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楚的兵營設置在汾河灣,重裝備和糧草輜重用水路運輸,會省力得多。


    八百徐家子弟全都精通水性,擅長架舟。他們能全員趕到韓楚大營,也是因為他們是乘船而來的。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打援戰的前夕。


    明日一早就要拔營出戰,開始打擊馬家堡的忠犬,吳家莊。


    吳家莊聽名字比徐家村高上一個等級,其實反倒不如它。


    因為吳家莊是吳員外的私人莊園,仆役奴婢雖多,卻沒幾個真正用命的,一隻紙老虎而已。


    月色紛擾,流水潺潺,汾河上遊來了一隻遊船。


    船上點著一盞殘燈,燈前坐著一個撫琴的白衣美人,綿綿琴音在她手裏仿佛有了生命。


    汾河上泛起幾朵浪花,韓楚不知何時到了舟頭,側臥著。


    “姑娘可是來者不善,不知道明天就是本將軍出戰的日子麽?”


    “若是大帥肯垂憐,白鳳兒陪大帥醉倒幾個春秋又如何?”她的聲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幾個春秋?若是你師父來了,我還肯多待半日。你這種水平麽,這首曲子彈完之後,想好了怎麽死嗎?”


    “大帥何必如此絕情?”白衣女子泣道。


    “我營中現在有三千,不對,是三千八百個單身漢。你玩過的男人,少說也有三四百個了吧。今夜我就幫你湊個整數,衝上四千如何?”韓楚冷笑道。


    他原以為會來個很有趣的魔女,卻不想別人根本沒把他當迴事,隨手指了一個沒有節操的蕩婦過來。


    簡直是看不起他!


    相比之下,慈航靜齋就有眼光多了,隨隨便便就送上了師徒套餐。


    “那便多謝大帥了,”白衣女子冷笑著,手指間流淌的琴音忽而變色。


    猙獰的殺意撕破了溫婉的偽裝,一層層仿佛惡魔低語的魔音襲來。


    一個瞬間,便讓韓楚領略了沙漠的狂暴,戈壁的艱難,海洋的兇險,高山的偉岸。


    這是極為高妙的琴音,怎麽會出自一個蕩婦手裏?


    韓楚伸出中指,在腰間的鐵劍上輕輕一彈,恰好擊中琴音的關鍵節點,白鳳兒的魔功破了。


    他遲疑了片刻,沒有立即出劍。


    白鳳兒一個轉身,跳進水裏,逃出生天。


    溯江而上,遊到上流一處碼頭,爬上岸,大口喘著氣。


    “任務失敗了?你雖然隻是天級初期,可是有一手讓陰後都忌憚琴音,總不至於輸給一個草寇。”


    碼頭不遠處有一座石亭,石亭裏坐著一個穿著粉色宮裝的美豔少婦。


    “此人修為深不可測,絕不是什麽草寇。”


    “你懷疑他是別家的暗手?”


    “若非如此,絕不能解釋他的情況。”


    “算了,一個馬家而已,丟了就丟了。在朱毅身邊安插幾個媚女,把他搞到了,蘇州就還是我們的。”


    ……


    等了一整天沒有動靜,吳家莊莊主心情重新舒暢起來。


    看來情報有誤,韓楚的大軍是不會來了。


    黃昏時分,一支兩千人的部隊開出了吳家莊。


    “老爺,我們待在莊子裏不是挺好的麽,幹嘛非要去援救馬家人?”


    管家一路小跑,跟在吳老爺後麵。


    吳老爺一揮馬鞭,“你懂什麽,朱毅那廝行動太快,馬家堡裏麵隻有六千守軍……但也足夠對他們造成殺傷了。我們主力部隊正在集結,到時候給朱毅前後夾擊來一下,必定大勝而歸!”


    “那也是他們馬家人的事,又不會給我們多少好處,我們幹什麽要去拚命?”


    “到時候馬家人一瞧,就我吳天生沒有出兵相助,他們饒得了我?而且我們晝伏夜出,應該不會撞上什麽大麻煩。”


    “老爺英明!”


