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行在大殿裏,群臣肅穆,趙成武緩緩開口。


    “有大臣說,要朕這個天子避開東虜的鋒芒,移駕南京,坐看中原烽煙起……”


    “說實話,這話雖然保守,甚至,還有點那麽貪生怕死,但卻也是一片赤膽忠心,朕不應當怪罪……”


    趙成武話音一轉,仿佛在說著一件理所應當之事,繼續開口道:


    “然則,一旦聽了這些大臣的話,朕真的這麽做了,爾等想過後果嗎?我等後代子孫會如何看待我等?一旦朕南渡,苟且偷安於南京,我等後世子孫,豈能抬起頭做人?”


    “朕得蒼天眷顧,得以入主南京,更得諸位賢達輔助,得以創建基業,卻有人不明所以,不明白朕為何偏偏起了‘漢’這麽一個國號,一個聽得耳朵都快起繭的國號,那些人說的也不錯,漢這個國號都快用爛了,然則,它便真的隻是一個國號這般簡單嗎?”


    “大漢都滅亡了千年,關於它的人與物,皆化為了塵土隨風而去,然則,它真的就這麽消失在我等心中了嗎?”


    “不,他們錯了,漢不止是一個國號,它更是一種傳承!”


    “就比如,此時此刻,我等為何不是晉人,為何不是宋人?反而我等自稱漢人,以此為榮,驕傲的跟周圍蠻夷劃清界限,謂之漢夷有別!能如此理直氣壯,便是因為漢之一字,不再是一個國號,而是我等漢人的傳承,一種堅韌不拔,開拓向上的精神,一種意誌!”


    “如今,這大殿中偏偏有人忘記了,忘記了我等曾經的榮耀,忘記了我等作為漢人的榮耀,勸朕棄將士而南渡,學那南渡苟且的司馬氏,學那偏安一隅的趙宋,棄中原百姓如草芥,任其妻離子散,易子而食!這樣的君王,是爾等願意效忠的嗎?”


    “崇禎雖死,然朕敬仰其之氣節,其為亡國之君尚且死節,臨死悲憤高唿‘勿傷吾百姓一人,任賊分戮吾屍”之豪言壯語,朕雖不才,亦不肯做那千古罪人,是萬萬不肯臨陣脫逃的,今日朕有言在先,但有再敢言退者,猶如此桌!”


    趙成武話音一落,拔刀斬下禦桌一角,鋒芒畢露的說道:


    “朕今日便要看看,東虜到底算個什麽東西,也配敢言我漢家無人!


    更要看看,東虜口中懦弱無能的漢人,有多少人是勇士,有多少人是英雄,敢在這民族危亡之時刻,敢挺身而出!”


    “但凡有種的,隨朕北渡黃河,與東虜決一死戰,血不流幹,不死不休!!”


    錢謙益這次終於不再沉默了,再次站了出來,眼中滿是複雜,隱隱有淚光湧動。


    他默默跪下好唱道:“臣錢謙益,願隨陛下共渡國難,今日在此立誓,不破東虜,誓不南歸,有違此誓,天誅地滅,受萬人寸桀而死!”


    此時此刻,便是連向來貪生怕死的錢謙益,也滿臉決然,不再一心南渡。


    “群臣欲向南,君獨北!”張煌言望著眼前的情景,心中默默地念叨著這句話。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隻見他緩緩地走出隊列,然後雙膝跪地,雙手恭敬地拱起,高聲說道:


    “臣附議!正所謂‘君辱臣死’,身為臣子,怎能容忍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今日朝堂之上,微臣言語確實有些過激,以至於衝撞了錢大人。


    不過還望錢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我計較。待我下朝之後,定會親自登門向錢大人賠禮道歉,以示誠意!


    如今陛下展現出這般非凡的勇氣和決心,實在令微臣欽佩不已。臣願追隨陛下左右,哪怕刀槍劍雨,也要努力去踐行陛下口中所說的英雄之舉!”


    隨著張煌言的話音落下,朝堂之中再次響起一片附和之聲:“臣附議……”


    一時間,整個朝堂都被這激昂的氣氛所籠罩。


    “臣亦附議……”


    大殿眾人隨即如同受到傳染一般,一個接著一個出列,跪下高唿。


    “南渡易爾,然北歸是千難萬難,三年了,好不容易才逐鹿中原,臣豈能善罷甘休,願為陛下先鋒,破一破那東虜的氣勢!”


    李成棟從武將隊列裏站了出來,大聲嚷嚷道。


    他此番北伐,基本沒撈到什麽仗打,此番陛下要北渡黃河,心中早就樂開了花,因此急不可耐的想先定下這個先鋒的位置。


    李成棟仿佛打開了武將們的矜持,眾人紛紛出列請戰,一時間,整個大殿裏,一股衝天而起的戰意蔓延開來。


    “眾卿家快快請起”趙成武心中的擔憂早就化為烏有,眾誌成城,便是天下無雙的八旗又如何,且看咱趙十四如何踏平河北!


    閑話少敘,且說清軍在黃河邊上虎視眈眈,隻需浮橋一架,不需要兩天便能直達開封城下。


    這不得了,如同投石入湖一般,在開封城中引起了騷亂。


    “快逃命咧,東虜又要來了……”


    “陛下行在於此,該不會讓東虜肆意南下吧……”


    “你太傻了,自古兵災,當官的哪個不是先逃,何況是……”


    “那我也得再等等,畢竟分了田,地裏都已經種上糧食了……”


    開封城中亂糟糟的,人們發了瘋似的拖家帶口的要逃離此地。


    如果不是戰爭,或許,或許他們能安安分分的在地裏刨食吧,可如今,戰火在身後肆虐,隻能走,必須走。


    “哇哇哇……”


    “哦娃兒莫哭……”


    “唉……”


    孩子在婦女懷裏哭,老人在身旁歎,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不知道南方是否有安寧,隻知道,此刻離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隻是這一去,故鄉隻能在夢裏相見了吧,真的舍不得啊,可又有什麽辦法呢?


    “大家夥快看,陛下的禦旗……”


    百姓們仿佛聽見了什麽亙古未聞的事,紛紛新鮮的朝人們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行人馬從開封行在緩緩而行,看那行走的方向,分明是開封北麵的漢軍大營。


    而那禦旗之下,一道身穿金黃戰甲的人影若隱若現,麵容看不得太真切。


    隻知道那人甚是堅定,在這慌亂的人潮中,他卻如一座孤傲的礁石,逆行向北。


    “陛下但凡不逃,反而要北上,這是……”一個老農渾濁的眼睛裏滿是複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那道身影。


    “陛下他……是在……保護……?俺不是做夢吧,自古隻有收稅的皇帝,就沒聽說過為了百姓不要命的皇帝啊……”


    “這是……把俺們……當人了?”有人雙眼紅彤彤的說道。


    “艸,俺受不了了,俺要跟他一起……”


    百姓們逃命的動作,一個接著一個的,都不自覺的放慢了下來。


    他們看向遠處那道身影的目光中,從不可置信變成了複雜無比,有些人已經果斷的將行李重新放迴家中,然後操起了扁擔、鋤頭、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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