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風城。


    在“海神之怒”的第二天,巫師公會發布聲明,海神的出現並不是因為山鬼,而是因為黑巫師。關於黑巫師的事,聖域會在今年的巫師考試上進行說明。


    與此同時,城防軍亦貼出告示,前不久三元客棧發生的朝風學子中毒事件,實際是被黑巫師下了“附炎之咒”;另外,據調查,住在三元客棧的冒險巫師蓋覺,死於黑巫術“焚血之歌”。這兩件案子均有聖山十巫之一的巫羅大人作證。


    黑巫師。


    對很多年輕一代的巫師而言,這個詞隻存在於神隱傳說之中。很多人都以為在神賜之戰之後,黑巫師已經完全消失了。


    不過,大陸上宗師級以上的巫師都知道他們一直都在,也知道他們終有一天會再次迴到巫師世界。


    而大宗師級以上的巫師,會聽說第一代巫鹹大人關於黑巫師的預言,知道他們十年後會與白巫師再次爭奪這個世界的主宰權。


    這兩個消息一出,頓時掀起軒然大波,各種關於黑巫師的消息開始在巫師圈子中散布開來。巫師們想找巫師公會確認,不過風悅早有準備,一早就跑了,而公會其他人,包括副會長,對這件事都是毫不知情的……


    在巫師公會的門檻快被踏爛之時,會長大人在做什麽呢?


    風悅正在喝酒。


    這裏是朝風城地下城的包間,坐在風悅對麵的是前任城主梅傑。


    梅傑在得知他躲到這裏來的時候,很是苦惱,道:“喂,你來找我的時候,要不要如此明目張膽?我怎麽說也算是臥底。”


    風悅搖晃著琉璃杯,血色的液體來迴蕩漾,“都被人識破身份了,算什麽臥底?這酒叫做‘血腥紅羅’?誰取的名字?真難聽。”


    梅傑聳了聳肩,“現在隻有暗夜大人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把這事宣揚出去,也沒有趕我走的意思,或許,這表示暗夜有與聖域合作的意願,這是好事。上次我讓你幫忙取個名字,結果會長大人不給麵子啊,這會兒有什麽資格嫌棄?這名字已經寫進酒單裏了,客人們可是很喜歡呢。”


    他說著,喝了口酒,擦了擦嘴角的紅色液體,道:“那天晚上,複居山到底發生了什麽?”


    風悅放下了酒杯,道:“我給你取名,你給我分成麽?‘海神之怒’那晚,地下城也有人在場的吧?那麽大動靜,朝風城應該也能聽到。”


    梅傑撇了撇嘴,“同門師兄弟,老講錢多傷感情。若真的是‘海神之怒’,你們何必整出什麽黑巫師的把戲?”


    在黑巫師現身之後,朝風城城主把這消息送去了庭陽城,而在那之後,軒轅帝和巫師公會總會長、神隻閣大祭司經過商議,決定在巫師考試上宣布關於黑巫師的消息。


    這個消息放出來之後,巫師們視線很快從山鬼身上轉移到黑巫師身上,從妖獸之亂轉移到黑巫師之禍,從複居山轉移到庭陽城……


    梅傑相信,朝風城的巫師很快就會離開。可是,這件事有那麽簡單嗎?


    海神若是因為黑巫師而現身,說明在山鬼的巢穴裏存在黑巫師,那是不是說明,山鬼與黑巫師已經達成合作?


    山鬼能夠跟黑巫師合作,說明她已經徹底墮落。而神明的墮落,是傳說中魔族降臨的征兆。


    魔族與黑巫師的聯合,才是神隱大陸最大的噩夢。


    若真發生了這種事,夏軒帝國最該做的事是聯合所有人族國家,加緊時間訓練一支強大的軍隊,然後派出使者前往眾獸山尋求與妖族的合作。聖殿也不用想什麽十年之後的祈神節了,趕緊組織一支巫師大軍才是正經事,若是可能的話,請大巫師下山是最好的……至於什麽巫師考試之類的,統統見鬼去吧!