    才走出不到二十裏地,天就完全黑了,這支長長的隊伍沒有舉火把,而是牽著車慢慢地往前挪,臃腫而虛弱。


    楊鶯兒挺著長槍,騎著駿馬,看著遠處那條長長的隊伍,笑道:“這便是大戶人家出身,他怎麽敢用這種行軍之法?”


    韓楚撥馬走了過來,他身後跟著四五排森嚴的騎牆,“吳老爺手底下隻有四匹馬,兩匹自己騎,兩匹給自己兩個兒子騎,他們的斥候人少,又沒有馬,整支部隊跟瞎子一樣,掩耳盜鈴也是在所難免的。”


    楊鶯兒嬌笑一聲,給自己戴上麵甲,“我替韓哥哥去衝陣。”


    長槍一指,騎兵全都撥馬前進,漸漸加速,準備衝鋒。


    韓楚沒有拿騎槍去衝殺,他取過一張強弓,策馬上前,比楊鶯兒還快上許多,彎弓搭箭就是雷霆一擊。


    一箭直接正中慌亂不堪的吳老爺胸口,把他射落下馬。


    本來在黑暗之中,一群有夜盲症的家丁,聽見如同山洪般地馬蹄聲,就已經自亂陣腳。


    現在老爺又生死不知,他們徹底失去了控製。


    等楊鶯兒帶著騎兵部隊衝鋒過來,守在原地的士卒就跑了一小半。


    步兵丟了陣型,就從噬人猛虎變成了嬌弱綿羊。


    楊鶯兒謹記韓楚教誨,沒有多加屠戮,殺掉幾個頑固分子之後,剩下的人立刻丟掉武器,做了俘虜。


    “韓哥哥,這勝利未免來的太輕鬆了。”楊鶯兒撥馬走到韓楚身邊,有些疑惑。


    “哪裏輕鬆了?養一匹馬的錢,能養十五個士兵,尋常草頭王哪來三千輕騎?情報工作,每日的訓練,戰鬥的封賞,這些都是在平日裏下的功夫。他吳員外又花了什麽心思,拿起刀的家丁要是能打贏職業士兵,還要我們做什麽?”


    楊鶯兒騎著馬,一邊聽著,一邊指揮騎兵抓捕俘虜,等離他們都遠了。


    “韓哥哥準備什麽時候自立?要不要小妹替你出謀劃策?”


    在去徐家村之前,楊鶯兒看不懂韓楚的行為舉止。


    自從聽了老村長的一席話,她就越發理解韓楚的一舉一動。


    “你還是對朱毅有怨念,”韓楚一語道破真相。


    楊鶯兒冷哼一聲,殺父之仇哪是隨隨便便就能忘得了的。


    然而韓楚下一句話,就讓她轉嗔為喜。


    “有時間多練練哭喪的本事,我給朱毅吊孝的時候,你可別笑出聲來。”


    楊鶯兒把長槍係在馬背上,輕輕一躍,跳到韓楚懷裏,側坐著,嬌聲道:“放心吧,鶯兒到時候,哭地一定很大聲。”


    有人歡喜有人愁,吳老爺的大兒子僥幸逃脫追擊,拚命拍著快馬,丟了魂兒似的逃迴莊園。


    然而他遠遠地就見到,自家莊園竟然處處燃起了烽煙。


    原來是洪嶽山帶著精銳步卒,匯合了八百徐家子弟兵,趁著夜色,將投石車、雲梯和攻城錘運上岸來。


    莊園的防禦遠遠比不上正規城池,外圍的一截土牆在攻城錘麵前就是個笑話。


    留守的又是老弱病殘,各自惜命,不肯死戰。


    吳家莊在韓楚訓練的精銳麵前,就是一個連身上最後一片遮羞布都守不住的弱女子。


    遠處掠來一隻驃騎,腰刀一揮,隨手把吳家大公子的首級削下來。


    強大的軍隊必須以嚴厲的軍紀約束,不然它就會開始迷信暴力,衰亡也就是在所難免的了。


    殺進吳家莊,他們受軍紀約束,不能奸淫擄掠,所有戰利品歸公,還要優待俘虜,不能拿俘虜的首級換酒錢。


    好不容易才見到一個愣了神的敵人,當然要趁他沒反應過來,先把戰功拿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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