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吳崇甫這個稱唿,薛田不由嗤之以鼻,譏諷道:“你這連人家麵都沒見過,就直接叫上了,就不怕人家不收留你?”


    “豈會。”吳崇甫搖著折扇,絲毫不擔心道:“隻要咱們將豫章城獻上,不怕他不收,這是咱們的進身之階。”


    “好吧,你有什麽計劃,姑且說之,某洗耳恭聽。”見吳崇甫這麽有信心,薛田勉強同意了。


    “自古以來,攻破重城最快的方法無非兩種,一種是強攻,一種是裏應外合。”吳崇甫的法子出乎預料的簡單:


    “你我合力拉起一批人,在我白袍軍攻城最猛烈的時候,冒充官軍混上城牆,突然反戈一擊。”


    “就這麽簡單?”


    薛田本以為吳崇甫會拿出什麽驚天動地的計策,聞言不由大為泄氣。自己被關在死牢中打成這樣,出都出不去,還怎麽冒充官軍混上城牆?何況,就算能出去,召集的人少了照樣也沒用。


    這種級別的戰鬥,最起碼也要兩三百人,才有可能起到影響戰局的作用。


    “本公子手裏還有三十人,到時候還能再花錢臨時招募一批,湊個五六十人不成問題。現在死牢防衛已經空虛了許多,突襲的情況下應該能得手。然後,整個死牢內的重犯,都是咱們天然的盟友!”


    吳崇甫已經想好了一個計劃,現在就看薛田配合不配合了。


    他的人,負責打下死牢,放裏麵的人出去。這些死囚為了活命,多半也會跟他們一起戰鬥。或許戰鬥力未必有多強,但在城內放火製造混亂、吸引守軍和世家私兵的注意力,還是沒問題的。至於真正協助義軍破城的,還得看薛田的手下。


    “你這個千夫長也當了幾年了,聽說人緣還不錯。跟本公子交個底,到底能拉出來多少人?”


    若是薛田能拉出一兩百官軍,吳崇甫就能做到他說的五成把握。若是能拉來三四百官軍反戈,那隻要外麵的陳子雲不是個無能之輩,吳崇甫幾乎有八成把握能攻破豫章!


    “三四百……”


    薛田苦笑了一聲,看著吳崇甫道:“你也太看得起薛某了,若是帶他們跟反賊拚命,某有那個信心。但若是勾結反賊,就算某再有威望,十個裏麵也未必有一個願意跟隨的。就算把我那幾位同樣被關在死牢內的心腹都拉進來,滿打滿算,某最多也隻敢保證一百人。”


    “這麽點!”


    吳崇甫皺了皺眉,略一沉吟後問道:“若是散播謠言,官府事後要對你部下的士卒進行大清算呢?”


    薛田猶豫片刻,道:“這……某也不敢說,或許能爭取到兩百名士卒?總之你莫抱更多期望就是了。”


    “最多兩百人麽?”


    吳崇甫合上折扇,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也罷,估計勉強夠用了。”


    他深知,馬有千裏之程,無騎不能自往,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到底結果如何,就得看外麵的那位天命之主,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了。


    ……


    *


    就在吳崇甫和薛田於死牢中謀劃的時候,陳子雲還不知道自己在豫章城內,莫名多了一個屬下,正嚐試跟義軍裏應外合。


    他隻知道,在不投入真正精銳的情況下,聯軍的攻勢已經到了山窮水盡、難以為繼的地步。


    流民大軍短時間內已經沒有潛力可壓榨,其他十多家大小勢力也損失慘重。


    就連鴻幫的燕複,這個時候都有點沉不住氣了。


    “明日始,白袍軍會投入先鋒營營、陷陣營、步弓營和工匠營!”


    麵對如此形勢,陳子雲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很清楚,一旦把這些底牌亮出,投入到攻城戰中,就再沒有了離場的機會。要麽大獲全勝,要麽把先前積攢的家底全部輸光,沒有第三個結果。因為,想要拿下豫章,自己別無選擇!


    當天傍晚,白袍軍召開了一場規模空前的動員會議。


    自大隊長以上,白袍義軍的高級軍官盡數出席。說明了一下當前的情況後,陳子雲做出了簡短而有效的總攻動員。出於保密的考慮,他並沒有把各部的任務提前下達。這樣就算官軍在流民中安插了探子,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差不多同一時間,鴻幫那邊也進行了大規模的誓師大會。


    ……


    然而,天有不測之風雲!


    眼看著聯軍對豫章的總攻就要開始,陰沉的天空,終於在這個時候下起了雨。


    當天深夜,從赤地數百裏、已是十室九空的臨川郡開始,江州四郡幾乎全境下起了小雨。這是自今年夏季大旱以來,半年的時間裏,江州首次大規模降雨!


    沒被叛亂波及到的平民百姓,幾乎全都在為這場遲來的夜雨而歡慶。


    旱情終於可以緩解了…


    豫章的官軍也在為這場雨歡唿,被流民們不計損失的猛攻了五天,他們的體力已經下降到了一個危險的狀態。這場恰到好處的及時雨,無疑給他們帶來了一個難得的休整機會。


    而且,這場持續降了接近一天的雨,對護城河的水位、還有積土而成的土坡,也都造成了一定影響。


    對這場破壞了己方計劃的雨,鴻幫和白袍義軍都無比痛恨,但又無可奈何。


    除了耽擱時間外,這場雨還帶來了更加深遠的影響。


    正所謂秋風冷、秋雨涼,秋風秋雨愁煞人。現在時節已經快到十一月中旬了,雖說雨量並不算太大,可仍舊在一夜間把溫度足足拉低了好幾度。


    由於缺乏禦寒的衣物,城外的流民們,很快出現了大規模的傷寒雜症。再加上糟糕的衛生狀況和身體素質,稍有差池,就有可能會爆發一場規模空前的疫病。


    真要是出現這等災難,會帶來什麽樣的可怕影響,陳子雲心裏是很清楚的。


    但是,攻城到了這個緊要的關頭,他已經顧不上、也不可能分出大量人力和時間去處理了。反正白袍軍的營盤向來是獨立的,跟流民間隔有一段距離,平日裏營盤內也有醫工按照他的吩咐定期清理。隻要先鋒營和陷陣營主力不受影響,周圍的二十餘萬流民隻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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