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隻不過他身上穿的不僅是劣質盔甲,而且明顯是從先鋒營中淘汰出來的。


    盔甲背後那塊破損的洞口周邊,還有著幹掉的暗紅色血漬就是證明。


    但就算是這樣,比起那些什麽都不穿的流民,總歸強上許多。


    除了這副盔甲之外,竇八郎還清楚地記得,出發前義軍頭目對“敢死營”的提醒:


    “官軍的拋石機校準角度很麻煩,隻要躲過第一輪的拋射,那時你們就不用管別的,埋頭往前衝即可,等衝出了拋石機的攻擊範圍,你們就安全了!”


    義軍頭目的這番話倒是沒錯,也很有道理。


    可事實並非如此。


    “敢死營”的人就算衝到城下,他們一樣要麵對礌石、滾木、箭矢等等攻擊,然後還得在各種各樣的打擊中,搭起雲梯攀爬。


    就危險程度來講,無疑是很大的。


    但這些“敢死營”的流民們顧不了那麽多了,他們也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什麽。


    因為在拋石機與床弩的恐怖打擊中,他們的腦海裏隻剩下了躲避這麽一個念頭。


    也許是幸運的因素,又或許是竇八郎自身的位置比較好。


    在身邊的同伴死傷了十幾人後,竇八郎成功的衝到了護城河邊上。


    *


    城頭上的官軍在昨夜曾企圖用吊籃放下一些人,將護城河中那些裝有沙石的麻袋清理掉。


    可當即就被義軍布置的弓箭手一通亂射。


    傷亡了好幾人之後,鄱陽城頭上再也沒有人敢下來了,到此刻還維持著原來的樣子。


    由於現在還未入冬,加上天氣又幹燥,昨日留在護城河邊的、鄱陽百姓的屍體,已經有不少開始發臭,景象極為恐怖滲人。


    *


    竇八郎壯著膽子,忍著屍臭,將身上背著的小包泥土趕忙丟下河中,隨後跳下河水連膝蓋都沒淹到的護城河裏,匆匆踩了過去。


    成功過河的竇八郎衝到城牆下,跟後麵扛著雲梯過來的幾人將雲梯架好。


    這些雲梯雖然簡陋,但它經過一番簡單的改良,按照陳子雲的要求,這批雲梯的頂部都加裝了鐵鉤。


    隻要能成功的勾在城頭上,雲梯就會固定起來,不把鉤子斬斷,想要強行推開很難,這無疑會給守城軍增添許多麻煩。


    “礌石、滾木給我砸!”


    看到有賊人正在搭雲梯,城頭上守城軍的頭領急忙大喊。


    一隊隊守城的官軍、郡兵、團練們聽到命令,合力將早就在城頭上備好的礌石、滾木抬起,奮力往外扔出去。


    因為鄱陽郡城不像縣城那樣,縣城並沒有可以升降的吊索和支架,人力搬運礌石滾木的效率很低。


    但鄱陽這座大城,可是有這些東西的。


    被吊上來的這些巨木,最少也有兩三百斤重,毋庸置疑地對攻城的“敢死營”造成了大量殺傷。


    第一批爬上雲梯的“敢死營”士兵,大多都被滾木砸了下來。


    因為有著之前進攻葛陽的經驗,竇八郎這次狡猾了起來,順著雲梯上去的時候,他故意磨蹭了片刻。


    等待守城官軍的第一波滾木落下後,找到間隙的竇八郎,這才提著長槍開始往上攀爬。


    作為僅有的幾名被區別對待者,竇八郎不僅身上穿著一副盔甲,而且手中的兵器也不是竹槍、木槍等木製武器。


    而是義軍攻占葛陽後臨時造出來的一批、槍頭是生鐵做的長槍。


    雖然質量比從官軍手裏繳獲而來的那些武器稍微差些,但比起木製武器強上了不知多少。


    這套在普通流民中算是精良的裝備,毫無疑問引起了城頭上官軍的注意。


    “幹掉那個反賊頭目!”


    守城官軍中不知是哪個頭領喊了一句,城頭上的弓箭手立即調轉目標,瞄準竇八郎,一箭射了過來。


    這套劣質盔甲的防禦力度,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是無法擋住弓箭穿透力的。


    竇八郎隻覺得身體猛然一震,緊接著右手臂就傳來了一陣鑽心的疼痛。


    因為竇八郎是個左撇子,所以他是用左手扶雲梯,右手拿長槍。


    此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他連手中的長槍都握不住了。


    在疼痛感的驅使下,竇八郎手一鬆,長槍掉了下去,差點砸到了雲梯下麵的其他炮灰。


    也許是因為麵臨生與死的威脅,又或者是福至心靈,竇八郎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念頭。


    隻見他中箭後,身子突然往後一仰,表麵看起來,仿佛他就像是因為被箭矢射中而從雲梯上摔落一般,沒有絲毫的不自然。


    從已經攀爬到三四米高的雲梯上摔落,身上還穿著堅硬的盔甲。


    哪怕在暗中細微地調整了一下摔落的角度,竇八郎仍舊覺得自己渾身都散架了似的,這重重的一摔使他齜牙咧嘴、難受至極。


    可再難受,也比繼續攀爬上城頭,然後不知能不能活下來強。


    趁著戰場混亂無比,裝作摔暈過去的竇八郎,暗暗的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最後一頭紮進了護城河中。


    “應該安全了…”


    竇八郎這樣想著。


    ……


    鄱陽的守城軍很強!


    又或者說,是這些流民們倉促湊成的“敢死營”太弱。


    之前麵對葛陽那些地痞無賴似的縣兵,這些炮灰還能勉強構成一些威脅。


    可現在麵對哪怕是魏國的二線部隊,流民隨之暴露出了綿羊的本質。


    在拋石機、床弩、箭矢、礌石、滾木等各種各樣的打擊下,這些“敢死營”的炮灰們死傷慘重,幾乎沒能對鄱陽城造成一絲威脅。


    一連三波攻勢撲上去,最終都如同撞上了礁石的海浪,被毫無懸念的擋迴。


    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名“敢死營”士兵站到城頭上。


    眼看著這些流民死傷慘重,哪怕有督戰隊盯著也遲拒不前。


    遠遠盯著這一幕的王遠知道,這一波試探性的佯攻,差不多該到結束的時候了。


    ……


    隨著鼓聲與銅鑼聲響起,義軍陣中開始鳴金收兵。


    苦苦支撐的炮灰們如蒙大赦,連雲梯都顧不上了,倉惶丟下手中的東西逃離。


    混在人群中的竇八郎,捂著受了箭傷的傷口,拖著摔得渾身酸痛的身體,一瘸一拐的逃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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