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倒也不逞強,隻是略微的點了點頭,並無多言。


    她總是有些怕冷,若是被寒風再加以照拂她可能會直接全然失態的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了。因而她總是不愛在風口上待著,哪怕是為了空氣流通把屋裏的門窗敞開,那也一定是先用厚厚的衣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以後才行。


    此時車內悶熱得有些異常,她隻覺著有些頭昏腦脹,再加之車輛顛簸,雪言更是難言的胸口發悶,腹中一陣翻江倒海,幾乎是沒有半分說話的力氣。


    秦子衿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適,卻又遲疑的沒有伸手去拉開車簾,隻從一旁拿出水壺來遞給她。


    “我會盡可能的護著你,放輕鬆便好了。”


    盡管他如此說,但雪言心中依舊沒底。


    她接過水壺,囫圇的吞下去一大口,她幾乎可以清晰的覺察到溫熱的水劃過咽喉匯入腹中的過程,倒是連帶著全身都舒緩了幾分。


    “籲——”隨著如一的一聲指令,馬車緩緩的停下,雪言隻覺著自己心頭猛然一緊,那種眩暈感又重新包裹了她。


    由心的說,雪言在恭國如此多年也未曾真正進入過宮中。雖說全恭國上下人盡皆知宮胤有個養女名為宮婉,但這養女的稱號也不過是虛名。宮胤這麽說了,於是所有人便隨他去了,至於這個女子真正的身份如何,誰又在乎呢。


    宮霖隻當是他在男女之情上有了什麽新愛好,對如此荒誕的行為隻是習以為常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如此肮髒不堪的一個女子,他向來是不願多看一眼。


    雪言定了定神,不自覺的深吸一口氣,不論是在恭國還是在這裏,她永遠都隻是寄人籬下的一個局外人罷了。


    永遠都是。


    秦子衿見她定坐著久久都不曾有所反應,倒也不急,隻是安靜看著她的表情,等她的神色稍稍舒緩些,這才略表寬慰的握了握她擱置在身側的手。


    明明車內一直悶熱難耐,她的手卻是一片入心的冰涼,手心裏甚至還覆上了一層薄汗。


    他似乎有些無措,此時車外想必已經有宮婢太監等候多時了,雖說他常來也不拘於在宮宴上守時,但畢竟今日是年宴,若是一直讓人侯著也實在是無禮。


    既是已經到了宮門口,便也再無後悔的餘地,他知道她心中是明白這些早晚都是要麵對的,隻是還需要些時間。


    “我們走吧。”她如夢方醒的對他微微一笑,雖說眼中依舊有閃爍的不安。


    她迴握他的手,直視著他的眼中似有寬慰。


    兩人執手前行,許是秦子衿覺察到她身子的不適,始終用手攙扶著她,幾乎是要把她全然護在懷裏。


    掀了簾子,有宮婢立侍在一旁,約莫六七人。為首的是一位看起來頗為德高望重的太監,雖說二人在車上磨蹭了許久,他卻並無半點不耐的模樣,見了秦子衿,拱手彎腰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尖聲尖氣的說道:“皇上已經等候您多時了,王爺。”


    又將目光重新定格在雪言身上,看到二人緊緊相握的手,心中了然一笑,隻是略微笑著對雪言點點頭。


    “皇上專門吩咐了老奴為王爺和姑娘準備了轎輦,您這邊請。”


    那公公躬了身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雪言隨著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留意到停靠在一旁的轎輦。


    這些個丫鬟宮婢想來也不是用作抬轎之用,倒是做足了一副歡迎的派頭實際上也並無旁的用處。


    “有勞您了江公公。”秦子衿溫和而疏離的笑道。也並無過多客氣的話,便是自顧自的拉了雪言朝轎輦所在走去。


    如一並無多言,熟稔的駕了馬車去別處停放。


    雪言頭一次進入皇城,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道路寬廣得足以容納四五輛馬車並行而入,夾道井然有序守候的禁衛軍更是平添了幾分肅穆之意。雪言有一種錯覺,她好像看到了好多好多身著盔甲的長風站在她麵前,隻是如此想著,便是晴天讓她忍不住的不寒而栗。


    這世間不知多少人豔羨這皇城之中的生活,隻是這高得幾乎是要碰到天際的城牆讓人望著總是難言的壓抑和窒息。


    她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囚籠”二字是個華麗而封閉的囚籠,裏麵的人是被豢養著的鑲了金邊的寵物,外麵的人擠破了腦袋也想進去,裏麵的人或許又是一門心思的向往著自由。


    或許人性本就如此,永遠貪心不足,永遠一心隻想得到更多,永遠隻羨慕旁人所擁有的。


    世人似乎永遠都不能明白,隻有自己真切擁有的才是最為珍貴的東西。


    自己又真切擁有著什麽呢,她忽地念及自己,心中有一刹的迷惘,目光不自覺的落在她身側的秦子衿身上。自出王府以來,他便從未鬆開過她的手,好似唯恐她不小心在這宮牆中迷了路。


    雪言忽地心頭一緊,覺察到手上秦子衿傳來的力道和溫度,她不自覺的縮了縮。那一刻,她望著秦子衿輪廓分明的側臉,卻也隻想逃開。


    這一次,他並未如她所願,反而握得更緊,他的表情與以往並無不同,但她卻能從他雲淡風輕的側臉裏感到一種以往不同的堅毅,讓她避無可避。


    雪言拗不過他,索性便任由他牽著,微微垂眸,整個人都妥協了下去,隻是一步亦步的跟在他身旁,身子隨著他不自覺的動著。


    身旁的宮婢皆是垂手而立,自始至終乖順得讓雪言甚至有些懷疑這些人是否是真切的有感情有溫度,隻是所幸無人抬頭看她,倒也避免了不自覺的尷尬。


    她抬頭望著秦子衿,此時的他正要扶她上轎,卻又忽地驚覺,宮中之人隻備了一架轎輦,而一架轎輦也隻可容納一人。


    秦子衿的臉色不自覺的變了變,他倒也沒有迴頭,隻自顧自的拉了雪言的手說道:“我與雪言步行赴宴便是了,好些日子不曾進宮,倒也頗有些記掛這宮中景色。”他的聲音依舊是溫和的,雪言卻清楚的看到他目光中淩冽的冰冷。


    未等身後的人迴應,秦子衿牽著雪言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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