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


    靜影。


    乳白色的燈光裏,嫋嫋而起的煙,穿梭而過他高挺的鼻子,堅毅而深邃的藍色眼眸。


    液體流動肉體的聲音,仿佛見到喉結上下滑動。


    康斯旦丁仰著頭,白蘭地酒揚起,直泄千裏地灌入咽喉,胃。


    高濃度的酒精,刺激著咽喉,胃粘膜,讓康斯旦丁臉酡紅,像見到情人會害羞的情人。


    聖地哥亞雪茄,像矮人一樣地走到康斯旦丁性感的薄薄的嘴唇。


    一陣水蒸氣般雪茄煙騰騰而起。


    康斯旦丁凝聚著修長的眉毛,陷入沉思:


    這一切,都是阿道夫·亨森·金在背後所為。


    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


    他的秘密隨著他的死,湮沒在時間的長河裏。


    隻是,他的主,是誰?


    長什麽模樣?


    什麽的魅力,值得他獻身。


    為什麽給我那麽強烈的熟悉的感覺。


    這有些驚悚,駭人。


    不可思議。


    很可惜,他死了。


    如果,還活著,或許可以得知一些東西。


    他那詭異的變化,與我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如果足夠幸運,困惑就此解開。


    確實,有些可惜。


    嗯……


    似乎,阿格拉城遺址的詭異,冥冥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


    “咚咚咚。”


    “咚咚咚。”


    門忽然被敲響。


    敲門聲,把康斯旦丁從沉思中拉扯迴來。


    這聲音有些突兀。


    康斯旦丁沒有開門的打算,自然而然聯想到那個糟糕透了的鄰居。


    然而,被打斷思考後,康斯旦丁沒有繼續再思索,而是從馬桶上站了起來,把雪茄插入馬桶熄滅,再與還剩一兩口的白蘭地一同放入灰色垃圾桶。


    令人費解的,根據以往,這個糟糕的鄰居都是連打帶踹敲門,而今天,敲門聲隻響了幾下便停止,這有些不正常。


    或許,敲門的不是糟糕的鄰居,或者,她醉倒於地,沒有力氣。


    康斯旦丁沒有好奇地出去,而是離開馬桶,走進去沐浴區。


    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嘩嘩地下流。


    康斯旦丁洗了手,用寬大的手掌捧了一捧水往臉湊去,水從臉與手掌的接觸縫隙,手指之間的縫隙,逃走,如此多次,再取下一條幹淨的毛巾,把水珠擦掉,把毛巾洗幹淨,掛好。


    康斯旦丁不急不躁地穿著木屐,走出浴室。


    歌莉婭已經睡著了,木屐發出來的聲音,幾乎為零。


    “不是她?”


    康斯旦丁走出浴室,低頭轉看著杉木門,發現從門縫下塞進去一張紙片。


    停頓了一下,繼續走過去。


    康斯旦丁俯瞰著,登時靜止不動,宛如凝固的石柱。


    猛然之間,他滿目恐懼與震懾。


    一股寒氣籠罩著他。


    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心裏掀起驚濤駭浪,背後已經被細細碎碎的細汗浸泡濕透,傷口被汗水浸濕,發出來的痛楚,康斯旦丁渾然不覺,因為他為更恐懼的恐懼所震懾。


    這時的他,就是一根恐懼而搖曳的蘆葦。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紙片用打印機打印著整整齊齊的黑色字跡:


    嘿!你好!


    朋友。


    沒有邀請的拜訪,有些唐突,請原諒。


    至於我是誰,以後,你會知道的。


    在此,我直奔主題地告訴你,別把你軀體的詭異,你沒有饑餓,沒有情感,不會受傷的秘密告訴第四者。


    在今後的日子裏,你已經失去了饑餓感。


    當然,你自以為是的理智與禁欲,並不是你的意誌力,而是獲得一種神秘力量的代價,也就是說,你沒有情感,你不會開心,不會嫉妒,不會難過,不會喜歡,更不會愛上一個女人。


    你沒有生兒育女的欲·望,關於成家立業,這是不可能的事。


    你受傷後,迅速恢複,這是這一種神秘力量的能力。它賦予你力量,你理所當然也要付出代價。


    正是有付出,才有所得,不是嗎?朋友。


    當然,沒有饑餓,你也不會餓死,這不是一件極好的是嗎?


