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著陳子雲的命令下達,三個大隊的先鋒營士兵,人人披甲帶刀,排著整齊的隊列殺向了城頭。在他們後麵的則是鴻幫的核心幫眾。


    今日之前,義軍攻城的隊列始終是分散的,生怕招來官軍的拋石機打擊。而現在,豫章暫時失去了這種威脅能力,義軍便再沒有了顧慮。


    跟在這些精銳士兵後麵的,是三座在匠作司完成了神威拋石機的製造任務後、繼而按照陳子雲的要求、打造出的箭塔!


    準確的說,是按照他畫出的圖紙打造好的。


    拚裝成型後,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了望台。底下的基座寬度接近十米,且高度跟城牆平齊,甚至還要略微高出一些。正前麵安裝了厚重的雙層擋板,並做了簡陋的防火措施。


    每一座箭塔,都耗費了義軍巨量的木材和鉚釘。


    一旦拚裝完成,陳子雲的弓手可以直接登上箭塔,於重重防護之下,跟官軍在同等的高度對射。


    這樣的龐然大物,一座可以搭載近三十名弓箭手,大幅度加強了義軍步弓營的威力,並能有效的減少傷亡。


    當然,它的缺點就是打造費力,而且很難移動,隻能就地搭建。如果是正常的攻城戰,這種箭塔很難立起。但是,陳子雲借鑒前世的精巧構架、模塊化設計,讓箭塔在半日內搭建成型變成了可能。


    除了樓車之外,如同現階段尚未成熟的拋石機一樣,這種搭建箭塔的方法,在這方世界同樣是一個開拓性的舉措。


    三座箭塔從開始搭建到一點點成型,其驚人的速度,還有可以預期的規模,深深震撼了豫章的官軍。


    但是,他們拿箭塔毫無辦法。


    城門被封閉、騎兵數量也不足,在攻守雙方殘酷的拋石機對轟後,官軍唯一能威脅義軍的拋石機和床弩也被壓製。


    眼見著能跟城牆平齊的箭塔搭起了架子,葛斌不得不命令弓箭手進行騷擾射擊,並且嚐試動用火箭焚毀目標。


    結果無疑令他很沮喪。


    從選用的木料材質、到外表的防火處理、再到箭塔周圍早有防備的士兵,都讓官軍的火箭難以引燃。


    何況,聯軍主力的正麵進攻,已經讓官軍無暇關心這邊。這些精銳戰力,帶給了他們遠超先前的壓力。


    同等的兵器、裝備,更加高昂的士氣,唯一不足的,或許也隻有義軍這邊的訓練了。


    失去城牆優勢的情況下,僅僅這一個因素,已經不足以讓官軍占據多少優勢了。尤其是在鴻幫那群死士們不惜兩敗俱傷的狂熱打法下,官軍竟然打出了二換三的交換比!


    兩名己方士卒的性命,才能換三名賊人。對豫章的官軍來說,這種情況簡直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也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一個上午的時間,官軍剛剛接替城防不久的一名千夫長,所部傷亡達到了五百多人,在整支隊伍遭受了重創的情況下,被迫退下城頭休整。


    慘烈的犧牲,讓白袍軍和鴻幫雙方也是心頭直流血。跟先前的流民不同,現在死的都是主力。


    再照這樣打下去,就算最後勉強攻克了豫章,兩方現有的這幾千精銳隻怕也要完蛋了。


    然而,戰鬥到了這個時候,早已經容不得他們退縮。


    雙方更多的主力部隊被派了上去。


    隨著激戰的持續,陳子雲的三座箭塔,終於在大批士兵的拚命搭建下完成。第一批弓手甚至等不到整個箭塔徹底加固完成,就在陳子雲的命令下爬了上去,對城牆上的官軍展開了交叉射擊。


    三座箭塔的位置極好,幾乎可以確保八十餘名弓手合力打擊己方射程內的任何一段城牆。


    相反,官軍限於筆直的城牆,卻很難能集中力量跟箭塔對射。


    經過這段時間的養精蓄銳後,五十名高黎射手充當了步弓營的主力。隨著他們的加入,官軍場麵上的最後一點優勢也蕩然無存。


    目睹著這一幕,城頭上的葛斌渾身發寒。盡管有陽光照耀著,但他此刻已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


    頭一次,葛斌感覺到了豫章城有被攻破的危險!


    ……


    *


    在攻守雙方進行著殘酷的白刃戰中,天色開始慢慢昏暗了下來。


    往日這個時候,聯軍這邊早已鳴金收兵,營地裏也隨之到處都可以聞到彌漫的傷藥味和食物香氣。


    但今日,哪怕士兵們已經苦戰了一天,擂鼓的力士都輪換了七八輪,到現在卻仍舊沒有停。


    隻見豫章城下的聯軍士兵,前赴後繼地發起了瘋狂又猛烈的攻勢,不停的進攻,再進攻。


    陳子雲並沒有被白天的優勢衝昏頭腦,他很清楚,義軍能夠在場麵上占據上風,很大一部分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若是給官軍一個晚上的時間作出調整,讓他們喘息過來,明天的戰鬥將會難打很多。所以,就算今日沒法攻破豫章,也要盡可能的多施加一些壓力,最大限度殺傷官軍,以擴大優勢。


    在陳子雲的指揮下,白袍軍的先鋒營、陷陣營和鴻幫精銳,一個個的大隊輪番攻上城頭,跟官軍展開了拉鋸般的廝殺。很多早晨被打退的大隊,經過大半天的休整後,現在第二度被派了出來。


    這樣的苦戰,自義軍起兵以來還從未有過,少不了會引起抱怨和反彈。但以陳子雲這位天將軍現今在義軍中的威望,足以壓平任何異議!


    何況,最辛苦的還不是他們,而是三座箭塔上的弓箭手。


    官軍的弓手,數量比聯軍這邊隻多不少。白袍軍和鴻幫的弓手,既要跟官軍的弓手較量,又要配合己方步軍射殺守兵,壓力實在很大。


    雖說有箭塔和盔甲的雙重防護,讓他們沒出現太多傷亡,但連續開弓對臂膀和手掌無疑造成了極大的負擔。幾乎所有弓手的臂膀都酸痛不已,少數甚至紅腫起來,看上去觸目驚心。


    先前趁著短暫的間隙,稍作休整、又用藥湯按摩後,那種酸痛感似乎緩解了不少。可再次登上箭塔後,才勉強射了兩輪,先前的症狀就迅速加重了。超過四分之一的弓手被迫放下弓,其中不乏高黎族人。


    這種表現,讓高岩無法忍受。


    他很清楚,不是每個人都有成為弓手的天賦,所以對普通弓手的要求隻是嚴格,並沒到苛刻的地步。但同是高黎族出來的族人,他就絕不會放低要求了。


    此刻,高岩一邊繼續尋找有價值的目標,一邊大聲刺激道:“這才殺了幾個敵人,就累成這副熊樣了?我等家破人亡,在始興監牢許下的複仇誓言都丟到狗肚子裏去了嗎?要不是天將軍洪恩,將大夥救出來,隻怕一個月前咱們就被開刀問斬了。


    凡是咱們高黎族的戰士,都給我拿出幹勁來,不射殺十人不準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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