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蓉蓉!”


    一陣急促中透著暴躁的腳步聲響起,甚至沉重帶吸引了路邊人的注意力,卻在看到當事人後又撇開了目光。


    譚蓉蓉剛拿著包走出教學樓,就被衝過來的兩人擒住了肩膀,連扯帶拉的抓到了教學樓外的拐角處。


    “幹嘛!”譚蓉蓉煩悶地將背包往上提了提,一轉頭卻猛地一愣,驚愕地看著眼前鼻青臉腫的兩人,霎時地失聲。


    “你,你們這是怎麽了?!”


    幾天沒見,譚蓉蓉差點把眼前給郗禾下絆子的兩個人給忘到腦後了。


    卻沒想到她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但凡露在外麵的手臂和腿上纏了不少繃帶,隱有血絲滲出,還有些像是新鮮的摔傷,灰塵都沒擦幹淨。


    看著簡直觸目驚心。


    “你還敢開口?”其中一人怒極反笑。


    另一個女生頂著大黑眼圈,眼裏還充斥著血絲,壓著聲音惡狠狠地說:“你不是說那個女人膽小怕事一無是處嗎?”


    “我們這幾天沒一件好事,和撞邪了一樣事事不利,那女人身上是不是有什麽邪門玩意兒?”


    “不然你怎麽指使我們去,你自己不去?”


    她們一句接一句,直把譚蓉蓉逼到了牆腳,卻越說越覺得有道理,看著譚蓉蓉的眼神也越來越兇。


    “撞邪?”譚蓉蓉乍一看還以為是郗禾反擊了人為做的,結果不是,克製住後退的衝動,強調起來,“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隻是那天恰好你們也要去教堂,順手的事。”


    “你最好是真不知道。”兩人冷冷地看著譚蓉蓉一眼,撂下一句,轉身就走,“譚蓉蓉,我們不好過了,你以後也別想好過。”


    那一眼看的譚蓉蓉脊背發涼。


    但很快,從學生會的風紀部發來的警告書和記過通知,成為了壓垮兩人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讓譚蓉蓉放下了心。


    信函裏寫著她們霸淩同學敗壞學校聲譽,損壞教堂公共財務(附表、附圖),於今日被人實名舉報,並有相關證人親自證實,她們需賠償一定金額,若不賠償或賠償後再犯,學生會將予以勸退。


    兩人都是特招生。


    聖德皇家學院看似普通的一草一木都是經過專業設計師設計,園藝師日日細心嗬護的,更何況是學院內足足有百年曆史、參考世界文化遺產悉心建造的教堂。


    哪怕學生會並沒有誇大資金,賠償的金額就足以讓兩人瞠目結舌,在掙紮無效之下,隻能灰溜溜地收拾好東西,離開了聖德。


    至於她們退學之後去了哪裏,也無人在意。


    但剩下的特招生中有知曉這件事具體真相的,看譚蓉蓉的視線也不再和之前那樣親切了。


    在目睹過兩人倒黴慘狀之後,譚蓉蓉也不敢輕易和郗禾對上。


    語言對峙還好說,如果撞上完全預防不了的黴運,是個人都無能為力。


    不過譚蓉蓉很快也沒心思想東想西了。


    因為聖德每學年的期中考試來了。


    聖德學子的校內成績參考slt考試,會在期中、期末各考一次,最終取更好的成績記入學年檔案。


    不過對於特招生而言,每次考試都嚴苛地決定著他們去留。


    隻有最優秀的學生才有資格留在聖德,免費享受最優秀的教育資源。


    郗禾也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具體表現在她的頭發淩亂得完全不講究,厚重眼鏡下蒼白的小臉浮現出黑眼圈,走路的步伐都飄忽了起來,一有空就筆直衝進圖書館裏,找個角落看書刷題。


    聖德圖書館的占地麵積比首都圖書館的麵積更大,有一個主館三個分館,中間由玻璃走廊連通,頂樓是空中花園。


    為了保證溫度和濕度,儲書的樓層和自習樓層隔斷開來。


    學生通過終端選取書籍借閱,然後館裏的機器人會將書從上層取下來,送到學生指定位置。


    如果不在意實不實體的話,直接從終端調取電子書就可以了。


    圖書館的一至五層是螺旋式自習樓層,充滿科技感的牆壁上放滿了可以隨意取閱的展覽式書冊,像天梯的玻璃台階下也堆滿了裝飾用書籍,一眼望不到頭。


    開得足足的空調風裏彌漫著咖啡的香氣。


    一到考試周,咖啡味就格外濃烈。


    郗禾也不能免俗。


    她肩背上搭著一層防冷風的毛毯,脖子後麵貼著藥貼,桌邊的防潑座裏卡著咖啡杯,手機停在鍾表的那一欄,指針哢哢走,她手裏的筆也唰唰動。


    渾身都透著股“我要和考試創了”的活人勿擾氣質。


    不是說聖德複習的學子不多,但怨氣重得和郗禾或者其他特招生一樣的罕見,大部分都是認認真真,但又沒什麽壓力的學生。


    畢竟他們也沒有特別的指標。


    之前有和郗禾同課的同學想來和她拚桌,結果不知不覺被她的拚命傳染到,不知不覺開始卷,最後食不下咽,覺也沒睡好,就放棄了。


    自習樓不差座椅,郗禾也習慣了一個人坐在靠牆的角落裏。


    所以也沒察覺到對麵什麽時候坐了個人。


    直到寫完尼古拉老師郵箱一股腦甩給她的附件題,郗禾放下筆,活動起酸脹的手指,左手去拿咖啡杯,遞到嘴邊才發現杯子裏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空了。


