杯茶水喝。”


    聞言,林昌鶴一拍腦袋,自責道:“末將是個粗人,禮數不周,還望李大人海涵。快快有請,我二人關內敘話。”


    堂堂一郡的郡丞竟然對自己以下官自稱,且話說得這麽漂亮,林昌鶴也又些受寵若驚,朝張承德做了個請的手勢後,隨即朝身邊的親兵道:


    “還不快去備茶!”


    林昌鶴吩咐了一句,又讓部下趕緊拉開關卡,讓張承德一行人進來。


    隨著眾人大部分進了關,內城也隨之熱鬧了起來。


    天雄關內的寬度比外麵大一些,約有兩裏上下。展現在眾人麵前的是,四周分為三層歇山式的構造、和一個能容納一兩千人的小校場、以及一條處在中央、足有七八米寬被護欄擋住的通道。


    向張承德簡單地介紹了幾句內城的環境之後,林昌鶴便領著對方走進了自己的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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