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離站在京郊的太望山上,看著腳下的皇城。


    站在太望山頂的請仙台上,可以將整個皇城都盡收眼底,皇城四通八達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鱗次櫛比的商鋪,巍峨森嚴的宮門,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清楚,這些都不是真實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中央電腦借著他腦海裏的記憶或是複原,或是推算修補出來的,這一切都隻是數據建立起來的世界。


    他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門非常高端的技術,那些人物真的活靈活現,他們的思想,他們的語言舉止都讓人無法相信這些竟然不是真人,隻是一團一團的數據。


    隻是為了讓虛擬世界正常的運轉,這裏麵必須有真正的人類,中央電腦會根據他們的大腦反饋,來修補這個虛擬世界的缺失。


    這個虛擬世界本來隻是他順水推舟,送那人的人情,讓他完成光化十四年罷了,可是當他發現他可以利用這個世界將過去無法改變的事實改寫的時候,他動心了。


    他想,如果當時發生那些事的時候他已經足夠強,甚至他愛的女人也有了足夠的權力,那麽那些發生在城牆上的事情是不是就會消失,至少,他們的結局不會再是那個樣子,至少他可以讓她活得好好的,哪怕,他們永遠都不能在一起。


    於是他努力構造著這個世界,真實度越高產生變化的可能性才越大。


    但是沒有用,所有的一切都一層不變,像過去一樣發生了。他焦躁,可是在中央電腦的推算下,他無法去改變什麽。


    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時候,事情的轉機出現了。


    那一天,五位明星通過營養艙進入這個虛擬世界,那一天白景辰出現了,葉菁菁出現了,葉菁菁發現白景辰的地點也變化了。


    同樣是河道,那個河道的方向卻是另一麵,於是他們沒有到達他記憶中的小木屋,而是遇到的徐子凡,去了另一個地方,那是徐子凡的居所。


    這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絲絲變化,便帶來了無數的變化。這些變化足以讓他感到驚喜,他在那一樁樁事件中穿針引線,一手催發了慶王逼宮,讓白景辰當上了皇帝。


    宮變的前一天晚上,他試探白景辰,問他,殺掉葉菁菁和娶了葉菁菁,他選哪個。


    白景辰竟然兩樣都不選,可是世界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葉菁菁身份特殊,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她隻能待在白景辰身邊才能更安全。


    他在逼白景辰娶葉菁菁,他果然成功了,白景辰頒下聖旨,納葉菁菁為昭妃。


    這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著,白景辰是他塑造的另一個自己,雖然他覺得這個人自從那次失憶後變化有些大,葉菁菁是他塑造的心愛之人。他隻要讓白景辰迅速的成長為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皇帝,讓葉菁菁變成一個有權有勢的皇後,這個世界便沒有什麽可以撼動他們。


    可是他看到葉菁菁成為白景辰妃子的那一刻,他竟然後悔了,他明知道葉菁菁不是他愛的那個人,可是她們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唯一不像的一點便是葉菁菁比她更大膽。


    後來他發現葉菁菁和那五個人一樣都是外界的人,那個葉菁菁是真實的人,不是他虛構出來的人物。那一刻他心軟了,這是個注定會崩潰的世界,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和她那麽像的人,他不想就這樣讓她消失,他想讓她活著。


    於是他讓無難和尚將她喚醒了。


    葉菁菁走後,那個他塑造出來的虛擬人格醒了過來,那是真正的葉薰,他幫著她掃除後宮的障礙,幫著她登上皇後之位,看著她變強變聰明,變狠毒,變得不擇手段。而這些,都是他教會她的。


    當他發現他已經把曾經純白如紙的葉薰,染成了一株妖嬈帶著毒刺的血薔薇時,他突然就愣住了,眼前的葉薰哪裏還有他心裏的那個人的半分影子?


    他遲疑,同時,他也厭惡著這樣的葉薰,他愛的人不會是這個樣子,她善良,聰慧,狡黠,她可以像天山的雪蓮般聖潔高雅,也可以像山間的精靈一樣古靈精怪……卻唯獨不會像葉薰一般眼眸裏染著黑暗、殘忍。


    那些手段是他教葉薰的沒錯,可是……


    如果當年他沒有那般保護錦溪,讓錦溪也如葉薰這般在這後宮中學到那麽多的手段,錦溪也會變成如今的葉薰嗎?


    白景離的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錦溪在城牆上的那一抹笑容,沾濕臉龐的眼淚,胸口那刺目的鮮血,錦溪,如果是錦溪……不,錦溪不會變成這樣的,絕對不會。


    白景離這樣對自己說,可是他的心裏總是橫著一根刺,在不住的問他真的不會嗎?真的不會?


    那是他的心魔,千百年過去了,錦溪最後的樣子一直印刻在他的腦海裏,從不曾褪色,並且越發清晰,他心中的那個執念變得越來越根深蒂固——若是當年他可以警醒一點,不將錦溪保護得那般好,讓她擁有足夠多的權勢,變成一國之母,讓她的師兄弟成為朝廷重臣,那麽他們的結局是不是就能改變。


    至少他們不敢輕易再揭發錦溪的身份,不能那麽輕易得就綁走她,讓他施救不及。


    可是若是那樣,錦溪真的不會變麽?


    葉薰是中央電腦按照她腦海裏的錦溪創造的,葉薰之前有多單純,他是最清楚的,可是後來,經曆了那麽多之後,現在的葉薰變得連他都不敢承認了。


    看著變成這副模樣的葉薰,他忍不住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拿著醉忘仙讓她給白景辰下藥,藥效他說得很清楚,他就是讓她殺了他,他對葉薰說,如果她能殺了白景辰,他就讓她成為東離國的女皇。


    是他教會葉薰權勢的重要性,也是他教會她爭權奪利的手段,隻是他沒想到她能運用得這麽好,好到他都覺得她的某些手段太過狠辣。


    以至於他想看看,看看葉薰到底會不會為了權勢殺了白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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