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臨淄,因為臨近淄水,故名叫臨淄。


    淄水上源有石馬、南博山、夏莊、池上四條河流。


    前三條又稱西淄河,後一條叫東淄河。


    其中以石馬河最長,為淄河正源,石馬河發源於萊蕪縣和莊鄉望魯山西麓的大英章支溝,自西向東流,在博山謝家店與南博山河、夏莊河兩大支流會合。


    雖然水路豐富,但是齊國的土地呈鹽堿性,而中原又是農耕文明,不適合種地的齊國就是一塊不毛之地。


    當年薑子牙到達齊國之前,這裏亂得不成樣子。


    齊國原本是東夷,是帝辛打下來的,周邊存在帝辛舊部,他們不服從周王室的管轄,所以打算趁著薑子牙沒來之前將整個齊國打下來。


    還好薑子牙及時趕到,平定了這次叛亂。


    隨著叛亂平定,薑子牙開始整頓時局,依法治國,齊國的政局逐漸穩定。


    緊接著一個問題就來了,齊國的土地鹽堿化嚴重,是薑子牙到了齊國後才發現的。


    這時候的齊國由於土地問題,百姓非常貧窮,人又少,缺乏勞動力,就憑這幾點,齊國這個地方的發展潛力基本等於沒有。


    傳統的模式肯定是不適合齊國發展的,薑子牙這位在商朝末年於朝歌市賣過酒、操過屠刀、對做買賣很內行的政治家就開始讓齊國發展手工業和商業來維持國家的生存。


    他因地製宜,齊國靠海,漁業資源豐富。海水在岸上蒸發後又能形成海鹽,靠著這兩種資源,齊國人開始在西周各國間做起了生意。


    幾百年下來,齊國真就靠著海鹽和海魚這兩樣東西發財了。


    再加上齊國極力鼓勵民間女子養蠶紡絲,發展手工業,齊國將海鹽、魚和紡織將生意做到了西周各國。


    隨著手工業和商業的日益發展,齊國在西周時期就已經是最為富裕的國家。


    即便是到了戰亂不斷的戰國時代,齊國也可以稱得上是富甲一方,隻是吏治不清,政治有些昏暗。


    和都城附近絕大多數的廬舍一樣,孟鄉也是地處要道,筆直的官道兩側是大片的田地,但多數隻零零散散種著些菽豆,少有冬小麥。


    田間有三三兩兩的隸臣、野人穿著犢鼻褲,光著膀子在裏麵勞作,而土地的所有者士和國人也偶爾親自下地,不過多數時候是背著手在旁監督。


    去年的雪下得很大,下雪是好事,後世有一句話,叫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


    今年入春後雨水也很充足,年景很是不錯,可惜戰國時農業技術落後,不能善加利用。


    去年冬至過後,江寒安排孟鄉的國人冬種,在各家土地上試行他的代田法,三個多月過去了,田裏的小麥已經鬱鬱蔥蔥了。


    隻是孟鄉那一千多畝地,在臨淄附近這萬頃田地中太過渺小。


    這三個月時間裏,江寒也沒有閑著,他帶著墨家的近百個工匠,挖水渠,做水車,人都瘦了一圈。


    這次來田裏,就是想帶著田午看看,他幾個月辛苦勞動得到的成果。


    孟鄉距離臨淄城有十幾裏,戎車的速度並不快,行人頗多,有單衣布履佩帶短劍的國人,也有外披皂衣內著文采的各國行商,還有衣衫襤褸的隸民野人。


    他們看到戎車後自覺的像道路兩旁避讓,因為駟馬戎車,是一國公子和卿大夫的規格,整個齊國能夠乘坐的也寥寥無幾。


    雖然官道嶄新,卻並不開闊平整,甚至不如孟鄉寬闊的大路,白瞎了這大片的土地。


    要想富先修路,隻有交通舒暢,錢財才能更好的流通起來。


    沒過多久,前方出現了一條河流,正是城南淄水的源頭之一石馬河。


    河岸旁,有一條深深的溝渠,十幾個穿著黑色麻衣的大漢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


    “駕!”


    徐弱一催戰馬,很快來到了眾人的麵前。


    “庖統領、秦大哥钜子和公子午來了。”


    “哈哈哈,就等钜子了!”一個國字臉,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一捋袖口,興致衝衝的說道:“等下大家夥兒都精細一點兒,可千萬不能出了差錯,給咱們墨家丟臉。”


    憨厚漢子們自信滿滿的答應道:“統領放心,這水車的圖紙咱們都記在心裏了,絕對不會出錯的。”


    中年男人名叫秦海,是墨家工匠的統領,因為江寒提出的鋼鐵鍛造法,他對江寒佩服的可謂是五體投地。


    每當江寒想要製造什麽新穎的東西,他都會身先士卒。


    見戎車來到麵前,秦海連忙整了整衣冠,對著戎車躬身行禮。


    “秦海見過钜子,見過公子。”


    江寒跳下了戎車,拱手迴禮。


    “秦大哥,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都準備好了。”


    秦海指著道路旁堆積的一大堆木頭,笑著迴答道。


    田午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子義,你要帶我見的利國利民的龍骨水車,不會就是這堆爛木頭吧?”


