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煥心裏打轉,嘴上卻不說,隻問道:“這馬都已經給朝臣們賞過了?”


    “是。”範宏說:“閣臣、武勳都各有賞,隻是貢馬數量稀少,各個府上也就隻給一匹。除了賞賜用的貢馬,還有要給陛下準備的,因此能讓殿下挑選的不多。”


    朱予煥不以為意,擺擺手道:“這貢馬很好,挑剩下的也不會太差,更何況這些都是成年馬,我一時半會兒也騎不了。”


    她讓範宏幫忙相看著挑了一白一黑的公母兩匹貢馬,這兩匹稍年輕一些,朱予煥琢磨著再過個一兩年,自己就能騎著這兩匹馬出行了。


    朱予煥又見旁邊的馬廄裏另外關著兩匹馬,原來是貢馬之中生了病的母馬,這樣的馬,朱瞻基大抵不會要,更不會向下賞賜,朱予煥見狀就一起要了過來。


    範宏自然不敢不應,問道:“殿下要這母馬是要給公馬配種?”


    朱予煥見他已經明白自己的意圖,笑道:“是啊,我想著自己養兩匹馬玩玩呢,先在禦馬監養著,之後我再接到熙和皇莊那邊。恐怕要勞煩伴伴為我的馬兒費心了。要是這能養出來幾匹好馬,弟弟們練習騎射的時候也能用上。”


    聽她這樣關愛兩位皇子,範宏了然,道:“奴婢一定盡心為殿下養馬。”


    朱予煥摸了摸白馬的皮毛,笑道:“白的就叫流星,黑的叫淬火。那兩匹母馬若是挺得過來,我再取名。”


    範宏應了一聲,誇讚道:“殿下取名果然非同凡響、意味深長。”


    朱予煥隻是笑了笑,隨後忽然想起什麽,問道:“之後我指派幾個人過來學學如何養馬吧,都說‘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我雖然請不來伯樂,但如何料理這些馬匹,總還要有個明白人。”


    “那是自然,殿下盡管送人過來,奴婢定然遣人悉心教導。”


    連吃帶拿弄了四匹貢馬,朱予煥心情大好,平日裏遇上誰都是個笑臉,連去貴妃宮裏探望皇長子不成都未曾落下臉麵,隻是托人轉交了給弟弟的小玩具便走了。


    朱予煥坐在鏡前,看韓桂蘭認真地幫自己束好長發,又戴上網巾,不由一笑。她轉了轉頭,來迴瞧了一番,道:“你的手藝倒是越來越好了,看來秋英她們沒有藏私呀。”


    韓桂蘭有些不好意思,擺弄著手裏的木梳,小聲道:“公主過譽了是秋英姐姐待我好,準我常拿她練手,秋英姐姐說公主平日裏為了方便,常梳男子發髻,先練這個準沒有錯。”


    算來秋英的年紀要比韓桂蘭小一些,但論起在宮中當差的時間,還是秋英更勝一籌,加上秋英性格爽朗,對來自異國他鄉的韓桂蘭毫無排斥,還時常伸以援手,若不是秋英,韓桂蘭的官話也不會進步得這麽快,因此韓桂蘭才稱唿秋英為姐姐。


    秋英自然是知道朱予煥將原本的朝鮮貢女帶迴來,必然是因為韓桂蘭身上有過人之處,多幫一把總是不會有錯的,更何況她原本就打算去考取女官官銜,一旦有了正式的任職,就不能再繼續照顧公主,也理應為公主留下可以盡心伺候的人在身邊。


    朱予煥輕笑一聲,道:“就她機靈,最懂我的心思。”


    韓桂蘭見朱予煥心情不錯,猶豫片刻還是問道:“我聽秋英姐姐說了,公主去探望皇長子,貴妃娘娘卻將您拒之門外,這事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公主丟臉嗎?”


    朱予煥有些好笑,抬手理了理鬢發,“這事傳得這麽快嗎?”


    “宮裏許多人都聽說了,怕太後娘娘知道,隻敢私下傳傳……”


    朱予煥笑盈盈地說道:“不過就是小事罷了,再說貴妃也有理由,皇長子剛迴她宮中不久,還未適應,不宜見客。”


    姐姐未到大明前,韓桂蘭與兄弟姐妹的關係極好,聞言有些不同意,道:“公主和皇長子是姐弟,怎麽能算客人呢?”


    朱予煥在鏡中看到她振振有詞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隻是對韓桂蘭道:“既然你這麽想,想必大家也都一樣,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見韓桂蘭不明所以,朱予煥轉移話題道:“你快去收拾收拾,找其他人要身普通衣裳,我們聽過日講後出宮吃茶去!”


    韓桂蘭沒想到還能跟著朱予煥一起出宮,頓時歡欣雀躍,欣喜地奔了出去。


    朱予煥日講聽得用心,聽完講官吩咐的課業便打算走人,旁邊的侍讀趁著她整理筆墨紙硯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湊過來,低低問道:“聽聞公主給皇長子送禮,被貴妃娘娘攔下了?”


    朱予煥動作一頓,轉頭看向他,詫異道:“你們也知道了?”


    如今侍講的學士都換成了宣德二年的進士,朱予煥也已經不再是撒嬌賣萌的小孩子,不像以前曾鶴齡等人在的時候那樣行事,因此和侍讀學士的關係隻算得上平平。


    她這樣說便是無形之中默認了對方的說法,侍讀立刻道:“是聽聞過一些說法……”


    其實他們有所聽聞也是因為一直留心著皇長子的事情,沒想到原本在張太後宮中撫養的皇長子突然迴到了貴妃懷裏,而張太後又時常召見賢妃和皇次子,多有賞賜。朱瞻基忙於朝政,沒有什麽動靜,大家都有些摸不清聖意。


    這太後娘娘和陛下不是原本屬意皇長子嗎?怎麽又開始對賢妃和皇次子青睞有加了呢?


    朱予煥見他有些為難,登時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因此笑道:“鎮哥兒和鈺哥兒都是陛下的兒子、皇後娘娘的兒子、我的弟弟,大人們都是一樣的親,民間的話叫做‘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可不要胡思亂想啊。”


    她這一番話將一碗水端平,沒有透露分毫君心,又好像已經說明了一切。


    侍讀也不敢再追問,隻好應了一聲,心裏卻開始琢磨起來。


    雖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皇次子原先是什麽待遇?現在又是什麽待遇?大家都看在眼裏,確實很難不多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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