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的睜開眼,就是如此在馬車上歇息了那麽久,還是沒得由來的覺著有些頭重腳輕。


    宮胤伸手來扶她,一想到昨夜的事情,馮青默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但又念著在自家人麵前不好過於損傷他的顏麵,猶豫了片刻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握住了他試圖扶自己起身的手。


    方才打開車門便看到馮之曜攜了兩位夫人還有幾個下人在大將軍府門口侯著。馮將軍年輕時常年征戰在外,晚來得女,待到了女兒出嫁之日,他已然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了。


    盡管如此,他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一絲不苟的黑發裏隱隱夾雜了幾縷銀絲,額下一對濃眉,英氣又鋒利,眉下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閃耀著堅毅的光,唇輕抿著,不怒而威,他隻需那般站在那裏,那身上的浩然正氣也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許是念著今日裏女兒迴門,特地選了件深褐色繡金線的衣裳,又修剪了一番胡須,多了幾分官宦人家的浮華氣倒是少了幾分身為大將軍的銳氣。


    與他並肩而立的,年紀相仿的那位夫人是馮青默的生母,這位夫人隻相一站在那裏,旁人瞧了心中便會自然明了她身份的不凡。長眉入鬢,眼角微微上揚,眉眼道盡了“精明”二字,發髻上卻也隻是拿了些許珠翠點綴,簡約卻又樣樣做工考究,既不顯浮華也不失了身份。


    相對於大將軍與將軍夫人的親密無間伉儷情深來說,那位因救了馮將軍而被納為侍妾的夫人頗為柔順的站在將軍夫人身側。她眉眼低垂,發髻上幾乎沒有過多的裝飾,她看起來不過是與宮胤相仿的年紀,身上有著江南女人特有的如水般的氣質。她雖是站在將軍夫人身旁,中間卻也是隔了好一段的距離,雖身在局中,卻又好像是完全脫離的存在。


    見了二人,一旁的下人極為熱切的迎上前來接了路鳴手上的禮盒。


    馮青默像是十分想念父母的緣故,拉了將軍夫人講個不停,宮胤沒有聽清二人是在交談著什麽,隻知道不過三言兩語之間,兩人便執著手淚眼相對了。


    他全程拉著馮青默的手,雖說名義上是到了自己家,但基本的禮數卻怎麽都不該少。


    他對馮之曜以及二位夫人行了禮,又頗為有禮的喚了父親母親,一行人寒暄了好一陣子這才入了府。


    說是一群人寒暄,實際上不過隻是馮青默與其母親兩兩的互訴相思之意罷了。


    那怕是宮胤低了頭對馮之曜行禮之時他也隻是微微點了點,示意自己看到了,而那位側夫人則始終無話,溫和又疏離。


    大將軍府的氣派之勢絲毫不遜色於胤王府,雖說隻是由大門即裏那般短短的距離變能感受到大將軍府的規模之大格局之考究。


    馮之曜與夫人落座於大堂的正中,馮青默宮胤與側夫人坐於兩旁。那馮將軍自見麵始便悄無聲息的打量著宮胤,他覺察到馮之曜的目光,倒也沒有半分不自在,索性就隨了他打量迴去,一路上兩人的目光不斷交匯,馮青默與母親聊得正酣,絲毫沒有覺察到二人的不對勁。


    馮之曜見了宮胤一路上對馮青默體貼入微的模樣,倒是沒得由來的笑了笑,惹得唇上的胡須微微發顫。


    “夫人,你且攜了默兒迴內屋說體己話,我有些話要同胤王爺說。”馮之曜的聲音算不上大,確是中氣十足的讓原本交談之中的母女二人安靜的住了口。


    馮青默似乎有些不解,她望了馮之曜一眼,他卻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目光一般的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許是從小就被嚴加管束的緣故,馮青默似乎有些怕馮之曜,她有些遲疑的扭頭望了宮胤一眼,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掌,付以一笑。


    母女兩便極有默契的一同起身走向裏屋。


    待二人的身影完全不見之後,那位始終一言不發的側夫人也施施然起身,她似乎有些孱弱的模樣,步子透著不穩,走到馮之曜麵前微微屈膝道:“妾身今日身子不適,將軍可否準許妾身先行一步迴房休息。”


    馮之曜似乎早已習慣了她如此模樣,倒也沒有多說,隻是略顯隨意的揮了揮手。


    那夫人旋即轉身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離開。


    此時屋內隻餘了兩個人,在側夫人告辭之後,其餘的下人都頗為識相的盡數告辭,宮胤漫不經心的環顧著這屋內的陳設,不似自己府內那般華麗鋪張倒是頗為考究。


    “王爺待小女倒是頗費了些心思。”


    “父親大人言重了,我與青默已為夫妻,照顧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馮之曜聽了他的話倒是頗為不屑的一笑。


    “聽說王爺府上那位來曆不明的養女在你與小女的大喜之日溺水而亡?”馮之曜略顯戲謔的瞧了宮胤一眼,說到“養女”盡顯了鄙夷之意。


    宮胤倒也不惱,隻是開口淡淡道“婉兒那夜飲酒過度不慎跌入府中錦鯉池中溺水而亡,本是意外之事,隻願婉兒在天之靈得以安息便罷了。”雖是如此說著,宮胤的口吻卻像是在商討著今日天氣如何那般輕描淡寫。


    馮之曜若有所思的打量他片刻:“既是如此,老夫內心深感惋惜,隻希望王爺幫老夫多燒幾張紙錢盡一盡這哀悼之意了。”


    “好說、好說。”


    馮之曜撚了胡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撚著胡須:“聽聞王爺素來與望春樓的柳暮煙柳姑姑私交甚密,就連這王府的婚事也由柳姑姑親手操辦,想必那位柳姑姑也是位能人,何時王爺能為老夫引薦一下?”


    原本宮胤手邊的桌上有杯清茶,他倒也不喝,隻是拿手執了茶杯用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杯沿,聽了馮之曜的話,他的手微微頓了頓:“我早年間與這位柳姑姑有些交情,原本成親這等瑣事也不該麻煩她,隻是我府上素來無女眷,我那個女兒啊,久居深閨,倒是不懂這些繁瑣之事,思來想去不得已也隻能去請了柳姑姑。”


    “如此看來,王爺與柳姑姑私交甚密所言非虛?”


    宮胤坦然一笑:“甚密談不上,隻是除了婚宴之事亦是甚少往來。”


    馮之曜的臉色鬆動了些:“我這女兒素來是被捧在手心上長大的,若是有什麽冒犯的地方還請王爺多擔待。”


    “那是自然,我與夫人一見如故,隻恨得沒早些相識便是了。”


    話剛出口,兩人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爽朗又豪邁。


    隻是一瞬,宮胤的臉上沉了下去,他順手端了那茶一飲而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未見南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保護小魚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保護小魚幹並收藏未見南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