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和孫夢秋一同走進殿內,原本坐著的吳妙素也跟著站起來,先是胡與孫兩人向張太後和朱瞻基見禮問安,吳妙素這才向兩人行禮。


    “妙素見過太子妃,太子妃安康。”


    朱予煥瞟了一眼朱瞻基,見他神情淡然,任由吳妙素直麵孫夢秋,從始至終都沒有給孫夢秋一個眼神,便知道他此時此刻正是寵愛吳妙素的時候,即便是孫夢秋,也沒打算在吳妙素麵前表現一下孫夢秋的特別之處。


    倒是和他曆史上絲毫不念情誼廢掉胡善祥的樣子很符合。


    胡善祥早知道會有今日,衝著吳妙素一笑,溫和開口道:“見你陪同陛下平安歸來,我便放心了,你伴駕有功,理應嘉獎才是。”


    張太後笑著說道:“這孩子心思單純,一時半會兒竟然想不出來要點什麽呢,待到她心中有了成算再說吧。”


    胡善祥拍拍吳妙素的手,道:“這樣更好,你若是有什麽短缺的、或者是不習慣的,和我說便是,我自然幫你安排妥當。”


    朱瞻基對於胡善祥的態度並不感興趣,他隻是打量著吳妙素,見她仍舊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並沒有因為胡善祥和胡善圍的姐妹關係,就擅自討好站隊胡善祥,心中這才滿意許多。


    朱予煥早就在那裏偷偷觀察朱瞻基和張太後的神情,判斷兩人的態度,見朱瞻基如此,忍不住暗自吐槽。


    真要勒你脖子早就動手了,還用等到今天?不待見她娘就直說,整天拐彎抹角的……


    吳妙素這才又向孫夢秋行禮,道:“妙素見過孫次妃,次妃安康。”


    出乎意料的,孫夢秋並未像之前那樣鬧脾氣,反而麵露微笑,似乎和吳妙素很是親近。


    她笑著攬過吳妙素的手臂,道:“多虧了妹妹陪伴陛下左右,我和殿下在京中才能稍微安心一些,以後在宮中,咱們互相照拂,必然一片祥和。”


    她這樣的態度倒是讓朱瞻基大吃一驚,畢竟他南下之前,孫夢秋還在和他鬧脾氣,家書也未曾送過一封。


    拈酸吃醋對於孫夢秋來說倒也是常有的事情,換作是以前,朱瞻基早就將她哄的服服帖帖的了,可如今孫夢秋忽然一反常態,倒讓他有些疑惑了。


    不過仔細一想,他和孫夢秋也早就不是稚童,為人父母這麽多年,早就過了肆意妄為的年紀孫夢秋能夠有所改變,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總不能讓他一直哄著她吧。


    張太後自然也察覺到了孫夢秋的改變,她滿意地道:“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有你們三個安安分分的,這宮中一定是風平浪靜,我便可就能等著過幾年含飴弄孫了。”


    張太後這次倒是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的意思。


    先帝駕崩,守孝二十七日,婚嫁不限,盡管如此,朱瞻基作為兒子,還是要注意一下的。可他如今到底不那麽年輕了,盡早生下繼承人,對於朱瞻基和大明來說都是大事,決不能繼續拖延下去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生孩子已經不關乎自身,而是重要的政治任務,胡善祥、孫夢秋和吳妙素都不是人,而是重要的工具。


    朱予煥見三人紛紛稱是,不由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天殺的封建社會。


    張太後宣布自己的重大目標之後,接著對朱瞻基道:“禮部已經籌備好登基事宜,你五弟更是早就等不及你迴來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你了,瞻基。”


    聽到張太後這麽說,朱瞻基不免有些無奈,道:“五弟還是老樣子,喜歡偷閑。我聽說先前爹交給他農具的事情辦的很不錯,可見他並不是什麽平庸之輩,既然如此,總該領些差事去辦才對,怎麽能一有機會便想著偷懶呢?”


    張太後笑盈盈地說道:“這家裏總要有個閑人吧?上次農具的差事瞻墡他是辦的不錯,可也有不少是煥煥在出力呢。他呀,一門心思全用來偷懶了,可不管咱們煥煥還是個孩子呢。”


    她話音一落,周圍人的目光全部看向朱予煥。


    朱予煥隻乖巧道:“煥煥可沒有五叔的威嚴,若不是五叔在,六部官員怎麽會願意賞臉來看農車呢?多虧了五叔!”