    梅傑隻能想到一個理由——為了平息“海神之怒”引起的騷亂,巫師公會和朝廷製造了一個更大的騷亂,肯定是想隱瞞什麽……而那個真相,比山鬼和黑巫師更加重要。


    風悅把手伸到梅傑麵前,挑眉。


    梅傑眨了眨眼,裝傻,“幹嘛?想喝酒自己倒。”


    風悅笑道:“五成。”


    梅傑翹起二郎腿,搖著酒杯,“半成。”


    風悅瞪他,一臉的不敢置信,道:“阿傑,消息是我提供的,你也太摳了點兒吧,至少三成。”


    巫師們在公會打聽不到消息,很自然的會想到地下城。而在這裏,消息都是明碼標價的,梅傑從風悅這裏得到的消息,都是可以換成金幣或者靈石的。


    梅傑喝了口酒,斜眼看他,“我同意跟你算分成已經是看在同門的麵子上了。地下城買消息,從來都是定價買斷。很多消息隻有地下城敢傳出去,可是,你不一樣,你不賣,總有別人願意賣,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我就不信隻有你會長大人知道這事兒。”


    風悅皺眉,“那兩成?你知道我的巫師公會是清水衙門,賺不到錢的,你就當資助點兒師兄?”


    梅傑看了他半晌,最後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似乎是妥協了,“行吧,一成。不能再多了,我在這邊臥底,孤立無援的,有錢好辦事,要打理的人多著呢,師兄也讓著點兒師弟哈。”


    風悅笑了,“行,成交!”


    兩人同時伸手,拍了拍手心,然後倒酒,碰杯……


    就在這時候,敲門聲突然傳來——


    “咚咚咚。”


    兩個做了“虧心事”的人同時彈開,然後對視一眼,不由好笑——他們在心虛什麽呀?


    梅傑喝了口酒,朝門口道:“進來。”


    門打開,進來的是個帶著黑色麵巾的男子,手上端著餐盤,是梅傑讓人準備的晚餐。不過,男子放下餐盤之後並沒有離開,從衣袖裏取了一支竹筒遞給梅傑,然後沉默著退下。


    自從蒙麵男子進來之後,風悅的視線就沒離開他,帶門再次關上,他詫異的問道:“阿傑,那個……是平倉?”


    梅傑拿出了竹筒中的信件,聞言點頭,“是啊。上次他傷好了之後,我放他離開了。可是,不知為何,有人想要殺他。幸好我派了人跟蹤他,讓他撿了一條命迴來。我看他無處可去,就留下了,正好我缺個小廝。”


    風悅搖了搖頭,拿起筷子準備吃飯,道:“救他的那個人不會就是你吧?他都快四十了,還小廝?你也不需要護衛……還是給你當管家比較好。”


    梅傑看完了信件,道:“平倉可是巫羅老師特地關照的人,我自然要用心點兒不是?小廝還是管家有什麽區別,別那麽計較啊。”


    他說著,把信件遞給風悅,“要不要看看?”


    風悅狐疑道:“可以看?”


    雖然這麽說著,卻已經伸手把那張紙條接了過來。


    梅傑聳了聳肩,“是幽冥衛發來的調令,我今晚出發去庭陽城。”


    那信件上並沒有說多餘的信息。風悅看完之後,隨手就銷毀了,繼續吃飯,“一路順風。”


    梅傑坐到餐桌邊,拿起筷子,半晌,看向風悅,道:“我聽說,你拒絕了調任飛羽閣的調令,為什麽?上次巫即老師親自來朝風城,就是為了這事兒吧。”


    風悅道:“巫即老師大概還不知道這事呢,你去了帝都也別告訴他。”


    梅傑挑眉,“你不會跟巫即老師賭氣吧?”


    風悅斜眼看他,“我犯得著麽?”


    梅傑問道:“那是為什麽?你不是從小就想進飛羽閣?”


    風悅放下筷子,想了想,難得的蹙起了眉頭,道:“我也不知道……隻是有種感覺,現在不是離開的時候……”


    這個理由很不靠譜,不過,梅傑卻點了點頭,接受了——風悅這點跟巫即老師最像,直覺比什麽預言術都準。


    梅傑端起酒杯,挑眉一笑,“或許,是人族的未來?”


    風悅哈哈一笑,端起酒杯跟他碰杯,“敬院長大人!”


    ——當初,巫鹹派他到巫師公會的時候說過,這是為了人族的未來……“三劍客”聽著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感覺很有些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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