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克製住自己心裏的不安,就蔣溪洲這種人,很難想象他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


    雪言隻是擱了茶杯長話短說,要到錢就跑路,反正她也實在不想跟蔣溪洲多說。


    “你如此苦心上演這麽一出便隻是為了那些錢?”蔣溪洲眼中惱怒更甚,在他眼裏幽蘭坊勝過一切,又豈是去去千金可衡量的。


    雪言譏諷一笑,倒是覺得他這話當真是可笑極了,她仰頭,直視著秦子衿:“蔣老板不也是為了這些錢顛倒是非黑白挑撥離間?又有什麽資格來說我。”


    蔣溪洲臉色變了變,嘴上卻是依舊不依不饒:“姑娘可曾聽說過''無奸不商''一詞,既是已經吃下去的錢又怎麽會有吐出來的道理?”


    雪言微微往後仰了仰自己的身子,讓自己盡可能懶散的靠在椅子上:“今日的情形蔣老板也看到了,若是我咬緊牙關不鬆口,蔣老板是是知道後況的。”


    他當然是知道她所說的是實話,既然已經說了要給那些個夫人小姐一個交代,那便一定要給,若是不解釋清楚,就算幽蘭坊不會就此倒閉,或多或少也會遭受一些影響。


    蔣溪洲此時隻能說是渾身僵直著不能動彈,遠遠望去他甚至是像極了一塊雕塑。


    他此時心中是一團亂麻,他知道,看顧雪言今日的架勢,那錢她是非要迴去不可了。但他實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對這個小丫頭束手就擒,更不甘心把已經吞下去的肥肉再送出去。


    她像是無知無覺的在他麵前悠哉悠哉的喝著茶水,那原本滿滿當當的一壺此時也是被她喝得見了底。其實雪言也是實在不想再喝下去,但是她深知自己深陷險境,此時已經是慌張得不敢與蔣溪洲對視,隻能靠著茶水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心裏是有一杆秤的,在衡量著兩邊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一邊是幽蘭坊的未來,一邊卻是……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


    他像是完全被定格在了哪裏,他似乎是想要說出來什麽卻又說不出絲毫,他隻覺得自己的心中有一團亂麻,扯不清又揮之不去。


    最終,蔣溪洲還是微微的歎了口氣,悠悠道:“我給你。”聲音低沉的幾乎是要跌入塵土之中。


    這世間,總會有什麽自己拚盡全力也要去守護的東西,好似蔣溪洲之於幽蘭坊,他被顧雪言抓住了弱點,他輸得不冤枉。


    說罷,他便轉身入了裏屋去取銀票。


    見他終於鬆了口,雪言心裏不自覺的送了一口氣,卻是絲毫不敢放鬆警惕。


    能幫宮胤辦事的人想來都不是什麽尋常人等,她怕隻怕自己不僅帶不迴去銀子,連命都會交代出去。


    隻是在蔣溪洲略顯落魄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之時,雪言微微鬆了鬆緊繃的身子,幾乎是整個人都要忍不住的癱軟在椅子上。


    她伸手不自覺的撫了撫自己因為飲用茶水過多而微微隆起的肚子,她有些後悔自己方才喝了如此多的茶水,等會要是跑路起來怕是會有些不方便了。


    蔣溪洲隻消失了片刻,便又重新從裏屋走了出來,雪言急忙端直了身子警惕的望著他。


    直到蔣溪洲走到她麵前,她都沒有發覺他身後沒有其他人,她這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轉念一想,卻又念及,蔣溪洲若是想要解決自己,又何須其他人?


    她又不自覺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日秦子衿給我的銀票,我不曾動過分毫,你數一數。”他手裏握了幾張嶄新的銀票遞到了雪言麵前。


    雪言有些遲疑的望了一眼自己眼前的銀票,又望了一眼蔣溪洲,她總是覺得他會在自己不留神的時候暗算自己。


    實際上,她低估了幽蘭坊在她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蔣溪洲。


    蔣溪洲可是蔣溪洲,他怎麽也不會做出如顧雪言一般絲毫不顧慮後果的事情,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況,他壓根不缺那點錢。


    看著她遲遲不肯收錢,蔣溪洲麵露了幾分不耐:“你要不要,不要我收迴了。”


    此話一出,雪言急忙接過他手裏的錢揣在懷中,唯恐多過一秒他變化後悔似的。


    “對了,你明日下午來一場幽蘭坊,你今日答應過的事情,要善始善終。”蔣溪洲此時的語氣甚至是平靜得讓人有些害怕,他就這麽淡淡的說著,好似方才那場離譜的鬧劇壓根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


    雪言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她似乎是從蔣溪洲眼中看到了些許倦意,這不同於往日那般悠然自得的懶散,是一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疲憊。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她覺得自己也是時候告辭了,自己離府這些時間,也不知道挽月能不能撐住,事情會不會敗露。


    “我便先告辭了罷,府中還有人在等候。”她說完便起身要走,她實在是不想再跟蔣溪洲單獨多待一刻,不知為何,她在蔣溪洲麵前總是心中不自在。


    她加快了步伐隻想快點逃離這裏趕緊迴到府上去跟秦子衿道歉認錯。


    但蔣溪洲怎麽說也是蔣溪洲,總也不可能被人無端的擺了一道之後沒有絲毫反擊,就那樣任人宰割,更何況是個小丫頭片子。


    “你可知,皇上已經決定要將陳將軍的女兒許配給秦子衿,昨日的消息,今日你家王爺怕是已經收到了許親的聖旨。”蔣溪洲的聲音在雪言身後悠悠的響起,在這碩大空曠的屋子裏,襯了清冷悠遠的香氣顯得有些森冷。


    雪言匆忙的腳步微微一頓,她當然是知道蔣溪洲此時把這句話說出來是為了刺激她。


    吸取了昨日的教訓,她心裏隻想著,就算是許配了,那也得秦子衿親自對自己說,若是他不曾對自己親口說出,那便一定是假的。


    盡管是怎麽安慰著自己,她心裏卻是沒得由來的亂作一團,不知為何,她此時心裏就是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蔣溪洲所說,是真的。


    她重新抬起步子推門離去,無奈慌亂之間被門檻絆了個踉蹌險些摔倒。


    在她身後,蔣溪洲望著她的背影,依舊是意味深長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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