    她說完在心底裏默默地向朱瞻墡道了個歉,雖然知道自家五叔的誌向就是當個富貴閑人,但是到底他和朱瞻基是親兄弟,又有張太後在,兄弟和睦。


    可朱予煥就不一樣了,留給她的人生容錯率著實不高,必須要小心一些才行。


    張太後察覺到朱予煥的言外之意,不由掩唇輕笑。


    比起朱予煥的小心翼翼,朱瞻基更在意的是朱予煥口中的農車,他開口問道:“戶部的官員怎麽說?”


    見他看向自己,顯然是希望朱予煥能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想到之前和於謙的對話,朱予煥聞言心中一動,迅速接口道:“戶部來了幾個官員,看過之後便離開了,興許是那段時間正忙著應天的事情,無暇打理這些事務。”


    朱瞻基微微皺眉,道:“這是先帝的旨意,他們也敢違抗?”


    朱予煥含糊其辭道:“我聽五叔說過,這些官員大都人微言輕……”


    朱瞻基的眉頭皺得更緊,接著問道:“那六部的侍郎也沒有一點反應?”


    朱予煥立刻明白朱瞻基反複追問的真正意思。


    這事情重不重要另說,皇帝的命令,你們就算是敷衍也要做到位,朱瞻墡和朱予煥是奉旨行事,六部卻這樣隨意,不是蔑視皇權還能是什麽?


    六部敢在朱高熾在位的時候這麽敷衍了事,等朱瞻基這個新帝登基,豈不是要造反了?


    看著朱瞻基有些嚴肅的神情,朱予煥假裝和稀泥道:“其實也有幾個官員認真聽了,我還記得呢,我和曾侍講講解農車的時候,吏部有一位司務還知道選種、育種呢……好像姓於?”


    她這麽一說,朱瞻基好像是有些印象,不過不是因為農車的事情,而是他好像看過有這個署名的文章。


    胡善祥見女兒這樣大膽,不由在心底捏了一把汗,下意識地看向朱予煥,卻見她仍舊四平八穩地坐在那裏,似乎並不忐忑。


    她的女兒一向大膽,竟然大膽到這個地步。


    胡善祥又看向張太後,見她並不說話,便知道她是默許,隻好收迴了視線。


    她實在是害怕女兒行差踏錯……


    孫夢秋隱約覺得朱予煥似乎是在暗示什麽,可又好像什麽都沒說,而吳妙素則是意識到朱予煥又在籌謀什麽如八音盒一般了不得的事情,兩人隻當自己什麽都沒聽到,張太後和朱瞻基都沒說什麽,哪裏輪得到她們說話。


    有的事情隻要簡單一提,朱瞻基自然而然就會放在心上,多說反而多錯。


    朱予煥假裝沒看到朱瞻基若有所思的神情,接著說道:“六部的官員有各自的職責,不像之前皇爺爺特意安排爹爹籌備暖房那樣專門辦事,會有疏漏也是在所難免。”說完,她又像是流露出一絲委屈,小聲道:“是煥煥沒有拿出讓人大吃一驚的成果才會這樣的,爹爹不必放在心上的。”


    朱瞻基這才想起來女兒原本興衝衝地籌備,卻這樣被“冷落”,心中必然有些失落。


    朱瞻基反過來安慰道:“之後爹爹準你再召五名工匠入宮,他們的薪俸都由爹爹來出。”


    朱予煥趕緊起身謝恩,道:“煥煥替工匠們謝過爹爹。”


    朱瞻基笑著示意朱予煥起身,心裏卻在考慮另一件事情。


    如女兒所說,暖房是他還是太孫的時候親自籌辦才得以建成,而他如今沒有兒子,更沒有一個如同六部一般的部門來協理這樣的事情,勢必要找一個合適的人。


    三弟潛心佛法,五弟玩世不恭,其餘的弟弟不是難當大任、便是年紀尚小,竟然也沒個合適的人選。


    這些官員們見風使舵、陽奉陰違,更加難以托付……


    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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