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良將自己深陷於這裏所有糟心的一切,都歸咎於顧廷的身上。


    他一直這麽想著,如果不是顧廷,他就能在末日裏好好享受著自己的生活,不會被攪進這些渾水裏。


    如果不是顧廷,他就不會被威脅來到這裏。


    如果不是顧廷,他就不會在這個團隊裏小心翼翼地活著,每一步都走得提心吊膽。


    可是他沒有辦法,顧廷永遠都能抓到他的痛點,永遠都能一句話就將他嚇得不敢反抗。


    顧廷就像是一個惡魔,一直逼迫著他去走這些路。


    陳景良可以將人生裏一切都歸咎於階級的不同,可以將一切都歸咎於顧廷身上,甚至是思愷的身上。


    隻要他想,這世間任何的一切都能成為他完美的避難點和靶子。


    他從來都不會正視自己,不會審視真正的自己。


    所以他永遠都看不到如果不是自己貪圖權利,當時完全可以帶著米曆和米瑩一起逃到安全區,成為一個普通人。


    可是因為他貪圖權利,想要爬上更高的位置。


    可是這世間的一切又怎麽能不付出代價就給你輕易的得到?


    物質守恆定律,不論是對於宇宙,還是對於人生,它都是一個最基本的準則,沒人可以逃得掉。


    被顧廷選中,也是因為他覺得這個捷徑可以快速地在顧廷那種等級的人麵前晃悠。


    所以他故意在顧廷麵前晃悠,他原本以為這是個美差,沒想到這個任務這麽艱巨。


    但是k集團有k集團自己的準則,一旦接受了任務,就必須要將它完成。


    但陳景良的大腦一直在蒙蔽著這些真相,他一直反反複複告訴自己命運的不公,包括自己走到這裏都是因為別人。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他能夠被選中,甚至於來到這裏,都是因為他自己最初的念頭導致的。


    所以陳景良一直很容易憤怒,很容易生氣,卻又無比地怕死。


    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推自己的隊友去送死,美其名曰是社會和人生殘酷的規則逼迫的,可是他另一麵卻又在抱怨著命運的不公。


    就好像無論發生了任何的事情,無論他的地位是強者還是弱者,他永遠都是無辜的。


    都是生活和命運逼迫他做出這些事,但他忘記了,他是一個成年人。


    一個成年人,在一些時候,是可以自己給自己選擇。


    當程之語聽到陳景良又在訴說自己可憐的身世,她腦海中的記憶又迴到了330城市基地,陳景良在推她去死的時候說的那番話。


    程之語的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了苦笑。


    她想,為什麽這些人永遠都不知道所有的選擇其實都是自己做的呢?


    為什麽就不敢大膽的承認是自己不敢麵對一切呢?


    陳景良站了起來,他的眉頭緊鎖,似乎心裏憤懣之氣在瘋狂地燃燒著,“你這種人?我這種人?這世上難道就沒有公平可言了?


    是,你高高在上,你是天選之子。


    我們這種人就賤,就活該去死,就活該絕望是嗎?”


    白天伸出了手,做了一個壓低的手勢。


    他是真的不想和陳景良在這種時候還在吵這些,隻是他認為話真的要說清楚,“是我措詞錯了,人本來就是生而公平的,我從來都不認為人必須是分階級的。


    我隻是碰巧出生在那樣的階級中,但是我認為你說的話非常不負責任。


    什麽叫富人就永遠是生活美好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痛苦的抉擇,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幸福的。


    沒有任何一個人他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幸福的。


    你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想法,是因為你根本沒有到達過那樣的地方,看過那樣的風景。


    現實生活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等你有一天真的到了那裏,你就知道階級並不是逃避生活痛苦的借口和理由。


    就算在這個階級,一樣會痛苦和絕望,人都是一樣的。


    我承認,富人確實要比窮人生活水平要好,可是生活和命運永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永遠。”


    陳景良搖了搖頭,他嘴角還是那種嘲諷的笑容。


    就像是在聽一個生活在天堂的人哭訴自己今天沒吃到蛋糕一樣,可是在地獄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蛋糕長什麽樣子。


    “煩惱?痛苦?富人那幸福可愛的煩惱?”


    但陳景良還是錯了,真的錯的離譜,白天說的是如此真摯,如此的真實。


    他卻一句話都沒聽進去,仍然是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對的。


    他沒有意識到,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


    有的人會追求金錢的快樂,但有的人永遠都不會追求金錢的快樂,因為人生裏會有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


    白天嘴角的笑冷了下來,但一秒後,他又再次笑了起來,“我們沒有必要再浪費時間來討論這些問題。


    你我價值觀和世界觀不一致,我們就算討論三天三夜都不會有結果。


    你想說服我,我想說服你,這是一場永遠都打不完的擂台賽。


    不如我們還是好好討論該怎麽出去吧。”


    陳景良見白天主動讓步,他也沒有再追著罵了。


    對他來說,那種階級的人讓步,他喜聞樂見。


    唐初墨見團隊裏沒有再吵架,他就拉著程之語往門的那邊走。


    程之語在走的過程裏,非常小聲地說了一句,“我不喜歡陳景良。”


    唐初墨看著前方越來越靠近的門,天知道他剛剛忍了多久才沒有出口罵陳景良。


    “我也不喜歡他,一個永遠將自己放在弱者放在被害者位置的人,就是永遠在欺騙自己,也永遠在欺騙別人。


    他一直在蒙蔽自己對別人的傷害,不肯正視自己。但他惹到不該惹的......”


    程之語抬頭看著唐初墨,“不該惹的?”


    唐初墨微微地歎了一口氣,“他就像是一個定時炸彈,我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突然爆炸。


    我的意思是......命運總有一天會收拾他,你覺得呢?”


    程之語噗呲一聲地笑了,“你是想說,惡人自有天收?!”


    唐初墨看到程之語這麽可愛的笑著,他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對,惡人自有天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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