    她腦子裏還想著解題過程,無神的眼睛卻已經透過鏡頭落到了坐在她對麵的少年身上。


    “……?”誰。


    熟悉的沉默。


    陌生人穿著白襯,領口嚴絲合縫地扣著,眼鏡邊垂落的金鏈貼在他的頰邊,斯文中透著股書香氣,手邊放著一本修訂版憲法法案。


    郗禾腦子裏還在寫著充斥著英文和希臘字母的方程式,沒想起來對麵這個有點眼熟的人是誰,視線卻已經不自覺地滑到了他手邊的書上。


    這不是她隻拿到了電子版沒借到的實體書嗎。


    聯邦政府雖然統一了聯邦法律,自然也明文規定了立法、執法權,但最終執行起來自然各地有各地的“辦法”,突出一個freedom。


    強龍難壓地頭蛇了屬於是。


    ……當然強到聖德的學生家庭的除外。


    郗禾的主科目包括了法學,並不是說她有多推崇或者想憑一己之力改變些什麽,隻是她在想念前世走在依法治國道路的國家裏,她可以相對安心地走在白天夜裏的街道上,而不是擔心有特殊分子突然掏出一把槍,出去旅個遊還能撞上幫派白日火拚。


    子彈擦過耳畔的經曆也不是第一次了。


    想起不好的迴憶,郗禾被考試周淩虐的臉色又差了幾分,疲倦地拿起咖啡杯,拖著步伐去吧台免費續杯。


    因為要克製咖啡因的攝入,這是她今天的最後一杯。


    吧台的姐姐還貼心地取出了一枚彩色馬卡龍放在了她的碟子裏。


    “謝謝。”郗禾一邊往迴走一邊看了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到了下午茶的時間。


    不過和她也沒什麽關係。


    圖書館每天九點準時閉館,為了不攪擾到工作人員清理,郗禾每次會提前半個小時離開。


    郗禾走迴去發現那個男生還在,手邊的紙上已經寫滿了端正到堪稱字帖的雋秀字跡。


    是那種卷麵滿分的漂亮字跡。


    看起來很熟悉。


    不過沒空閑讓郗禾被知識占用的大腦cpu去思索,阿德琳老師一個奪命call打過來,她連忙戴上耳機,走迴了位置上,輕聲:“您好。”


    “下午好我的女孩。”阿德琳老師禮貌地寒暄了半句,馬上就轉變了語氣,不客氣地說,“好了你不用說話,聽我說,你剛剛發給我的試卷……”


    郗禾趕忙拿起筆,又一次低下了頭。


    時間如流水般從筆尖滑過。


    等郗禾再一次從複習狀態中脫離出來,才發現圖書館的人已經很少了,透過玻璃窗看到外麵黯淡的天色。


    深藍的天空中綴滿銀白色的星河,猶如夜晚沙灘上被海水撫摸的貝殼。


    郗禾合上書,才發現坐在她桌對麵的人也沒走。


    明亮的燈光墜在他垂下的眼睫上,打下一層溫和的落影,微紅的指節顯露出一個同樣忙碌的午後。


    郗禾將pad和書冊一一放迴包裏,輕輕地挪了挪椅子。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動靜,少年抬起眼,恰好看到郗禾背起包扶了扶眼鏡,對上他的視線。


    刹那的對視。


    郗禾望進他純黑的瞳仁,感覺不說點什麽好像有點尷尬,最後隻沉悶地輕聲說了句“……要閉館了”,接著轉身就走。


    步伐匆匆,像是生怕多說一句話。


    郗禾沒當迴事,雖然在聖德裏少,但在圖書館裏拚桌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之後幾天也偶爾也會遇到他,不過時不時會坐在鄰側的桌子上。


    直到考試周正式來臨。


    郗禾第一門概率與代數在周一上午考,座位隨機分配。


    她將物品寄存在考場門口的電子櫃裏,走到第一排第二個座,恰好看到在圖書館碰見過幾次的眼熟少年坐在一排一座上。


    白襯熨燙得齊整得當,金扣收緊的袖口遮住他漂亮的腕骨,他纖長的手指夾著筆,指腹不自覺地摩拭著握筆槽。


    疏離得像是與考場內其他熟稔談笑的同學們格格不入。


    郗禾看到他時愣了下,視線一挪看到他草稿紙上寫的姓名,目光霎時凝滯。


    郗禾在論壇裏翻過無數次他的試卷,對他的字跡再熟悉不過。


    她怎麽會忘了呢?


    聖德毋庸置疑的全年第一。


    ——謝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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