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繼續說道:“這也難以去分說對錯。其實,當陸遊看到唐琬臂上挽著趙士程的時侯,他心中的淒涼孤寂,也是可想而知的。


    相傳,橋頭之上,陸遊與唐琬互望的眼神之中,充盈著脈脈不得語的相思。


    可是十年的天各一方,安靜而又悲傷地度過了,再去迴想,彼時也是自顯傷疤罷了。”


    清風將將說罷,黃管事一抖煙杆,一串煙霧自杆中彌漫開來,煙霧浮沉之間,我的眼前便出現了一篇詩詞。


    內容分明是:


    紅酥手,黃籘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我細細看過詩詞內容之後,黃管事一揮煙杆,便揮散了煙霧之中排列有序的詩詞。


    隻聽黃管事說道:“這首《鳳頭釵》便是陸遊所做。”


    我輕輕地了點頭,說道:“言辭之間,依稀可見他的心頭之沉重。”


    清風品了品詩,隨後又繼續說道:“這詩似乎是唐琬見陸遊遊園之時心懷陰鬱,為陸遊點菜以表關懷之後,陸遊執筆所書吧?”


    見清風有所疑問,黃管事開口作答,“的確如此。”


    清風見我臉上浮現了對八卦的好奇之色,頗有眼色地說道:“其實送菜一說,原是這般。


    唐婉與陸遊在沈園相逢,見陸遊神色鬱鬱,不免有些擔憂。


    隨後,唐琬征得趙世征的同意,便派人給陸遊送了一席酒菜,默默地表示自己內心的關懷。


    陸遊看著自己喜歡吃的菜色,不由得感慨萬千。


    想到了曾經的意氣風發,曾經的歡聲笑語,再看自己如今的境遇。


    無限悲涼之情獨上心頭,便執筆在沈園的一麵牆上寫下了一首《釵頭鳳》,揮毫之後,頹頹離去了。”


    我心中不免有些不愉,既然已是相遇不能相守的命運,何必還要攪蕩別人的一池春水呢。


    清風接著說道:“一年之後,唐婉再次迴到了沈園。彼時唐婉已經病重,世人都道她是相思成疾。


    據說,唐婉看到陸遊的詩詞之後,心中悲戚,也在牆上提了一首。黃爺爺,是麽?”


    我心中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略表嘲諷。


    黃管事神色自由,再揮煙杆,一串煙霧自由飄散,浮現出新的文字: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黃管事淡淡地說道:“唐琬再來沈園,瞥到了陸遊的題詞,感慨萬千,便和了一首《釵頭鳳》。”


    我看著浮動的煙霧,清晰地看見這首和詞之中的悲切之意,在煙霧飄散之後,我竟莫名地覺得人死如燈滅,無盡的思戀也不過如一縷青煙,風吹便散了。


    清風幽幽說道:“唐琬借詞訴說自己對陸遊的無限思念,哭訴自己幽思成疾的境況。


    而此時的陸遊,離開沈園之後,仕途便開始有了起色。


    然而,已經長久經受心靈折磨的唐琬卻沒多久便香消玉殞了。


    唐婉在沈園之中,被陸遊的詩詞大大地刺激了一番,身心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就在憂鬱中去世了。


    陸遊聞知此事,悲痛欲絕,難以釋懷。他試圖在外漂泊,再也不問兒女之情,以忘卻這段深情,而沈園春色終究成了他心頭揮之不去的景。


    沈園從此成了他對唐琬思念的承載,成了他夢魂縈繞之地。


    人到暮年,陸遊便時常去遊曆沈園。


    直到有一天,他再遊沈園時,直道:也信美人終作土,不看幽夢太匆匆。


    其後沒多久,陸遊也便悄然離世了。”


    清風說罷,一直慨歎著什麽“天若有情天亦老”,著實讓我的心情有些複雜。


    想來鳳釵紅酥當初看準了陸遊與唐琬,應當沒想到這樣的青梅竹馬之情,竟會這般波折吧。


    紅酥或許自己也沒有料到吧。


    一個沒什麽過錯的女子竟被休棄了,一個頗負盛名的才子竟是那般軟弱。


    我也不知該說這才子是愚孝,還是要可憐那位頂替了唐琬的女子。


    我不想再深究所謂的“當壚賣酒”,抑或是“宮牆怨柳”。


    此刻再去深談,說來說去不過就是紅酥與月老的兩盤賭局。


    清風還在感傷之中,我淺淺一笑,岔開話題道:“岑曄,我們何時去天宮找月老?”


    岑曄溫和地看著我,說道:“如今,我們可是樹大招風啊。我仔細想想,還是請月老來黃泉做客比較穩妥。”


    我低眸思索,對岑曄的說法,也是深以為然。


    且不論剛迴黃泉就離開是否會引起多方矚目。迴到黃泉博物館的這一路,我與岑曄的招搖過市,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蠢蠢欲動之心。


    況且黃泉之眼和七色石之中的紫珠就在黃泉,怎麽得都要裝模作樣地守護幾日才好!


    我欣然一笑,說道:“這個主意極好!那我便可在黃泉好好陪一陪小音易了。”


    岑曄和煦地說道:“夫人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


    黃管事起身說道:“那我便去給月老下請帖吧!清風你且去查查蘭生的下落吧。”


    黃管事順口就將清風帶走了,一時間涼亭之中就剩我與岑曄。


    此情此景,麵對岑曄,我竟心生一絲局促不安。


    我憨憨一笑,還未退開,就被岑曄突然抓住了手,我看著岑曄眼眸深處的促狹之意,突然心跳如擂。


    岑曄低聲說道:“夫人,此前在我這裏收刮了不少好酒好茶吧?”


    我心下鬆了一口氣,原來是秋後算賬呀。


    我笑眯眯地說道:“夫君,你我本是一體,怎麽就分你的我的啦!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難道不是我的嗎?”


    我順手推舟,將包袱推給岑曄。


    沒想到岑曄見我一臉做作的怨氣,竟然和氣地說道:“既然,夫人不願與我分出彼此,那隔壁你剛剛收拾出來的廂房便就留給阿音吧!我們還睡一處!”


    我著實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峰迴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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