    不必為那口口欲所縛,不必像頭牲畜一樣整日為食物擔憂。


    低級乏味透了,一群畜生。


    做人就是做畜生一樣。


    惡心透了。


    朋友,沒有情感,是一件好事。


    這是無數人渴望不可得的事。


    瞧瞧,它對你多好。


    是不是?


    真是有些嫉妒你。


    你是一個被寵愛的孩子。


    你不必為悲傷的事哭泣,也不需要為女人整天提心吊膽,不會失眠,不會有做愛的念頭,不會有吸毒的欲·望。


    這些都沒有用的東西,情感簡直就是一團多餘累贅的肉。


    朋友,我們還會見麵的。


    不是現在。


    現在不是時候,我被發現了,我的人被幹掉了。


    就是被你幹掉的。


    我需要躲一躲。


    誰知道,下一秒鍾的我的腦漿會不會被你的子彈穿過。


    真是見鬼了。


    他·媽的。


    記住,管住你的嘴。


    下次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當你餓了,我就來了。


    管住你的臭嘴。


    康斯旦丁顫抖的手指端,無聲無息地滴下恐懼的汗滴。


    還有人比康斯旦丁還了解康斯旦丁。


    這好像是第二個康斯旦丁。


    但——


    這語氣,赤裸裸不懷好意。


    康斯旦丁難得一見地慌亂地低低喃喃:


    第四者?


    我?


    邦妮亞?


    他?


    ………………


    淅淅瀝瀝。


    潮潮濕濕。


    高高低低矮矮。


    穹隆。


    屋簷,樹縫。


    牆角。


    汽水瓶,紙片,都被打濕透,如同淋雨的可憐人。


    昏昏暗暗的街道,沒有一個行人,隻有一個橫著的人。


    西蒙斯公寓,籠罩在寒冷潮濕的水汽裏。


    康斯旦丁的窗戶緊閉著,窗簾拉得緊緊,天花板上亮著微微明的燈光。


    他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懷裏躺著一隻安眠的貓,桌子上放著一份《新裏徳日報》和一杯嫋嫋香氣的咖啡。


    他左手放著那張用打印機打印出來的紙張。


    康斯旦丁微微抿著嘴唇,修長的眉毛如波一樣微微漣漪。


    他企圖從字裏行間找出一些線索。


    很抱歉。


    這是打印出來的字,看不出來龍去脈,隻能根據內容與用詞來判斷。


    用詞粗魯。


    這很可能是一個五六十歲以上,男性,粗魯,麵貌粗狂,脾氣暴躁,甚至喝酒邋遢……


    窗外。


    雨變稠了一些。


    二月,到了。


    綿綿不斷的雨,宣告冬天結束了。


    但冬天不甘心褪去,它的寒氣在伴隨雪化為水時,變本加厲,張牙舞爪。


    紅玫瑰大街的垃圾桶旁,丟棄著一條被汙水浸泡的流浪漢,他跟流浪狗一樣沒有尊嚴。


    “窸窸窣窣。”


    靜靜未動的康斯旦丁小心翼翼地放下紙張。


    這實在找不出來,是誰在背後。


    僅僅憑借一張打印紙,有心無力。


    接著。


    他取來《新裏徳日報》,並無聲地端起咖啡杯,慢慢地抿了一口,再悄無聲息地放好,安安靜靜地瀏覽起報紙。


    懷裏的歌莉婭沒有被這一係列動作吵醒,反而發出甜甜的鼻鼾聲。


    《新裏徳日報》:


    莫德通電公司被收購


    1月30號,莫德通電公司被超級夢工廠以三十九億德幣成功收購。


    超級夢工廠董事長特拉特·約翰出席簽約合同現場…………


    記者:蘇萊曼·夏爾


    警惕!冷空氣!


    據氣象台預報,第三次大寒潮…………


    記者:司德·傑克遜


    情人節將至,玫瑰花將漲價


    2月14號是情人節,受第三次大寒潮影響…………


    記者:布萊斯·傑克


    時間無聲無息地流逝,如同陽台外還未停歇的寒雨。


    此時的穹隆,已然漆黑一片。


    寡言少語的門,難得地被敲響。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人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這個殺手有點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女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女洱並收藏這個殺手有點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