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識受限,視野收縮,韓楚換上了自己最常穿的青色道袍。


    這道袍能避火、辟水、驅霧、抗風,妙用無窮。不受妖風限製,韓楚仿佛幽靈般在原野上遊蕩。


    可是這件法衣也不是萬能的。淩冽的妖風吹在他的臉上,有如凍刀子狠狠地在臉上剜肉。


    這倒是提神醒腦的好方法。


    煞雲凝結,天空中飄起了細雨,韓楚見狀撐起一把紙傘,傘麵細雨飛速侵蝕,傘柄卻聚起一團靈光,填補漏洞。這種侵蝕雖然微不足道,但終究還是會影響狀態,能避開,就避開。


    要想找到那群不速之客,就得找到程若雪二人。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韓楚覺得按她的習性,八成會把所有妖氣凝重的地方都探一遍。


    這樣一來,要找的地方就很少了,最近一個離韓楚所在位置也不過十裏。


    全力施展輕功,不過盞茶的時間,韓楚就到達目的地。


    這裏早就人去樓空,遍地都是戰鬥過後的痕跡,韓楚踩著一座報廢的石質圓台,仔細分析了上麵的陣法。


    “這座大陣應該有七個陣眼,動用了這麽多的力量,來襲之敵很可能已經得到妖族的支持了。”韓楚他喃喃自語道。


    風無烈現在應該在和程若雪並肩作戰,戰局甚至可能進行到了關鍵時刻。


    “天賜良機呀!”


    韓楚一揚手,從他的衣袖裏飛出一群百年鐵木製作的小黃雀。


    這些黃雀是撲棱著翅膀飛的,根本不受任何限製,它們貼著地麵朝四麵八方飛去,數十個視角接收的信息湧入韓楚的識海。


    荒原某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山坡上下分成兩個戰團。


    一群血衣妖修把風無烈圍在山坡之上,另一群黑衣修士正在圍攻程若雪。


    風無烈還好,他在山坡上麵,妖風刮得正盛,妖獸們都很難承受這刺骨之痛,他卻憑借著強悍的肉身硬抗了下來,加上自己已經釋放了龍威,又給妖獸們加上了一層削弱。


    程若雪就倒黴了,她沒學過煉體之術,要時時刻刻提供一股靈力維持身上的法衣。和她對戰的是人族修士,不受龍威影響。


    黑衣修士們訓練有素,既有貼身近戰的,也有遠程施法的,還有在四周遊走,以防萬一的。


    韓楚隱匿在戰團外圍,看著程若雪握著兩柄匕首左擋右支,抵擋近處的攻勢,一輪血月擋下了大半的遠程法術。


    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她的應對終歸是有幾次失誤。一次失誤便是一朵映在她身上的血花,時間一久,她終究會戰敗被擒,成為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風無烈看似占了上風,那也是建立在他占據了地利的情況之下。


    圍攻程若雪的修士最高戰力也隻是結丹後期。打他的可是一隻八階妖修帶著兩隻七階妖修和一群五六階的妖獸。


    若是他還有什麽底牌的話,或許能力挽狂瀾?


    風無烈心中也在糾結,他右手蕩開三隻近身的妖獸,左手掌心一塊硬幣大小的肌膚裏,熱浪正在翻湧。


    他是有一種手段能打破現在的窘境,隻是用完之後,修為會退到築基期,必須修養半年一上才能複原。


    每次他幾乎想要用出來的時候,一個幽靈般的名字就會飄過他的心頭。


    程若雪和韓楚之間的關係還沒有搞清楚,他已經不敢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她了。


    隨著時間推移,程若雪已經對風無烈不抱希望了,她知道風無烈有某種隱秘的手段,大概也猜到了風無烈不救她的理由。


    真是可笑的一個人,論人品可能還不如那隻貪婪的黑貓。


    “又蠢又笨的黑貓,不要跟過來,你死了,爹爹就不知道風某人到底是哪種人了。”程若雪低低地歎道。


    在狂風之中,一般人很難聽得到有如蚊鳴的聲音。


    程若雪斷掉了身上這件流雲廣袖裙的法力供給,把全身殘餘的法力匯聚到身後的血月之上,白裙飛舞。


    匕首輕輕一割,精血噴湧而出,血月光芒大盛,直接切死了近身的修士。


    她的眸子一片冰冷,看得躲在黑衣修士後麵的一個猥瑣青年莫名地驚懼。


    “若雪表妹何必如此,哥哥我隻是想請你去火雲山做客而已。”猥瑣青年喊道。


    火雲山?風無烈心中一個激靈,天近樓中派係重重,不過火雲山該是天近樓樓主一派的嫡係才是。


    程若雪並不理睬,她雖然這次栽了,可也不傻,現在若是被說動了,哪怕隻是一刹那的動搖,她連求個同歸於盡的機會都沒有!


    “死!”程若雪嬌喝一聲,和血月融為一體,化作一道血影,直朝猥瑣青年撲去。


    這是程若雪的舍命一擊,黑衣修士雖然訓練有素,但畢竟也是修士,保命第一的信條深深地刻在骨子裏。


    這時候就看出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了。有的人才反應過來,跑得快的已經離開百丈範圍了。


    “林伯護我!”