    “沒錯!”江寒爽朗的笑道:“就是這一堆木頭。”


    他拿起一塊板葉,對著田午興奮的說道:“公子可不要小瞧了這堆木頭,臨淄土地多為鹽堿地,且地勢較高,雖然河流豐富,但想要灌溉農田卻是一件難事。”


    “我與秦大匠和墨家的各位匠人製作出的龍骨水車,以木板為槽,木板上安裝著小輪軸,尾部浸入水流中,固定於堤岸的木架上。


    用時踩動拐木,使大輪軸轉動,帶動槽內板葉刮水上行,傾灌於地勢較高的田地,這駕龍骨水車,可提水八尺。”


    田午的眼前一亮,興奮的抓住了江寒的手。


    “如果這龍骨水車真的有子義說得那麽神奇,大齊四百萬國民,再也不用擔心沒有水灌溉農田了!”


    江寒聽了田午的話,麵帶笑意,龍骨水車,後世又稱為“翻車”或者“踏車”,是他帶著墨家數百工匠三個月來的心血。


    原本的曆史上,龍骨水車出現在東漢、三國時期,卻一直沿用到了後世,它在農業灌溉上發揮了巨大的作用,直到電動水泵出現,才慢慢退出人們的視野。


    江寒提供了思路和大致的圖紙,但是輪軸原理他雖然明白,卻沒有實踐過,還是在秦海的幫助下,才把關鍵的輪軸製作了出來。


    讓江寒驚訝的是,秦海對輪軸原理並不陌生,他一問才知道,墨子早就提出過這種理念,讓他不得不感慨前人的智慧。


    輪軸原理最早的出現,可以追溯到墨家工匠典籍《墨經》中,比西方早了一千多年。


    龍骨水車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太難了。


    雖然它的原理並不複雜,可要從頭創造,卻也花費了江寒和秦海不少心思,熬了無數個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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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秦海商量著,在簡牘上畫出設計圖後,讓匠人打造構件,再一一拚接,構架的大小規格,能不能拚裝在一起,很多問題堆積在一起,龍骨水車的製作失敗了無數次,終於在三個月後成型了。


    拚裝出來有四米高的龍骨水車不適合運輸,所以墨家的工匠又將水車拆解成配件,用馬車運到了河邊,才有了田午看到的這一堆木頭。


    他之所以要去請田午,是因為田午會成為以後齊國的國君,龍骨水車在齊國能夠推廣開,經過大量河水灌溉的鹽堿地,地質會得到很大的改善,利國利民。


    江寒雖然心屬秦國,但是齊國的百姓也是百姓。


    墨家講究的是兼愛,隻要對百姓有利的事情,墨家都會去推行。


    為了創下霸業而敝竹自珍,那是失了本心。


    “兄弟們,幹活嘍!”


    江寒大喝一聲,十幾個墨家工匠都埋頭拚裝了起來。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江寒對著田午拱了拱手:“公子,水車的拚裝需要一些時間,請你耐心等候。”


    “無妨,我就在這裏等。”


    江寒笑著點了點頭,也加入了工匠的行列。


    ……


    日薄西山,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餘暉透過紗窗灑在田野上,像是染上了一層金粉,熠熠生輝。


    一個巨大的長龍狀木製器械,淩空而起,它以木板為槽,尾部浸入水流中,連接著地勢較低的河水和地勢較高的田地。


    有幾個穿著麻衣的工匠趴在岸上的木架上,不斷踩壓拐木,帶動木鏈周而複始地翻轉,裝在木鏈上的刮板就能汲水上行,一路提到了田邊的溝渠裏。


    “水,來水了!!”


    來看熱鬧聚集在一起的孟鄉邑國人興奮的喊出來了聲。


    水流很快灌滿了溝渠,向遠處長滿了麥苗鬱鬱蔥蔥的田地裏流去。


    這些引水的溝渠也是江寒規劃出了線路,讓庖丁和孟平帶著墨家遊俠和鄉民們開挖的。


    “哈哈哈,這種神奇精巧之物,也隻能出自墨家之手。”


    田午縱聲大笑,對著江寒長揖到地:“請先生將這龍骨水車的製作方法傳授給齊國,田午在齊國一日,便會以上卿之禮待先生一時。”


    看著從河中直接向農田提水的水車,江寒的臉上也充滿了自豪,他扶起了麵前的田午,笑著說道:“這種工具,不光要在齊國推行,還要在天下推行。”


    田午臉上先是興奮,隨後黯淡了下來。


    江先生這種大才,終究不能為齊國一國所有啊。


    “先生心係天下的胸襟,田午佩服。”


    江寒輕輕的搖了搖頭,他並沒有匡扶天下的胸襟,他也隻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如果不是那個老頭以死明誌的話,這種亂世,他早就找一個山溝子躲起來了。


    天大地大,活命最大。


    他握著腰間掛著的非攻,歎了一口氣。


    “孟老頭,你可把我害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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