    結丹後期的黑衣修士閃身來到青年身前,倉促之下,他也不敢妄自尊大。


    抬手放出一麵純鐵精打造的圓形巨盾,再注入了全身的法力,這才安心。


    見多識廣有時也不是什麽好事。


    就比如現在,程若雪看出來她這舍命一擊恐怕要無功而返了,卻還要硬撐著說服自己,要是有人能幫她一把,她就能完成遺願。


    可是誰會來幫她,誰能來幫她呢?風無烈抓住她決死一擊製造出的機會,自爆了拳套法寶,硬生生撕開一個口子,跑得沒影了,她的死亡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血影和鐵盾交擊,血色的光華幾乎占滿了整片世界,鐵盾雖然有些變形了,卻還是牢牢地守著防線。


    “結局已定,”程若雪暗歎一聲,便準備自爆金丹。


    倏然,血色的天地裏闖進了一條身影,是個討厭的青衣道士,他左扭右拐,上躥下跳地躲避著激射的紅芒,手裏舉著一團藍焰,幾乎毫無阻礙地以最快的速度來到程若雪身邊。


    藍焰驅散了刺骨的寒冷,道士抬手按住她柔軟的小腹,中正平和的法力撫平了金丹裏麵躁動的力量。


    然後順手把她抗在肩上,反手一掌看似隨意地拍在鐵盾之上,鐵盾竟然直接裂成兩半,血紅世界最後一點威能盡情地傾瀉。


    林伯俯下身,黑衣之下是一件金縷袈裟。他護住猥瑣青年。再抬頭時,發現早已不見青衣道士的身影,隻有三四具自己人的屍體,隱約指明了道士跑路的方向。


    “六少爺,沒事了”林伯哀歎一聲,就要把青年扶起來。忽然跌坐在地上,眼底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隻見青年額頭上多出一個指頭粗細的血孔。


    那道士臨走前還順手在他眼皮底下殺了他要保護的人?


    “你是神仙麽?”程若雪躺在石床上,給自己療好了內傷外傷,便朝韓楚問道。


    韓楚一邊忙著挖一個舒適的容身之所,一邊布置著隱匿大陣,這算是在別人的地界,不處理好手尾,會被煩死。


    “哪來的神仙,都是人罷了,區別隻在於我操作熟練一點……傷勢好些了麽?”


    “好多了,”程若雪微笑著答道。


    藍色的幽光照在她的臉上,韓楚瞧了一眼,氣色果然好多了。


    “要命的傷勢這麽快就能複原地七七八八,你們可真是富得流油。”韓楚停下手,感慨道。


    “當然了,你想要什麽?一顆金炎石可換不了我的命。”程若雪支著胳膊,側躺著問道。


    空氣裏的氣氛頓時旖旎起來了,韓楚卻在給洞口捏一扇石門。這算是媚眼放給瞎子看。


    “原來那石頭叫金炎石啊,”韓楚歪著頭,算著石門的大小,預估著裝上去的縫隙,隨意地迴答道。


    話一出口,便感覺不對了,身形一僵,有些困艱難的轉過頭,擠出一個更艱難的笑臉。


    “你是怎麽猜到的?韓某自問精通變化之法,沒人看的穿。”韓楚傻傻地問道,這次卻不是裝的了。


    程若雪笑得打跌,差點引動傷勢,迴過氣來才說道:“下次換衣服前,記得洗一個澡。”


    韓楚仔細嗅了嗅,他六識皆通,沒想到卻落了個燈下黑,被人做了記號都沒發現。


    “實在沒想到你會用香氣給一隻貓妖做記號,算是我栽了。”韓楚無奈地攤攤手,把石門裝好了。


    裝好門,與程若雪預想的不同,韓楚沒有坐到床上和她談人生談理想,而是直接打開門,準備走了。


    “你要幹什麽?留下來不好麽?”


    程若雪的三觀正在崩塌。她不單是天近樓少主,長得國色天香,身材也稱得上橫看成嶺側成峰,怎麽留不住一個男人?


    “留下來幹嘛?浪費時間而已。”韓楚聳聳肩,直接關上石門,渾然不顧程若雪鐵青著的臉。


    在外麵又放出一道法訣,使周圍土地恢複原狀。


    斬仙秘境最近的一個入口便是在白狐城,隻是看這形勢,不一定好進去。


    要是繞路的話,另一個入口便是在三千裏外的黑雲潭,隻要通過潭底複雜的地下水路,就能進入秘境外圍。


    妖風裏的煞氣漸漸增多,突破了某個閾值,一團團神秘的煞霧從地表蒸騰而出,連韓楚都覺得這種地方不太好待了。


    抓緊時間,兵貴神速,風無烈現在主角氣運在身,估計會通過白狐城的傳送法陣,直接抵達斬仙秘境內圈。


    不打斷他的發育節奏,下次交手被動的就是韓楚了,畢竟不是哪個地方都有妖域這種限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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